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璋的腳輕輕落在地上,這是一座小集市,清晨時分已經人聲鼎沸,人來人往。他輕輕轉了轉頭,他這一路上是按著之前滅度和尚遁去的方向尋了過來。不過至今為止還是沒找到滅度和尚的氣息,仿佛已經消失了一般。孔璋倒也不急,對方那個預先在滅度和尚身上預留了後手,在最緊要關頭救走了他的既然也是聖階修士,自然有辦法掩藏起他的氣息,不讓人輕易找到。但對方必是佛門中人,倒也不是無跡可尋。“這位老丈,這方圓數百裡之內可有什麼出名的佛寺?”孔璋隨口向身旁一個老者問道。“佛寺?”老者重複了一句,隨即臉上神色一下,“有啊,有啊,這裡遠去百裡之外有一座白馬寺,寺中有高僧大德主持。”“哦?”孔璋應了一句,下一刻,那老者眼前一花,麵前的人已經不見了,幾疑撞鬼了。他還不知道這一句,就足以為他剛才嘴裡所提到的佛寺帶來極為不妙的結果。孔璋這一路上已經毀寺十七座,滅殺佛門僧人一千四百三十一人。原本他並不想火力十足的把佛門也吸引過來,不過既然佛門先惹上他,那也隻好還以顏色。何況那滅度和尚他極欲得到,哪怕就算是有聖階修士維護他,也要會上一會。孔璋在千裡之外對佛門大開殺戒之時,大楚王都雲京之中也是渡過了一個血色之夜。東郊之外,黑虎幫正在聚會,一大屋子人正在行拳喝酒,分成十幾張桌子,大約近百人。黑虎幫是東郊最大的幫會,前不久才經曆了一場詭變,如今幫主已經易位,這滿屋子人便是黑虎幫的中間階層,負責掌管黑虎幫各項收入,以及幫中的打手。十餘桌中,到處是紅光滿麵,舉著大土碗互撞,酒液四濺。獨有一桌,上麵隻坐了五六人,卻是鬱鬱寡歡。這一桌的人在幾天前還是黑虎幫一人之下,千人之上,不過隨著老幫主的離奇身亡,被此屋最中間那桌的幾個人出現,還有幫中一些人,即正圍著那幾人敬酒的反水,倘大一個黑虎幫卻是在幾天內便易手了。而他們幾人在見識了那幾人的實力後,也不得不忍氣吞聲。這背後卻是兩股勢力的碰撞和消長,他們並不知道所有,但卻隱然知道自己的幫主以前是為一位大人物效勞的,但現在隨著那位大人物似乎出了一些問題,另一股更強大的勢力露出了爪牙。門吱牙一聲開了,坐在中間那張最中央的有五人,正麵不改色的與敬過來的酒碗一一乾過,聽到門扉聲動,卻立即望向門口處,待看到是幾個漢子推著七八個女子進來,這才又重新鬆懈下來。這五人中為首者叫樂誌,也是如今黑虎幫的首領。他本是大楚精卒中的一員,曾經參加西征之役,卻在兩個月前退役,奉命與另外幾人來接管了這黑虎幫。那黑虎幫的幫主雖沒煉成什麼法術,但是大約也是在什麼宗門修煉過幾天的,煉有一身銅皮鐵骨,不然也鎮懾不住手下。但是要與樂誌五人相比,便是單打獨鬥都不是對手,何況是被五人蓄意狙殺。黑虎幫的幫主被五人一殺,再配合那位大人物早就埋下的棋子,便將這東郊黑虎幫給接管了過來。其中雖然也有死忠於前幫主的,但被五人以鐵血手段屠戳,剩下之人也就懾服了,或許還有一兩個是假作屈服,但也不要緊,之後自然會找借口一一除去。“幫主,這幾個姑娘不錯吧?是城裡鸞鳳閣的。”一個黑虎幫眾上前討好的道。為了討好樂誌等五人,已經投誠的人今天特地去城裡鸞觀閣花了銀子要了幾個頗具姿色的姑娘前來助興,雖然那老鴇一再聲明不願意姑娘出去,隻在閣內接客,但黑虎幫這次為了討好新幫主,卻是花了大價錢半哄半拽的把人給弄到了東郊。樂誌微微皺了皺眉,他本是大楚精卒中的一員,精卒中的人都是或多或少有修煉經曆,或是在某一宗門呆過,或是被大楚軍中自行培養,具有繼續修道的可能,即使是資質不足以支撐破境升階,斷了仙道,隻能在塵世中博取軍功,但是以往修煉歲月的習慣讓他們對這些淫樂也已經不太感興趣。隻不過他們這次受命要接管黑虎幫,黑虎幫也有千餘人,光靠他們五人是斷斷不可能的,即使是強大到能把所有人都殺了也沒用,真要這幫繼續存在,為己方所用,必然還得靠這屋中的人為其所用才行。所以儘管心中不喜,樂誌還是沒有立即掃對方麵的麵子,思考著如何婉拒麵前這讓人尷尬的場麵。就在樂誌思索著時,忽然他感覺屋子中似乎多了點什麼,他隨著感覺望去,卻是看到在屋子中無聲無息的多了一個黑衣人。樂誌不由大驚,如獵豹般騰起,手指過去喝道:“你是什麼人!”回答他的卻是死亡,黑光掠過,以樂誌煉氣境巔峰的修為卻是連抵抗都辦不到,隻覺脖頸上一涼,他便看到自己的身子在數丈外出現,準確的說是他的腦袋和身體就此分離了。剛才還歡樂一片的大屋子立時成了人間地獄,那黑衣人見人便殺,凶悍之極,樂聲首先身亡,接著與他一起的另外四人也是毫不例外。這五人正是大皇子派來接收黑虎幫的人,全是來自於大楚的精卒出身,悄悄退了軍中身份,成為大皇子的私用,想不到卻全部喪命於此。先前獨坐一桌的那五六人卻是又驚又喜,前幫主被殺,前幫主的心腹也被殺得隻剩下他們了,這還是為了掌控下麵的幫眾才留了他們一命,以後說不定也會被暗下毒手,這幾人自然這幾天也是憂心仲仲。陡見有黑衣人突襲,將那幾個暗殺了前幫主的如殺小雞般殺了,他們隻道是前幫主背後的大人物終於出手反擊,派出更厲害的人物來了。他們當機立斷,立即配合著一摔酒碗,喝道:“你們前幾日謀逆,協助奸人謀害幫主,如今撥亂反正,還不束手就擒,等待發落。”既然前幫主背後的大人物已經開始反擊,那麼此時冒下險出頭,說不定接下來便有機會成為新的幫主。那些反水的黑虎幫幫眾們也從驚惶中驚醒過來,卻發現樂誌等五人已死。這般情形便如幾日前前幫主被殺幾乎是一個路子,樂誌等五人亦是這般突襲前幫主,五人合力,一個照麵便將練有金鐘罩鐵布衫的前幫主破功擊斃,然後也是有早就被收買的部份執事立即出現穩定人心,投誠新主子。“我們投降,我們是被脅迫的。”黑虎幫眾們紛紛為自己辯解,等待著前幾日的一幕重演。然而這美夢瞬間便破滅了,那黑衣人竟然沒有停手,雙手張合,漆黑的光波從他手中迸發,席卷了整個屋子。隻一擊,這座堅固的大屋便轟然倒塌,成為殘壁斷垣,屋中之人,包括那幾個自認為是忍辱負重,委曲求全的前幫主心腹也粉身碎骨。離黑衣人最遠的那幾個鸞鳳閣的美嬌*娘也沒能幸免,肢斷體解,一個美人頭帶著臨死前的驚駭直飛了數十丈遠,掛在一根樹枝上。她們為了銀子出門前雖然已有心理準備,恐怕今夜的大爺不太好侍候,但絕未想到會卷入一場莫名其妙的屠殺中。下一刻,那黑衣人消失不見。第二日,大皇子與曦皇子兩方分彆接到稟告,他們才命人動過手腳,分彆懾服過來的三個市井幫派在一夜間被人弄得土崩瓦解。手法完全一模一樣,都是在聚會時,自己派過去接管的退役精卒和幫派中層被人血腥屠殺,下層幫眾在一夜間便與兩個皇子之間斷去了聯係。要知道這些市井幫派少的幾百人,多的幾千人,多是些市井之徒,兩皇子要滅殺他們容易,但是要收在麾下,卻是必須要依靠中間階層才能如臂指使。這些市井幫派對於兩個皇子手上的實力來說根本沒用處,真正的爭鬥他們也參予不了,唯一的作用就是能在普通大楚國人中替他們打探消息,代為掌控一些財業,宣揚他們的聲名,為日後帝位起到擁立之用。兩個皇子達成默契的對這些市井幫派下手,更多的是要把祈皇子擠下帝位的序列。從這些微不足道的地方開始,引蛇出動,將祈皇子的實力一一引現出來,甚至布局加以伏殺。如果祈皇子隱忍不應對,也不要緊,便從市井開始陷落,就像對付一個龐然大物,如果在不完全了解其虛實,不能一擊必殺時,那麼可以先傷其指,在其身上製造細小的傷口,讓其慢慢流血而死。祈皇子的聲勢已經漸衰,如果市井的幫派不維護,任其落於另兩皇子之手,那麼接下來其他地方也會如此,逐步蠶食,其勢力結構中其他依附他的勢力必生異心,甚至內亂,最後導致分裂崩解,祈皇子便再無機會爭奪帝位了。之前一直很順利,祈皇子果然也隱忍了,不知道是不是看出了兩個皇子的打算。但兩個皇子也不著急,就算看出來了,也不過是轉為陽謀,兩皇子都自信手上的實力遠勝過他,而且此事雖未明言,卻是已經達成默契,各自蠶食,互不侵擾,如此一來,祈皇子如果想反擊,便要同時麵對兩方。所以,本以為祈皇子已經不會有什麼大的舉動了,兩皇子的情報,幾個暗中支持祈皇子的宗門和世家也沒有大舉派人前來雲京。誰料到就在今夜,異變陡生。祈皇子不出手則罷,一出手竟然就是如此悍然的反擊,而且是瘋狂、血腥、殘忍,完全不留餘地。像黑虎幫這樣的竟然以血腹屠戳的方式任其一夜之後因為中高層全部死亡而瓦解,被其他幫派吞並,而不是重新收伏。這其中要傳達的是什麼樣的意思,恐怕也不僅僅是威懾這些市井中的小人物,而是要告訴兩個皇子吧。最奇的是,若在平時,雲京中早就有人出來乾涉或是對這種血腥級彆的屠殺,哪怕是發生在城外的東郊,也會有所行動,追緝凶手。這一次卻是出乎意外的平靜。雖說一般這種江湖級彆的幫派仇殺,巡天仙府是不會去管的,而是由雲京府衙負責,但是死了如此多人,巡天仙府也是有可能插手的。但巡天仙府此時正在全麵追緝魔頭孔璋,雲京府衙也不知為何像根本不知道此事一般。當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是,其實祈皇子根本不想變成這樣的,也沒有打算悍然反擊到這種地步,這實在是太凶險了。原因卻是很簡單,因為他根本不能完全掌控孔璋留下給他的這三個黑衣人。孔璋命令這三個黑衣人聽命於他,他下令展開一場反擊,還以顏色。這三個黑衣人的反擊,就是血雨腥風般的屠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