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櫃說的肉好其實是指隋朝立國後鑄造發行的隋五銖錢,也稱為開皇五銖。錢文五銖二字篆書,筆畫精整,邊緣較寬,錢背肉好均有廓。肉好本意是指圓形玉器和錢幣的邊和孔,因為隋五銖鑄幣精良,因此百姓多稱為肉好。早年間,朝廷是隻許開皇五銖流通的,各關卡市坊都放了樣錢,若查驗比對錢幣與樣錢不符,便要毀壞為銅。不過近年來錢荒越來越嚴重,大業天子便在揚州增加了許多鑄錢爐鑄造錢幣,因為用料減少,又多摻了錫鉛於是錢幣發白。過去的開皇五銖一枚銅錢重量確實是五銖,而且含銅高,但現在的一枚銅錢實際上隻有三銖多重,且含銅少。以前千錢重四斤三兩,而現在千錢隻重三斤還不到。在民間,百姓商人們當然更願意用開皇五銖,可大業年鑄的錢也不得拒收,百姓商人無奈之下,最終市場上便出現了兩種價格。肉好與白錢的兌換比便是二比三。“都換成肉好。”秦瓊拿過掌櫃遞過來的兩枚銅錢看了幾眼,然後道,“都要肉好,彆給用我白錢摻雜。”“爺請放心,小店百年信譽,說一是一。”羅鋒接過兩枚銅錢觀察了片刻,兩枚錢幣樣式上都是一樣的,比如都是外圓內方,都寫了五銖二字,但細看又還是有不少差彆的。肉好的輪廓邊緣更寬,錢幣也更厚,銅錢的顏色呈紅色,因為主要材料是紫銅,錢幣含銅量達七成,夾鉛兩成,一枚重五銖。而大業天子揚州鑄的錢幣雖然也叫開皇五銖,可實際上一錢才重三銖多,且顏色發白,含銅量大大減少。一貫肉好一千枚,四斤三兩,比白錢重的多。據說秦朝統一天下後,統一貨幣,錢幣是用半兩錢,一枚重半兩。後來到了漢朝,錢幣越鑄越輕,最後鑄五銖錢。南北朝時,貨幣混亂,隋統一天下後,便鑄開皇五銖,同時嚴禁私鑄和其它舊幣使用。“掌櫃的,現在黃金和銅錢是怎麼換的?”羅鋒手裡有縣令千金送的一些金葉子,這些金葉子雖然值錢,可用起來卻不方便,所以他打算乾脆就在這裡兌換成銅錢。“換肉好還是白錢?”掌櫃照例問。肉好的信用高,在民間市場極受歡迎,不過白錢也是官方貨幣,商家不得拒收。羅鋒想了想,“換成白錢吧,不過得是揚州鑄的大業白錢,掌櫃的可不能糊弄我,拿其它的私鑄白錢或舊白錢給我。”白錢也有幾種,真正允許流通的是朝廷鑄的揚州五銖,而市麵上還有不少各朝的舊錢以及不法商人私鑄的五銖錢流通,不過這種錢成色更差,往往更不值錢,許多奸商就把這些成色差的白錢混雜交易給百姓,讓百姓吃虧。“怎麼可能呢。”金葉子掌櫃的看過後,表示成色很不錯,願意以十二貫揚州五銖錢換一兩的價格兌換。“兌肉好是一兩兌八千的,沒占你便宜的。”稱量後金葉子大約是三兩,於是便可換三十六貫揚州五銖。三萬六千枚揚州五銖,重量超過百斤。“幸好你是換白錢,要是都換肉好,我這裡一時都拿不出這麼多肉好來換的。”掌櫃的一邊安排夥計搬錢過來清點,一麵說道。官府早有規定,民間商民用錢,十貫以下的交易任百姓自由,但超過十貫以上的交易,就得用絹布,主要還是因為銅錢太少了。三叔還叫小九他們過來一起幫忙點錢,羅鋒一看那麼大一堆的銅錢,一枚枚點到什麼時候去?“點一串就好,點好後稱量,然後每串稱一下,隻要重量一樣就行,這樣總不會錯的,若是重量輕了,那就叫掌櫃的補給我們就行。”掌櫃的笑著稱讚羅鋒聰明,一邊保證,“隨你們點隨你們稱,絕不會有少一文錢的。”秦瓊卻連稱都沒稱,早把自己換來的二十貫肉好裝進了褡褳之中。“其實你沒必要把金葉子換成白錢。”他勸羅鋒,金葉子換白錢,哪個金店都願意換,但白錢想換金葉子卻難的。“這點錢我也存不住的,反正要用,還是換成白錢更方便用些。”羅鋒倒不怎麼在意,他又不是地主老財,一點錢還要摳摳索索的全挖個窖存起來。羅三叔他們卻很認真的清點稱量,每一串都要稱一遍,要一點點對不起來,都要爭個半天,最後掌櫃的無奈每串都送兩文錢才讓他們滿意。羅鋒拿著掌櫃的附送的七十二文銅錢,有些無奈的笑笑,倒不是說三叔他們小氣,隻是大家習慣了過苦日子,沒誰是大手大腳的人。“我請大家吃飯吧,前麵有個館子,我們正好吃頓飯,然後再買點乾糧。”“要的要的。”三叔看著那把銅錢,覺得自己是有功的,於是也就安然的答應了羅鋒請客的提議。“你們不換點錢嗎?”“不換,換甚呀,反正這些絹布拿回去也可以用的。”說是請客吃飯,可是真當到了飯館裡麵,三叔卻又隻點了最簡單的湯餅。一人一大碗湯餅,彆無其它。“三叔,我請客,你們點幾樣好的。”“我點的可是加了羊肉湯的湯餅,已經很好了,夠了,雖然得了幾個賞錢,可也不能亂用的。得省著點花!”若不是剛才幫著羅鋒從金店爭了七十二個銅錢出來,三叔隻怕都不肯占羅鋒便宜吃這頓飯的。“五文錢一碗的湯餅,真是黑了心了,天殺的,把我們當豬殺呢。”三叔坐在那裡卻不忘記把自己的那袋錢帛攏在腿間,一麵指責店家奸商。五文錢一碗的麵,其實也不算貴了,畢竟還是羊肉湯的麵條,關鍵還是這兩年糧食價格不斷上漲。開皇年間,盛世太平,尤其是在糧食豐年,長安的米價都隻有鬥米五六文錢,一般年輕鬥米也就是十文左右。但自進入大業以來,糧價卻是不斷上漲,兼之經常出現水旱災荒,百姓又受征勞役頻繁,耽誤農時,減產減收,於是糧價越漲的厲害。現在鬥米已經是二十文錢了,麥粟稍便宜些,可麵粉卻也不便宜。一大碗湯餅賣五文錢,其實那店家也沒什麼錢賺,勉強糊口而已,都是日子不好過。“店家,看你那有賣羊雜湯,怎麼賣的?”“五文錢一大碗,料足味美,包你滿意,客官來幾碗?”掌櫃的見羅鋒詢問,連忙招呼。“給我們來九碗羊雜湯,記得放點蔥。”羅鋒道。“彆破費了,這湯餅裡已經有了羊湯,再點浪費了。”三叔忙道。那邊小九卻是眼睛盯著羊雜湯一動不動,平時哪有機會吃到羊肉啊,就算是豬肉也一年到頭吃不到幾回啊。“三叔,一碗湯而已。”九個人,一碗不托一碗羊雜,合起來是九十文錢。剛在金店裡得來的七十二文錢轉眼就沒了,還又解了一整貫錢,取了十八個錢出來付賬。好在味道確實還是很不錯的,而且量也十分足。大家都吃的肚皮滾圓,滿嘴是油,十分滿意。“一頓飯就吃掉了幾鬥粟米,要命哦,再不敢這樣了。”三叔一麵抹著嘴,一麵卻又痛心疾首,一鬥米二十文,一鬥粟才十五文,一頓九十文可不就是吃掉了六鬥穀子。說著,他伸手要拿十個銅錢給羅鋒,“不能讓你一人出。”“三叔,說好我請客的,你這樣就沒意思了。”羅鋒連忙按住三叔的手。秦瓊也在一邊道,“羅三叔你也彆客氣了,再這樣我都不好意思了。”大家一頓勸說,三叔才總算不再去拿錢。“也好,今天就吃你一頓請,咱們還是趕緊去糧店買點糧食然後回家,帶著這麼多的錢帛在外麵,我總是不太踏實的。”羅鋒笑道,“三叔你不用擔心,我現在可不擔心有賊匪,還巴不得他們送上門來呢,你可彆忘記了,我二表哥可是員猛將,來一個打一個,來兩個可是打一雙,擒了賊匪還能又換筆賞錢呢。”一番話說的大家哈哈大笑。大家笑著到了糧店,一問價,糧價倒還是跟之前差不多。鬥米二十文,鬥粟十五文。米麥粟豆等各種糧食都有,有帶殼的也有去殼的,還有磨好的麵粉,有今年的新糧,也有幾年的陳糧。價格也是各不相一。羅鋒本想多買點,然後讓讓店裡送糧上門,結果店裡說得加錢。三叔他們便都舍不得了,“先買一石就好了,自己挑回去,下回再來買就好,不用叫他們送,還得出那個冤枉錢。”於是他們都說好買一石自己挑回去,這樣一來羅鋒倒也不好說多買叫人送了。三叔挑挑選選,最後買了一石陳了兩年的粟穀,才十二文錢一鬥,他覺得很劃算,陳糧雖不好吃,可總比喝粥強。其它幾個少年全跟著買了陳粟,一人一石。羅鋒想了想,沒跟他們一樣,他最後選了兩鬥磨好的麵粉,又買了兩鬥碾好的大米,然後再買了一石今年收的新粟。付了兩百文整的米麵錢,羅鋒便又多了十二鬥的米麵。金葉子換了三十六貫白錢,五貫肉好和價值三貫的絹布也全換成了白錢,八貫變成了十二貫白錢,他身上實際有四十八貫白錢,一頓飯把零的七十二文花掉,還又另補了十二文進去,依然還剩下四萬七千九八十八文錢,這些錢加起來足有近一百五十斤了。這麼重的錢再加百多斤的糧食他可挑不回家,最後便又找了個牛馬牙人買了匹十多歲口的老馬,一番講價花去了十貫白錢,手頭還剩下將近三十八貫錢。最後馬馱著錢,羅鋒挑著米麵,與大家一起高高興興的出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