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火皇”薑狂南,都不是這少年的敵手。月夫人與藺隆對望一眼,俱從心底冒出寒意。但是他們不能逃,不能退。若不能奪得徐州之精,一旦這少年完成他的大計,整個和洲都將崩裂,對於月夫人來說,她實無法做到置數百萬生靈於不顧,對於藺隆來說,他的家人都在和洲,他無論如何都要硬著頭皮撐下去。天昏地暗,驚雷連閃。瘋狂的暴雨,瘋狂的夜。少年持著劍,一步一步向他們走近。兩人對望一眼,刹那間動了。他們不能坐等少年攻來,所以他們隻能搶攻。藺隆修武,月夫人修玄。藺隆在前,月夫人在後。藺隆挾著“殘寒鐵”,以畢生所學,不斷的攻向少年,勁氣滾滾,精光亂濺。月夫人玄氣飄卷,仗著精妙絕倫的玄術,配合藺隆,水銀瀉地般衝向少年,五行亂起,星蝶翻飛。少年抽劍,斬動,在身邊斬出道道劍影,那金色的劍影如此的簡潔,卻又是如此的華麗,不管藺隆的“殘寒鐵”如何強攻,不管月夫人的玄氣如何侵蝕,他都能憑著這一道道劍影從容化解。藺隆越戰越是心寒。他與月夫人的配合幾乎是天衣無縫,卻拿這少年一點辦法也無。而直到現在,少年都隻是憑著驚人的速度與劍氣,用最簡單的方式回應他們。但以這少年的身手和本事。是不可能沒有殺招的。一旦白起用出殺招,他與月夫人又會怎樣?內心中的恐懼,導致了出手上的猶豫。白起身子一閃,刹那間從藺隆的攻擊中脫出,挾著金黃色的劍氣衝向月夫人。隻因他清楚的知道,要想迅速破解掉這兩個人的聯手,必須先解決掉那使用玄術的女人。那女人的玄術至精至微,精妙絕倫,最大限度的填補了藺隆的弱點,導致他對藺隆的“殘寒鐵”雖有壓倒性的優勢。卻始終無法反擊。這個時候。藺隆本該迅速擋住白起,或者是攻他之所必救。隻因月夫人修的是玄術,近身的打鬥非她所長,一旦被白起這樣的高手接近到身側。數招之內。她便會死於非命。連“火皇”薑狂南都敗在這少年的劍下。月夫人與藺隆單獨一人。都不是他的對手。若不是月夫人一直在後方接應,藺隆必定已死在白起劍下。同樣的,在白起衝向月夫人的這一刻。藺隆也必須救護,否則月夫人必死無疑。但就是在這個時候,藺隆做了一件誰也沒想到的事。他沒有去管月夫人,反而衝向了廣場上的玉台。白起衝向月夫人,他撲向徐州之精,兩人之間的距離在快速的拉遠。對於跟這少年戰鬥,藺隆已是完全失去了信心。就算與月夫人聯手,他們最終仍是必敗無疑。但就算修的是玄非武,麵對這可怕的少年,以月夫人的本事,肯定也能夠堅持數招。這樣,他就可以搶了徐州之精,落荒逃走。隻要奪得徐州之精,就算死掉一個月夫人,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隻要死的不是自己就好。藺隆縱身而起,有若蒼鷹一般,直落而下,撲向玉台。月夫人看到了藺隆的舉動,但她已沒有時間多想。藺隆的行為到底是背叛,還是為了完成任務的智謀?她不知道。她並不是不想去想,而是完全沒有那個時間。金劍的少年,正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快速向她接近。前方,並肩作戰的藺隆棄她於不顧。後方,皇甫澄、華貢庭、室火真人等都還沒有趕到。在少年那龍卷風一般,狂烈而凶猛的殺氣下,她有若置身於無底的深淵。在這最危急的關頭,她卻是出人意料的冷靜。雙手一旋,萬千星蝶在雙手之間,形成一個完整的圓。高密度的玄氣,急速旋轉的五行,五行交錯,互相催生,玄金、玄木、玄土、玄水、玄火在這一個小小的圓裡,瘋狂的集結,一眼看去,有若一個明晃晃的“月”。晶瑩而皎潔的月。圓月刹那間轟了過去。高速旋轉的五行玄氣,將夜空傾下的雨水和地上的汙泥都卷了進去,有若一團轟向敵人的渦流。這是五行之極致,亦是月夫人畢生所學之極致。渴望著能夠突破到大宗師之境的月夫人,在這幾個月的修行中,已將她的五行玄氣提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並達至變化之極限,再配上取自金霞夫人的“三寸金霞法”,隻一瞬間,便轟到了白起的身前。白起的神情頭一次變得凝重。緊接著卻是一劍刺出。卻聽嘭的一響,玄氣爆散。月夫人臉色微變。僅僅隻是一劍。僅僅隻是一劍,對方便擊碎了她聚全身玄氣與畢生所學,施出的“巫靈極月”。這可怕的少年,一眼洞穿了她苦心修煉出來的最強殺招之破綻。腦中有若電光閃過一般,月夫人覺得自己意識到了什麼,領悟到了什麼。金劍卻已迫近她的胸脯。月夫人衝天而起。雖然她耗儘無數心血的殺招被對方一劍破去,但多少也將敵人擋了一擋。在夜空中翻出曲線,落在遠處,她噴出一口鮮血。這一劍雖未刺入她的身體,劍氣卻已侵入她的肺腑。白起並沒有追擊她。而是驀一回頭,看向藺隆,冷冷的哼了一聲。此時,藺隆正撲向玉台上的徐州之精。眼看他就要將徐州之精搶到手中。接下來卻是被神秘的力道一彈,立時間向後拋跌。原來,那二十八名白袍者雖然隻是跪拜在那裡,看似一動不動,卻已布成了一個無形的結界。他竟被那無形結界反彈而回。白起身子一晃,一下子出現在藺隆身邊,金劍斬去。藺隆心中大驚。“殘寒鐵”強行聚在胸前。轟的一聲。金劍擊碎了“殘寒鐵”。繼續斬向他的胸膛。藺隆心中絕望,隻能束手待斃。此刻的他,怯意已生,氣勢弱至極點。身體又處於失衡之中。“殘寒鐵”被對方一劍斬個粉碎。已是來不及重組。他已必死無疑。眼看藺隆便要死在這裡。忽的。一道金光激射向少年的眼睛。少年回劍一截,鏘的一聲,精光一閃。藺隆趁機飛退。直退到月夫人身邊。月夫人卻再噴一口鮮血。雖然自己也已受傷,但在這關鍵時刻,她還是以金霞夫人留給她的金釵,用“三寸金霞法”救下了藺隆。隻是,就算這樣,他們又能夠再活多久?白起一步一步的、冷冷地向他們逼近。大雨依舊傾盆而下,雷聲消減了許多,夜空中卻仍是時不時的閃出電光。白起腳步一蹬,整個人與劍氣和在一起,向二人疾衝而去。就在這時,夜空中劃過一道黑影。這一刻,恰好是兩道閃電之間短暫的黑暗。雨夜漆黑,那劃過的影,竟比雨夜還要漆黑。白起頓在那裡,眼睛有若電光一般,照向那往玉台掠去的影。玉台的周圍,布有結界。藺隆就是被結界反彈而回。這人同樣也撲向了結界。一道電光閃過,夜空亮了一亮。就是這麼一瞬間,這人已經到了玉台上方,黑袍一卷,將台上的青硐碎片全都卷了進去。守在周圍,布下結界的二十八人臉色俱變。他們根本沒能看清這人是怎麼進入結界的。白起雙目卻是寒光一閃。他清楚地看到,雖然這人破入結界的過程隻是一瞬,但在這一瞬間,這人連換了四個方位、八種身法、十六般姿勢。就是這四個方位、八種身法、十六般姿勢,讓這人輕而易舉的闖入了結界。這闖入者,隻怕比布陣的二十八名白袍,更加清楚結界所蘊藏的奧妙。那是一個戴著木製麵具,身穿黑袍的蒙麵人。黑袍一卷,台上的青銅碎片就這般消失不見,也不知被他藏在了哪裡。白起劍光一閃,劍身破開重重雨幕,驚雷般轟了過去。蒙麵人卻是身子一縱,往另一端坡頭投射而去。桑弟?月夫人心中一喜一驚。喜的是桑弟出手,奪得了徐州之精。驚的是,那充滿了可怕殺氣,死神一般的金黃劍光,裹著白起,緊追而去,與桑弟一同消失在了坡上。……***搶走徐州之精的,自然便是劉桑。隻因他已經知道,就算自己出手,也救不了月夫人和藺隆。在不完全激活第四魂的情況下,他的最強實力,也就是與月夫人和藺隆相當,或許還比不上月夫人。月夫人已經受傷,藺隆已經膽寒,就算再加上一個他,也不可能是白起對手。更何況,秦兵的數量要大於後方的墨者,僵持下去,對他們尤其不利。而完全激活第四魂,與白起或許有一戰之力,但要想勝出,可能性亦是不高。那個時候,他雖然殺了“東聖”尤幽虛,但自己也是傷痕累累,差點死在那裡,而這個少年,風聞中卻是在毫發無傷的情況下,重創“火皇”薑狂南。更重要的是,完全激活第四魂後,他無法控製自己,可能連月姐姐也一同殺了。於是。在快速思考之後,他得出結論,要想救下月夫人和藺隆,唯有搶走徐州之精,讓白起來追他。徐州之精的周圍,布有結界。當看到二十八名白袍者的布陣方式時,他便已意識到,那二十八人,采用的是四象、八卦、十六門的布陣原理。之所以一半是男,一半是女。是因為四象中有太陽、少陽、太陰、少陰。八卦中有陽爻和陰爻,十六門中亦是有陽有陰。看穿結界後,他直接便闖了進去,將徐州之精卷入巫袋。立時便走。一刻也不敢多留。白起果然扔下月夫人和藺隆。前來追他。隻是這樣一來,月夫人和藺隆固然脫險,那強烈到令人心寒的劍氣。卻緊追在他的身後。將魔神之力提升至黃老之術雖能控製的極致,他在陣雨中不斷的縱躍。腳步一點,點中一灘積水,水花未起,他便已彈射而去。他的身體有若黑色的炮彈,將打下的雨水蕩出無數細小的水花。那一圈圈的水花,又被後方緊追不舍的劍氣擊碎,碎散成更細更小的霧氣。瘋狂的雨,瘋狂的夜。瘋狂的劍氣,轟隆的雷。一道霹靂挾著驚雷,疾轟而下。一棵大樹轟然倒在劉桑前方。白起的臉龐幾不可察地閃過冷笑。這棵倒下的樹必定會將前方的蒙麵人阻上一阻。哪怕隻是一個瞬間,他的金劍便足以將這人的身體貫穿。蒙麵人撞上了大樹。白起的金劍勢不可擋的轟至。但是蒙麵人的身體突然倒了下去,不但讓金劍轟了個空,且以一根枝頭為圓心,玄之又玄地轉了個圈,從斜下方一拳轟向白起。沒有想到對方能夠這般應變,白起略一動容。隻是這一拳所蘊藏的勁氣實在是過於猛烈,連他也不能不懼。金劍閃電般一劃,擋住了蒙麵人的拳頭。接下來卻隻是輕輕輕輕的,“嘭”的一響,蒙麵人倒飛而去。白起卻也滯了一滯。倒塌的大樹,直到這時才砸在地上,濺起泥水。雖然距離拉得遠了,但白起的殺氣更加的濃烈。這蒙麵人竟能把握住大樹倒下的微妙過程,反攻一招,借力拉遠,其反應力和感知力確實驚人。但借來的力道,終究不是自己的力道。白起心知,在他的劍與蒙麵人相撞的這一瞬間,劍氣已經轟了過去,蒙麵人雖然接力拉遠,接下來,卻必須要用內勁化解轟過去的劍氣,否則必受重傷。所以,這距離上的短暫拉遠,帶給蒙麵人的並不是福音,而是凶兆。白起在倒下的樹乾上一個借力,金劍在雨夜中劃出比雷電還要耀目的光芒,一劍斬了過去。卻依舊斬了個空。這不可能。白起驀的頓住。蒙麵人竟然在他的眼前消失不見。也許不是消失不見……而是掉了下去。白起低下頭,雨夜雖黑,他目光如電。在他的腳前,竟是一座懸崖。他立刻意識到,原來那蒙麵人以拳擊劍,寧可硬挨他的劍氣也要拉開距離,並非飲鴆止渴的無奈之舉,而是因為,他早已知道這個地方有片懸崖?眼眸閃過冰冷的殺意,無喜,無怒。白起跳了下去……***劉桑裹著雨水,不停的往下落。他當然知道這裡有座懸崖,在進入驪丘前,他早已將這駙近數裡的地勢全都看了一遍。他甚至知道,就在自己跌下去的這個位置,有一棵伸展出來的斜鬆。下墜的過程中,化去侵體的劍氣。上方傳來呼呼的風響。那半身是金,半身是人的少年果然不可能就這般將他放過。劉桑和著雨水驀一翻身,腳尖往下一點。無巧不巧地點中了崖上伸出的枝頭,緊接著,便隨著那輕輕的顫動,電一般彈射出去。在他的身後,傳來枝頭斷裂的聲音。然後卻是白起的怒哼。劉桑腳點枝頭的同時暗施巧勁斷去枝頭,白起無處借力,自然隻能繼續往下墜。兩人的距離,進一步拉遠。但是劉桑卻也知道,單是靠著這樣,不足以讓他甩下白起。僅僅憑著他在雨夜中帶出的風聲,白起便能輕而易舉的鎖定他的位置。但隻要按著這個節奏,一步一步的拉遠距離,他最終必定能夠在天亮前,將白起完全甩掉。原本應該是這個樣子……但他卻忽地點在一處枝頭,頓在那裡,動也不動。雷電越來越疏落,陣雨卻越下越大。就仿佛,老天要將這些日子裡積下的炎熱,用這一個晚上清掃乾淨。天昏,地暗。唯有偶爾出現的雷響,與刷刷而下的雨聲,響徹在天地之間。對於劉桑來說,這些聲音都已被他自動忽略。但是他想聽的聲音卻沒有聽到。那半身是金,半身是人,與“人屠”白起同名的少年將軍,掉下懸崖後便完全失去了動靜。劉桑自然不相信,那樣的懸崖能夠將他摔死。他也不相信,自己已經將他完全甩開。然而,風狂雨驟,他想要聽到的風聲卻沒有出現。那少年將軍要追他,必定會在雨夜中帶出風聲,就像他要逃,也同樣無法避免空氣和雨水的振動。這些聲音,混在狂風與驟雨之中,幾不可察,但對於擁有四魂八魄,感知力已提升至極致的劉桑來說,它們卻是那般的明顯。但是現在,他卻沒有聽到那少年將軍的聲音。是對方已經放棄了對他的追逐,還是對方有自己不知道的策略?要不然就是對方故弄玄虛?劉桑陷入了沉思。失去敵人的動靜,比敵人緊緊地追在身後,更加的讓人心悸,因為你不知道他在做什麼。就好像一張試卷,你原本都能夠解答,但是有一題連題目都被遮去,卻非要你寫下答案。失去了白起追逐的聲音,劉桑不但沒有鬆一口氣,反而更加的緊張。隻是留在這裡,肯定是不行的。一道閃電劃下,緊接著便是雷聲。雷聲響起的那一瞬間,他騰起。雷聲消失的時候,他落下。他就這般,借著雷聲,一點一點的前行,利用雷聲來掩護自己的行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