在山裡呆了十多天,眼看著六隊郡兵都安頓下來了,羅成才騎馬回到了縣城。本來快過年了,郡兵也應當放假回家。可羅成與隊頭們商量許久,覺得剛搬過去,這轉眼又解散回家,那山裡的六站可能就要廢了。而臨近過年,想臨時征召一批郡兵輪換,更不現實。騎馬回城的路上,羅成一直在思考著一個問題。那就是現在他雖然統領五百郡兵和一千鄉兵,可始終有個問題卡著他,那就是郡兵和鄉兵的輪流征召當值製度。郡兵鄉勇不比府兵。府兵是三年一點選,隻要選中為府兵,那麼就終身為府兵,要當到六十歲老了才算退出府兵。成為府兵,官府授給田地,府兵們平時種地,閒時受訓,每年還要上番入京宿衛當值,遇戰事則點兵出戰。府兵雖然也隸屬民籍,但他們居住在軍府附近,稱為地團。不管是去軍府訓練,還是上京宿衛,都是輪番,按距京遠近分為幾番,一年去當一兩個月值。平時他們的田地收了糧食也不用交租納賦,收入比較穩定,條件較好。但郡兵鄉勇不同,郡兵鄉勇根本算不得正規軍,隻能算是一種民兵。民兵嘛,就是輪流服役,來當鄉勇那是一種差役。按郡兵鄉勇的規模來征召,再根據郡縣裡的丁男數量來輪,有可能幾年輪一次,或一年輪一次,若是丁多,那麼幾年輪一次,一次可能也就輪一兩月。這種輪流當差,對百姓來說當然是好事,幾年或一年去當個把月差,也影響不大。但對羅成來說,要是隔個把月隊伍就輪一遍,那他的郡兵營還談何戰鬥力?到了縣城,羅成直接去找張儀臣和杜如晦商議這事。一路上,已經能感受到一點年末的氣氛,不少百姓在準備年貨。辛苦一年,日子好也罷壞也罷,這年總要過的。“你想延長郡兵鄉勇們的當值時間?”杜如晦聽完羅成的想法,皺起眉頭來。“可百姓豈會願意?”杜如晦反問。本來幾年輪次差,當個把月,已經多少也影響到些生活了,畢竟郡兵鄉勇又沒錢糧可拿,遇到剿匪若得勝立功還能得點賞錢,若是平時,那就純是耽誤一兩月時間。“我覺得可以把輪番的規矩變一下,假如說我們章丘一年六番,也就是說縣中壯丁若輪到服役,一年要當兩月差。我們可以更改一下,改成六年一番。就是本來一年要輪一次,一次當兩月,現在我們改成六年輪一次,一次當一年。”一年輪一次,一次兩月,跟六年輪一次,一次一年,聽起來似乎差不多,總的來說六年裡都要當十二個月的差,隻是前者是六年裡分開來當,每次隻當兩月,而後一種是六年裡的差事都湊一起來服役,一次服滿一年。“沒有這種先例啊。”杜如晦說到。他一下子聽出了羅成話裡的意思,一次當兩月跟一次當一年,對羅成的郡兵營來說關係重大。“我覺得這隻是一種變通。”杜如晦也跟羅成算起賬來,“按我們縣戶籍名冊,把所有丁男數量統計一下。比如說我章丘縣大概有戶一萬一千餘戶,那麼有丁男兩萬四千餘人。則我縣郡兵營五百人,若一月輪一番,則一年需六千人輪完,全縣男丁輪完一遍,要四年。”縣裡兩萬四千男丁來輪郡兵營的差役,一月一番,就是要四年輪一次。四年裡,隻要當一個月就行了。而若按羅成說的,一次當一年,那麼全縣男丁輪完一遍,要四十八年之久。這明顯就不現實了,四十八年,時間太久了。羅成還真沒這樣算過。“那麼可否這樣呢,縣裡郡兵營雇人服役,然後輪到當差的百姓花錢代役,你看行嗎?”羅成很快想到一個解決的辦法,百姓就算四年輪一次,一次隻當一個月,但當差也還是會影響生活的。如果允許百姓出錢就可以代役,那麼比如說你不當值的時候自然不要你出錢,輪到你當這個月,你就出這個月的代役錢,然後縣裡拿這些交上來的代役錢,雇傭一批人長期當差,豈不一舉兩得。朝廷沒有這種納資代役的先例,但是有納絹代庸的規定。大隋推行均田製,實行租庸調的稅賦法,有田就有租、有家則有調,有身則有庸。庸就是一種正役,丁男每年需要為朝廷免費服二十天的勞役,這是正役。但若是朝廷不需要百姓服役,這一年沒服滿二十天正役,那就需要繳絹代庸,規定是每丁按每天納絹三尺中布三尺七寸五分的標準來繳。反正你彆想占朝廷便宜。不過也隻有庸可以納絹布來代,其它的雜役差役之類的沒有這種先例。“如何納資代役呢?”“按折庸的方法來嗎?”杜如晦問,折庸是一天納絹三尺,這樣算一個月的差役,就要納九十尺絹,一匹絹是四十尺,這相當於兩匹多點。納一次錢,四年不用再輪當差,聽起來還不錯的樣子,但歸根到底還要看得出多少錢。兩匹絹值多少錢?絹在隋朝屬於第一貨幣,但絹跟錢一般不直接掛鉤,掛鉤的是糧食。糧食有豐年有歉年,因此糧價起伏不定,絹價也起伏不定。絹價好的年頭,能換到十石左右的粟米,而若是災荒之年,一匹絹才能換一鬥米。米價賤時一鬥才幾文錢,而貴的時候一鬥得幾十文。因此可以說絹價好的時候,大概是一匹三四百文,而價低的時候,也就值一百來文。現在是年末,秋收過去不算久,還沒到青黃不接的時候,章丘今年的糧食還算豐收,因此糧價不高,這導致絹價也不算高,之前是匹絹大概百多文左右,現在到年底了,差不多能到一百五左右的樣子。一尺絹折約三文多不到四文的樣子,九十尺絹按現在的價折錢就是三百三十八文。交三百三十八文錢,保你四年內都不用再輪值當郡兵營的差,聽起來好像不錯啊。“三百多文錢,隻怕大多數百姓寧願服役而不願意交這個錢。”杜如晦道,三百多文錢,對不少普通的百姓來說,這都是一筆不小的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