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是讀下去,孔璋對於這位墨聖越是有些佩服,因為他代表了是從另一個角度在解析大道。遙想當初百家爭鳴之時,實則是諸聖先賢在按自己的理解解釋天道。其中的勝者便成了顯學,先儒而後道,失敗者便被歸為旁門左道。但像這位墨聖這樣接近湮沒,道統快要失傳,隻餘一些書籍思想留在大楚這書庫之中,那卻是連魔道邪宗都不如了。孔璋不由微微歎息,也就隻有他還覺得這位墨聖遺留的思想頗有價值,似萬象宮出世,人人在意的都是其中的藏寶和那卷天工造物書。但那天工造物書在墨聖自己看來恐怕隻是小術,他在自己的書中不過隻草草的記下一筆有這卷書的存在。諸聖思想的不同,孔璋一時也不知道誰對誰錯,不過這位墨聖倒是極合他的脾胃。這一日,他讀到“端,體之無序而最前者”,這是墨聖在前麵所說天地萬物不能生於無形,而生於有形學說的依據。在墨聖看來,空間為宇,時間為宙,過去不可動搖,不可改變,隻可回溯,而宇是由形形色色的充實與空虛組成,其中的充實就是由‘端’所構成,那是宇宙中最小的微粒,不可分割,是萬物的始源。孔璋眼前的每一本書、身上的衣物,甚至身體都是由這種被稱為‘端’的最小微粒所組成,隻不過不同的端,不同的組成方式,就會產生不一樣的東西,甚至世界。這番道理若是讓旁人看到或許難以理解,但在孔璋看來卻是很容易就理解了。因為他淬煉魔質時便有類似的體會,用不同的材質經過烈火、寒冷,甚至是酸毒等極端條件便可以煉出新的材質來。他曾在丹堂和煉器堂服役,為淬煉魔質嘗試過不下數萬次。但即使如此,他仍然覺得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隻能記住哪一些材質混合在一起,經曆什麼條件才會淬煉出新的質性來,但對於更深層次的為什麼會出現這種變化,仍然無解。若是依墨聖所說,那因為孔璋沒有把手上的材質繼續細分下去。讀至此處,孔璋緩緩望向自己的衣袍,他現在身上穿的是一件蜀山常見的法袍,上麵繪有符文。修煉到孔璋這地步,就是普通一望,視力已經是遠遠超過常人,凝神一望百丈之內蚊蚋可見,若是動用某種法術,差不多可與天上的蒼鷹視力一般無二。若是感覺受更細微或是更遠的東西,便隻有靠神念才能超視距。比如孔璋在星界得到的觀想術,便可以將材質在識海中觀想出來進一步放大。他眼下所視衣袍不住放大,最後移於識海之中,聚集神念繼續放大。良久,臉色一白,從冥想中掙脫出來,微微苦笑。這些日子他為了破解天符文,神念又所進步,但饒是如此,他還是沒辦法看到墨聖所說的端。隱約間,孔璋覺得墨聖和道門先賢們所說是一體兩麵,看似相反,實則都不為錯。道門先賢說萬物生於有,有生於無,是指大道的規律,而墨聖卻是指的具體對像。就好比一個人在跑,道門在說這個人跑動時的動作,而墨聖指的是跑的這個人本身。如果按墨聖所說萬物始於端,那麼任何空間都應該存在端,端是萬物的本源。孔璋本想從此入手,另辟蹊徑,隻可惜他仍是無法看到墨聖所說的端。如此一來,他倒是對南海之行越發有了期翼,畢竟大楚這裡隻是收藏了墨聖的學說,已能觸引自己摸索大道,或許那萬象宮中彆有樞機也說不定。若真是如此,那萬象宮中的東西對自己修煉說不定極有用處,說不定倒要使儘手段爭上一爭了。原本對於南海之行,孔璋倒沒存太大心思。在道門中他師長已逝,要想與楚歌吟那種宗主嫡傳相爭實在太過艱難,此次他作為八名行走之一,接連斬殺兩名魔宗弟子,比起牟滄浪、嶽卓之輩已是勝出一籌,在道門中嶄露頭角,但楚歌吟一來,隻說了一句自己即將衝擊天人境,便又將他的風頭蓋過。因此孔璋對於宗門的助力並不抱太大希望,修煉說到底還是得靠自己,隻有當自己有了旁人不可忽視的實力時,宗門才會重視,加重在自己身上的投注。隻要能提升自己的實力,孔璋倒不在意什麼修煉手段,反正他身上的魔質已經是一個大麻煩。三月時間轉瞬即過,孔璋飄然出了這大楚藏書之處,將開啟藏書庫的信物交還給祈皇子的家仆。不過當他回到巡天仙府時,卻意外的看到了羽紅袖。“你怎麼會來到這裡?”孔璋強壓住內心的驚訝。羽紅袖不答反問道:“你去哪裡了,我連使傳訊之法都找不到你的所在。”孔璋也不瞞她,隻說得祈皇子相助,進入到了大楚王朝藏書之處。羽紅袖隻道他是尋找法訣,冷哼一聲道:“大楚王朝藏書雖豐,但是其中無用之書居多,對你未必有用。”羽紅袖這次前來另有要事,也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又道:“此去南海之行,你一定要壓製住楚歌吟。”孔璋失聲道:“你沒有搞錯吧?我如何壓製得住他?”羽紅袖道:“這便是你的事了,總之此次南海之行,你需得替我牽製住他。我從宗主那裡得知,若是這次南海之行大獲成功,楚歌吟便可憑此被推薦進入道門長老會在,成為最年輕的道門長老。”孔璋默然不語,羽紅袖道:“他若成為道門長老之一,將來成為蜀山宗主的機會便大上許多。我這次費儘心思組成女真同修會,一舉將君子樓剿滅,更揭破是極樂魔宗遣出魔徒玉君子令得君子樓心性大變,已在道門長老和宗主麵前得到極佳的讚譽,我亦有機會進入道門長老會。”“我儘力而為便是。”孔璋緩緩道。羽紅袖這才笑道:“你此次作為道門行走斬殺了兩大魔徒,也算是聲名鵲起,南海之行之前你便宣告天下投入我同修會中成為外門護法,更添同修會聲勢。”孔璋隻得先暫且答應下來,不論怎麼說他此時還是被綁在羽紅袖這條船上的,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不過這般被羽紅袖利用,孔璋自然也是極不甘心,一絲殺意從心中萌發。他暗下決心,待南海之行完畢,總得想個法子擺脫羽紅袖的鉗製。三日後,無量府的一艘浮空艦從東海駛至,仍是厲嶽領隊,依長幼之序登艦,載著一眾修士向南海飛去。一路上,孔璋與牟滄浪等攀談,順便了解南海一帶的狀況。“以前南海勢力最龐大的是四十七島群邪和玄靈萬聖宮,一方是旁門散修的聯盟,一方卻是妖族的餘孽,四十七島群邪以姬藍和烏應元為首,實力幾可比擬一方宗主,那姬藍擅長癸水陰雷,隻要是在海水附近,便能迸發無窮陰雷,烏應元則是旁門中少數精於煉器之人,修為雖不如姬藍,卻花了數年時間煉成過三枚乾元天罡絕滅梭,生平隻用過一次,將與四十七島群邪作對的一門修士連人帶島全都毀了,連其中的天人境修士都沒能逃脫劫數。”牟滄浪道。“那乾元天罡絕滅梭竟然這麼厲害?”孔璋聽得一驚。“幸好那魔梭是類似於霹靂子似的東西,隻能用一次,所以烏應元雖然煉成三枚,卻也隻能用上三次。不過也正是因為有此梭,即使是葉孤師叔在南海也沒敢對四十七島群邪痛下殺手。”楚歌吟忽然插嘴道。“這是何故?”“因為那魔梭能引發空間紊亂,上一次使用後,不但令得他的對頭島毀人亡,而且異界魔氣順著被破開的空間裂縫而來,遮天蔽日,整整三個月陽光無法透進黑雲,附近海裡的生靈相繼枯竭。所以若是沒有萬全之法,沒人願去逼烏應元,免得他狗急跳牆,用手上那兩枚絕滅梭造下更大的殺孽。”一個雄渾的聲音插了進來,卻是厲嶽。“弟子聽牟師兄說以前二字,莫非形勢還有什麼變化不成?”孔璋道。“這變化就是來自你葉孤師叔。”這次說話的卻是席慕白,“自從葉師兄到了南海,以一人之力縱橫南海,攪得整個南海天翻地覆,與玄靈萬聖宮、四十七島群邪鼎足而立,若非顧忌烏應元手上的絕滅梭,說不定連四十七島的老巢都一並端了。”孔璋聽得悠然神往,心忖大丈夫當如斯。“可惜南海離我等較遠,光明聖巫宗也止步於南疆,受限於與黑暗魔巫宗爭鬥,南海之上沒有足夠的人手支援,葉師弟雖強,卻到底隻有一人。”席慕白歎道。“此番南海之行,除了要防止聖盟暗中弄鬼之外,還要小心萬象宮出世的消息傳出後,玄靈萬聖宮和四十七島群邪也前來爭奪。”厲嶽沉聲道。說話間,浮空艦一滯,原來已經不知不覺到了南海邊上。公輸家派遣前來的迎賓早已在南海邊上等候,見到道門一行的浮空艦,當即上前與厲嶽等人請安後,駕起遁光引路在前。孔璋走至浮空艦上的舷窗之邊,此時正是日出之時,東邊海麵上一輪紅日躍出地平麵,映紅了半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