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瀠瀠的風劍,挾著三重玄功急速轟來。夏縈塵雪劍一擋,卻隻能接住其中兩重氣勁,眼見第三重氣勁便要沿劍而上,直襲她的體魂,無奈之下,她向後快速飄飛。狹路相逢,氣盛者強。她這一退,蒙麵女子氣勢更盛,劍光一抖,兩重劍氣如銀河般瀉去,撲天蓋地的卷向夏縈塵,緊接著又轟然一閃,追加雷光閃動、霹靂般的一劍。夏縈塵強擋兩重劍氣,氣力耗儘,不得不咬牙強避,避開追襲而來的第三劍。如此戰法,她自然是險之又險,從一開始就立於不勝之地。蒙麵女子冷笑道:“你仍然覺得,你有機會殺我?”劍氣爆散。夏縈塵竟然不再避了。她踏著微小的步伐,隻憑著太玄冰晶法與女魃惔焚法,在狹小的空間裡劃著劍光。這丫頭是嫌死得不夠快麼?!蒙麵女子沒有任何的留情,風劍挾著三重勁氣,從四麵八方襲向自己的女兒。夏縈塵緊咬牙關,沒有任何的退縮,冰武、炎武,兩重氣勁彼此交融,互為依托,雖然險象環生,卻總能在千鈞一發之際,強行擋下母親的所有劍氣。蒙麵女子心中詫異:“這丫頭的功法切換怎會如此之快?就算她已晉身宗師之境,這也太快了些,與其說是在太玄冰晶、女魃惔焚兩種功法中切換,更像是將這兩種功法揉合。變成了全新的劍法。”她卻不知,夏縈塵手中用出的雖是兩種功法,內心卻保存在夫君所創出來的禦氣逍遙法裡、“乘天地之正氣,而禦六氣之辨”的微妙狀態。劉桑的“禦氣逍遙法”以莊子《逍遙遊》為道統,繼往開來,混後天之氣為先天,夏縈塵數月以來。與他時常討論,對禦氣逍遙法之原理早已了然。劉桑對武學原理的領悟,雖然己達到超凡的境界。但受限於其自身實力,這些領悟很大程度上都隻是停留在理論階段。但夏縈塵本身已是晉身宗師,將這些理論與自己以往所學的功法聯係起來。自是百尺竿頭,更上層樓。雖然如此,夏縈塵畢竟進階宗師未久,與其母比起來,修行時日相差太多,在母親的攻勢下,幾乎是舉步維艱,每一劍每一步,都是從死亡邊緣走過。隻是她深知,若一昧避讓。隻會讓自己注定敗亡的下場,於是仗著一口傲氣,竟是以硬碰硬。這就好像一大一小兩個孩子打架,小的孩子若隻知道膽怯害怕,那除了被欺負至死。毫無辦法,若是壯著膽子硬拚,最後就算是輸,亦有機會讓大孩子知道什麼叫疼。明明覺得自己隨時都能將這孩子一劍斃命,偏偏這孩子卻一次次的,從生死邊緣撐了過來。蒙麵女子怒不可遏。十九歲進階宗師境界,數百年來,最年輕的宗師級高手,遠比自己當年踏上宗師之路時年輕得多,難道這孩子真的跟那人說的一般,注定其一生不平凡的命運?蒙麵女子自然不信這個邪,呼嘯間,她衝霄而起,仗著遠比這孩子多修二十年的功力,鎖定其氣機,以強大的劍氣破空而下,欲將她一劍重創。夏縈塵自然知道,母親這一劍勢若長虹,乃是將其精、氣、神攀至巔峰狀態的致命殺招,以自己當前的功力,根本不可能硬接得了。於是她退。蒙麵女子直掠而下,女兒的退,隻會讓她氣勢更盛,這一劍,必定能夠讓這丫頭斃命於此。…,由她帶入塵世的生命,亦將由她來結束。夏縈塵卻隻退了兩步,從身後驀地抽出一劍,甩手而出,寶劍劃出一道虹光,與淩厲至呼嘯的風劍驟然一撞,便被彈飛。風劍毫無阻滯,直刺而下。夏縈塵卻已定在那裡,雪劍劃出一圈又一圈的氣痕。剛才被她擲出的是雷劍……母親插在地上的雷劍。她連退兩步,就為了擲出雷劍。雪劍閃電般劃出七道劍痕,布下七重冰晶。隻聽砰砰砰砰砰砰砰的七響,風劍已勢不可擋的擊破七重冰晶,擊向她的胸口。夏縈塵一劍刺出。明明顯得很慢,卻又刹那間點在風劍的劍尖。兩支寶劍劍尖相撞,卻沒有發出任何的聲音。夏縈塵微踏半步,衣裳倒勒,蒙麵女子卻是淩於空中,嬌軀與風劍形成一條直線。畫麵在這一刻仿佛被定格一般,緊接著卻有無形劍風,以相撞的劍尖為中心,一波又一波的擴散,直卷得兩人的衣裳呼呼亂響。而雙劍相交的鏗鏘聲,直到這時才響了起來,“鏘”的一聲,驚天動地。蒙麵女子麵巾脫落,與縈塵極是相似的臉龐略有些動容。夏縈塵明明處於劣勢,卻是退步、拔劍、擲劍、再布七重劍氣,以雷劍和七重劍氣減弱她驚天的劍勢,再以殺意衝撞殺意,以氣機鎖定氣機,一劍刺中風劍微小的劍尖。如此的一氣嗬成,如此的妙不可言。女子心中又妒又恨,這是她的女兒,但其過人的天分,卻似是梗在她生命裡的一根刺。曾幾何時,她也曾愛過她,寵過她,每天練劍回來,喜歡看到她那撲過來的笑顏,喜歡看到她天真可愛的表情,在每個晚上,為她講著各式各樣的故事,為她唱著溫馨而柔和的歌謠,哄著她慢慢入睡。不知從什麼時候起,這個本是她最寵最愛的女兒,竟變成了她內心深處無法抑製的毒蛇,讓她恨著,怨著,那神秘的天賦和驚人的才華,就像是撕咬著她內心中所有母愛與溫情的毒牙。金天玉蟾!金天氏一族當年最出色的女子,流明侯的妻子。夏縈塵的母親。劍尖相交,劍氣頓竭。金天玉蟾怨毒地冷笑著:“這就是你的本事麼?儘是些雕蟲小技。”意欲借力縱起,再施殺招,忽要讓這孩子斃命於此。夏縈塵淡淡地道:“這倒未必。”雪劍忽地一轉。兩人的劍尖突然錯開。這一招,大出金天玉蟾意料,原本就是彼此對撞,殺氣相博的雙劍。劍身在摩擦中交錯出火花,劍尖同時衝向對方的身體。她竟是要同歸於儘?金天玉蟾大驚失色。這種情勢下,無論做什麼也來不及了。風劍帶出青色的光華,刹那間點在夏縈塵的胸口。夏縈塵的雪劍卻在空中頓了一頓,刺入金天玉蟾的小臂。蛇一般穿入她的胳膊,快速一挑,金天玉蟾持劍的右手,竟被整支卸下。金天玉蟾慘哼一聲,栽倒在地。夏縈塵雪劍一甩,斷去的手臂帶著風劍飛上高處,濺出豔麗的血花。她卻輕飄飄的掠到金天玉蟾的身後,晶瑩的劍氣,輕輕架著其母的咽喉。金天玉蟾跪坐在地,捂著被冰晶凍結的斷肩。她的肺腑已被寒氣重創,連用劍的手臂都已失去。她苦澀地道:“你的胸口,藏著什麼?”夏縈塵麵無表情的,將左手伸入胸兜,取出一物。…,神秘的月光由之而現!“暗月晶?!”金天玉蟾慘然地笑著。當然是暗月晶。唯有陰陽家秘傳三寶之一的暗月晶,才能擋住她如此驚人的一劍。她本已算定,就算女兒用出這般同歸於儘的招式,但她這一劍必定能夠將女兒穿胸而過,再以劍氣強行破壞其心肺,而女兒的劍最多隻能在她的身體上留下一個窟窿。讓她受一些傷。但她卻沒有想到,女兒根本就沒有想過要跟她同歸於儘。風劍帶著斷去的手臂飛到高處,觸發了一處禁製,引得五雷轟下,將斷臂轟成齏粉。青色寶劍在雷擊中發出鏘響,直落而下,鏘的一聲,插在玉台之上。金天玉蟾慘然地笑著、苦澀地笑著。苦苦修煉了這麼多年,臨到頭來,不過是一場空夢,這就是她為之奮鬥的結果嗎?五月五之子,男害父,女害母。“殺了我!”金天玉蟾嘶聲道。夏縈塵卻隻是慢慢地收起雪劍。“你終究是沒有這個膽子麼?”金天玉蟾已是不想再活下去。夏縈塵卻隻是冷冷地立在那裡,道:“我、沒有你那麼無聊,也沒有你這麼無情……我和你不一樣。”金天玉蟾抽搐著,顫栗著,敗在自己女兒手中,原本已是令她痛苦,隨之而來的空虛感,更是深深的折磨。她喘著氣:“你到底下去吧……去見那個人。”夏縈塵眉頭微挑:“誰?”金天玉蟾道:“你看到她,自然就知道了。”夏縈塵道:“我沒有那個興趣。”沒有那個興趣?金天玉蟾笑得更加悲涼。夏縈塵靜靜地看著她。金天玉蟾歎道:“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當年我為什麼要離開你們?就是因為那個人!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我為什麼會找上你?也是因為那個人。我現在才知道,對於她來說,我不過隻是個供你磨礪的踏腳石,也許從一開始,她要的就是你。畢竟,你身上才流著她的血脈,不是我。”夏縈塵動容:“你說的,到底是誰?”金天玉蟾抬起頭來,緩緩地道:“到了底下,見到她,你就知道了。如果你真的不像我這樣無情,如果你對我還有一點同情,那就帶著這三支劍,到底下去,不要讓我的失敗……變得毫無價值。”夏縈塵沉默良久,然後才拾起了雷劍和風劍,來到玉台的邊緣。——“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離開你們?”——“你難道真的不想知道,為什麼我會找上你?”——“畢竟,你身上才流著她的血脈。”——“為什麼是你……為什麼是你……”對於這一切,以及在這一切背後所隱藏的秘密。難道自己就真的不想知道嗎?仿佛隻是為了舒緩一下內心,她輕輕地吸了口氣,然後,縱身躍下。冥冥之中,似乎有著某個聲音在引導著她,在對她說:——“在這裡,我就在這裡……”夏縈塵已是離去。廣場一般的玉台,變得空空曠曠。金天玉蟾跪在那裡,淒涼地笑著。隻覺得份外的空虛。自己拋夫棄女,舍棄了所有的親情,臨到頭來。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和你不一樣。”——“我不像你這麼無聊。”淪落成這個樣子,明明應該更加的怪她恨她,然而,在這份空虛與悲憤的背後,竟然又藏著一份自豪。…,她終究還是自己的女兒,雖然自己早已遺忘了身為母親的感覺,但在這一刻,竟也會因為她的長大而滿足。失敗的感覺固然痛苦,但正因為這份失敗,拋開所有的執著之後。才突然覺察到,原來她所追求的,對她來說也不是那般的重要。如果那個時候,她沒有離開家,又會是什麼樣子?也許縈塵。也會像召舞一般,天天真真,無憂無慮的長大。也許她兒時那可愛的笑容,依舊能夠存留下來。縈塵……召舞……這兩個孩子與所謂的劍道,到底哪個,真正值得她全身心的付出?她慘然的笑著。淒涼地笑著。辛辛苦苦努力了這麼久,才發現自己所追求的一切,不過是個虛無的泡沫。如果自己現在回到她們身邊,她們還能夠接受她麼?——“我和你不一樣。”——“我不像你這麼無情。”剛才那一劍,女兒明明是有機會殺死她的。但她終究還是沒有下手。在內心深處,她對她終究還是有著感情,有所依戀的吧?金天玉蟾捂著斷臂,艱難地站了起來。雖然想要留下,但她覺得自己已是沒有臉再在這裡,等她的女兒回來。失敗的後頭,殘留下來的唯有空虛和悔恨。也許,過些日子,當自己調整好心情,還能再回到她們身邊。那個時候,她們又是否會歡迎她?金天玉蟾強提勁氣,躍上一塊玉台,準備離去。上方卻傳來一聲嬌叱:“死女人,受死!”五彩交錯、殺意凜然的勁氣壓頂而來。金天玉蟾大吃一驚,驀地抬頭,卻已無力閃避。挾著五彩玄氣的拳勁破空而下,刹那間擊中她的身體,所用的,正是結合了五彩靈巫順逆法的“金蟆吐耀”!隻聽“嘭”的一聲,金天玉蟾帶血拋飛,撞在玉台之上,香消玉殞……在夏召舞出手襲擊的那一刻,劉桑想要阻止,已經是來不及了。也許這個女人該死,但無論如何都不該由小姨子來殺她。但是夏召舞一看到這女人,就氣從中來,這女刺客曾闖入侯府,一劍刺傷她的父親,差點讓她父親死在那裡。而現在,這個女人與姐姐鬥劍,剛才還能夠聽到寶劍相交的鏘響,但是此刻,這個女人顯然是受了重傷,姐姐卻是不知所蹤。兩位宗師級高手的鬥劍,一個雖然受傷,卻活了下來,那另一個會有什麼樣的下場……她簡直不敢去想象。新仇與舊恨,讓原本就衝動易怒的夏召舞連想也不想,在急縱下來,照麵的那一瞬間,立時施出殺招。一拳擊殺“女刺客”,夏召舞翻個筋鬥,落了下來,左看右看,俏臉蒼白:“姐姐呢?”劉桑與胡翠兒隨之躍下。劉桑看了看周圍,繞著玉台邊緣轉了一圈,道:“娘子應該沒事。”夏召舞道:“你怎麼知道?”劉桑道:“地上有血,但看這情形,血跡是來自同一個人,並不是兩個人的血跡。這個女人斷了一臂,將她斷臂的自然是娘子,也就是說,這血是她一個人的。”夏召舞道:“但像她們這樣的高手,單是用劍氣就可以殺人,不一定要有傷口,也許姐姐雖然砍斷了她的手臂,卻也被她打飛,掉了下去……”劉桑道:“但是雪劍、雷劍、還有這個女人用的風劍都不在這裡,娘子怎可能會帶著三把劍掉下去?進入這裡前,娘子手中可是隻有雪劍的。”…,胡翠兒笑道:“也就是說,夏姐姐是在打敗她,搶了風劍和雷劍後,才離開這裡的。不過我們來的路上並沒有看到她,應該是到底下去了。”夏召舞這才鬆了口氣,不管怎麼說,隻要姐姐沒事就好。不由又恨恨地瞅了地上屍體一眼,見這女人雖然死去,雙目卻依舊睜著,像是死不瞑目,很不甘心的樣子,想起爹爹被她一劍重傷的事,恨不得衝上去再給她兩腳。劉桑卻是看著這個女人的容顏,沉默一陣。夏召舞隻知這女刺客是敵人,自然不會去想太多。劉桑看著她與娘子、小姨子相似的容貌,卻是更加的確定,這女人隻怕真的就是嶽母大人。不考慮她們彼此之間的對立關係,三個人若是一同走在外麵,隻怕誰都能看出她們是母女。他歎一口氣,來到小姨子麵前,張開雙臂。夏召舞瞪他:“做什麼?”“沒事,”劉桑踏前一步,抱了抱她,“就是安慰一下你。”“變態。”夏召舞一腳抬起。劉桑捂著要害倒了下去,欲哭無淚……居然踢人這種地方,你說誰是變態啊你…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