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空還當好好練習騎射。”秦瓊交待道,大隋的府兵得自備兵器馬匹,雖然一般是向軍府交錢,然後得到朝廷打造的製式軍器,但要當府兵首先還得武藝好,尤其是騎射本領最重要。畢竟就算點選入了府兵,沒有好的騎射本領又如何立功呢。“我不會騎馬,也沒有馬呢。”羅鋒苦笑著道。馬這玩意可不便宜,尤其是近年,皇帝準備征討遼東的高句麗,於是便下令天下的富裕家庭養馬,這些馬便是為東征儲備的備用戰馬。許多家庭都有了養馬任務,到期要向朝廷交付馬匹,這使得中原馬價大漲。當今皇帝剛繼位之時,齊郡的馬匹價格還不高,一般的拉車弩馬也就是四貫左右一匹,而一匹能夠代步用的馬大約八貫,一匹戰馬也頂多二十貫左右,可到了現在,據說一匹年輕的戰馬起碼得四十貫,這個價格已經翻番了。“我在東郡有個徐姓朋友他家有商隊每年去塞上交易,會帶些牛馬回來,價格其實倒也不貴,我到時讓他給你選匹年輕的小馬,有個五六貫就差不多了,你自己馴養調練就好。”羅鋒本想說買的起馬,可養馬也不容易,但想想這次有大筆賞金入賬便也算了,如果能養匹馬也能方便不少的。“回頭馬到了,我送你一套鞍韉和一套獵弓。”普通人是不能擁有軍中的強弓硬弩的,但獵弓倒是無事,用獵弓練習箭術其實也是一種辦法。早飯時間,昨日那個隨從又送來了早飯,比昨天簡單些,一桶剛蒸好的麥飯配上一鍋蛋花湯。麥飯很難吃,把小麥磨去殼皮後摻入了豆子蒸煮而成,吃起來十分的粗糙難咽。但相比起麵食卻省了磨成麵粉和過篩的工序,特彆是摻了豆子後能省很多糧食。羅三叔幾個起來後對著麥飯卻很滿意,對他們來說,能吃頓飽的已經很不錯了,畢竟這幾年可謂是一年不如一年,日子不好過了。開皇、仁壽年間日子倒是還滿平穩的,除了災荒之年,勤勞節儉些還是能夠吃飽的,但到了新皇的大業年間,大興木土,又四處發兵征討,百姓常常受到征發,甚至超期服役,家中的田地家事時常耽誤,日子便難過起來。碰上青黃不接的時候,倒是常常吃糠咽菜,若是再遇個水旱蝗災什麼的,那就得奉旨去討飯避荒逃難了。“等拿到賞錢,我就先買他兩石麥子挑回家去。”羅三叔一邊吃著麥飯一邊道。“三叔,兩石麥子你挑的起嗎?”“怎麼挑不起,想當年我·······”三叔又回憶起年輕時的往事來。吃過飯,縣令隨從又來了,讓他們去縣衙。縣衙建在章丘縣城的北邊,算是縣裡最豪華的房子,很大很氣派,不過這也就是在羅三叔他們眼裡如此,在羅鋒眼裡,章丘縣城太過落後,到處破破爛爛,房屋低矮,街道也是狹窄,甚至這麼小的一座縣城,居然還專門建有一個市場,就是規定所有的商業交易買賣往來都得在那裡進行。那幾條狹窄不平的街道兩邊,根本沒有一間商鋪,更沒有沿街擺攤之人,處處體現著一股戰爭時代的設計思路,小小的縣城居然也劃分坊市,建有坊門圍牆,把小縣城劃的一隔一隔的。來到縣衙前時,這裡卻是早已經十分熱鬨。小縣城裡的百姓幾乎家家戶戶都被喊來了,一大早縣衙裡的衙役就敲鑼打鼓的通知,藍麵十八鬼被捉,當堂公審,並有郡丞主持,這對城裡的百姓來說無異於是一個大快人心的好消息。自藍麵鬼流竄到齊郡後,搞的人心惶惶,甚至章丘縣也有好幾個商家在外被劫過,現在藍麵鬼被一窩端,豈不大快人心。羅鋒他們一路過來,到處聽得人們議論紛紛,都在傳說這藍麵十八鬼是如何如何被擒拿的,有的很誇張,也有的倒說的**不離十。有人在傳唱曆城秦瓊和長白山羅五的名字,說他們年少英雄了得,羅鋒聽了居然有幾分飄飄然。還有人則說藍麵十八鬼是因為不開眼劫了縣令千金,結果縣令請了正好在縣裡路過赴任的郡丞張柱國,張柱國那是百戰將軍,一出手自然是馬到功成雲雲。羅七聽到這樣的話後很不高興,紅著臉上去跟他們爭論,說擒下十八鬼的乃是他們,爭的個麵紅耳赤,唾沫橫飛。到了縣衙門口,羅鋒看到了許多身著皂衣和褐衣的差役,按羅三叔所說,那些身著皂衣的就是三班衙役了,而那些身著褐衣的則是三班差役們的幫差了,這些基本上是各鄉的百姓,受征召來輪流當差幫閒的,這些人不同於那些皂衣差役有編額,稱之為白直、執衣。“那些皂隸好威風啊,五哥,你穿上這身肯定也威風。”小七瞧著那幾個腰上挎著橫刀的皂隸十分羨慕的道,穿黑衣佩橫刀在他眼裡那就是公家差人,威風得不得了的。“其實我覺得你沒必要答應張縣令去做個皂隸。”秦瓊道。秦瓊出身畢竟是曆城秦家,那是地方士族了,在他們眼裡,可以為官為吏,但若是去作皂隸那就太低微卑下了,甚至是卑賤了。畢竟就算是三班的衙役其實那都算不得真正的公差的,因為他們連正式的錢糧俸祿都沒有,全靠各種潛規則灰色收入。“你就在家好好習練武藝,待成丁之後,我舉薦你到來帥麾下當兵,那樣才是正途。”當胥役那隻是旁門,而當府兵才是正途,這是秦瓊也是當下人普遍的觀念。咣的一聲鑼響,一群衙役齊喊威武之聲。張縣令身著綠色官袍,頭戴官帽出現,而郡丞張須陀則也身著官服出現。兩人落座,張縣令便讓人押上藍麵鬼。藍麵鬼一押上來,便引得外麵百姓陣陣唾罵之聲。“絞立決!”張縣令判的很乾脆果決,這幾年各地盜匪蜂起,治安惡劣,朝廷對於這些不法之徒也越來越嚴厲。因此對藍麵鬼張縣令直接就判了絞,而且是立決,都不是先收押然後上報州衙轉呈京師刑部。藍麵鬼是上了多地官府通緝殺無赦的惡賊,各地官府可先斬後奏。張須陀對此判決毫無異議,甚至是對張縣令大為欣賞,他是一名軍伍出身的郡丞,本身職責又是負責統領州郡兵馬,維持地方治安,剿匪捕賊本是他的份內之事,亂世就須用重典,沒有客氣可言。“行刑之後,城頭暴屍三日,然後斬下首級送呈州衙!”“好,殺的好!”百姓一片叫好之聲,沒有人同情那些人,也沒有人在意這些人為何會去做盜賊。“有罪則罰有功則賞,府兵秦瓊以及鄉民羅五等人擒殺藍麵賊有功,當重重嘉獎,按先前通緝懸賞,賊首賞錢百貫,餘賊每人賞十貫·······”“府兵秦瓊、鄉民羅五等上前領賞!”在無數目光的注視下,羅鋒和秦瓊等被叫到了堂上領賞,幾名差役兩人一組抬著幾個大箱子上來,羅鋒他們每人麵前放了一個。箱子蓋打開,裡麵露出了一串串的銅錢,還有一匹匹的絹帛。羅鋒和七個同鄉,每個得了價值二十貫錢的銅錢和絹帛賞金,秦瓊一人則得了一百一十貫的賞金。一匹匹絹和布被拿出來,當眾展示,還有一串串的錢。羅鋒暗暗的數著那些絹錢,他發現總共是五大串錢,十匹絹以及二十匹布。一邊的羅三叔卻覺得不對,忙問,“佐史,不是二十貫賞錢嗎,怎麼才五千錢和十匹絹,二十端布啊?”他旁邊的那名皂衣衙役笑道,“沒錯啊,一串錢為一千,五串正好五貫。而十匹絹值五貫,二十端布值十貫,加起來可不正好是二十貫嘛。”“可現在一匹絹才值百錢啊,哪能值五百錢這麼多?”“不然,你說的那是黑市的價,官府的價格可就是匹絹五百錢的,一端布也是五百錢,沒錯。”一匹絹是長四十尺寬一尺八寸,十二兩重,而一端布則是五十尺長一尺八寬,一匹絹和一端布的價格是相等的,匹絹或端布值錢五百,當然這是官方兌換價。而實際上,由於近年糧價不斷上升,其實絹布已經越來越賤,市麵上正常的價格是匹絹兌百錢,但現在縣裡隻給五貫銅錢,其餘十五貫給絹和布,卻是以匹絹值五百錢來給的,這麼一來,相差五倍。本來價值十五貫賞錢的絹布,卻貶值五倍,實際到手隻相當於三貫。二十貫賞金,變相的成了八貫。就算是秦瓊,也隻發了十貫銅錢,剩下一百貫賞金也是絹布,按一匹兌五百給的,他一百一十貫的賞錢,最後也等於隻拿到手三十貫而已。羅三叔還想說什麼,羅鋒在後麵伸手扯了他幾下。他知道既然這個衙役敢當堂這樣做,那麼肯定是得到縣令的同意的,雖說這樣一來他們損失很大,但人家拿出官價這個正當理由,他們也沒話可說。二十貫變八貫就變八貫吧,總好歹還有八貫啊。堂上的張縣令看到羅鋒的動作,很是欣賞,他哪不知道如今市麵上匹絹隻值百錢呢,可是縣衙府庫也沒多少錢,一下子要拿出二百七十貫賞錢來那也是相當不容易的。況且各地衙門都是這種做法,他也不可能單為羅鋒幾個破例的,那是壞了規矩,他也不能向上麵交待。羅鋒沒有鬨,很懂事,很好。就怕碰到不懂事的鄉民胡鬨,到時弄的很難堪。他一揮手,於是又有差役抬來幾箱錢。“剛才那是官府的懸賞賞金,而這是本縣和縣中商賈大戶對你們額外的嘉獎,每人五千錢。”這五貫是真金白銀,全是一串串的銅錢,而沒有半點絹布。八加五,等於到手十三貫,雖然還是等於少了七貫賞金,可羅鋒已經很滿意了,畢竟十三貫也是一大筆錢了,特彆是對他和長白山下的老羅家來說。“謝縣令!”羅鋒帶頭拜謝!“謝縣令!”羅三叔他們也跟著拜謝,不過聽的出來,他們心裡其實還是多少有點不太高興的,畢竟賞金平白的就少了一半。倒是羅鋒卻挺知足的,十鳥在林不如一鳥在手,拿到手的才是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