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室外傳來了一個十分蒼老而輕柔的聲音:“牧仁大廟司,兀蘇德神廟眾位長老恭請您老主持今年的長老會,並有諸多大事,請您決斷。”廟司是草原人對大雪山神廟守護修士的尊稱,就像西涼國中對道觀主持尊稱觀主一樣。蕭紫陽早就從牧仁魂魄中知道,大雪山神廟每年都會有一個長老會,算算時間,也正好無誤,蕭紫陽回道:“知道了,在門口候著!”“是!”蕭紫陽故意磨蹭了半柱香的時間,在他的神念籠罩之下,門口那位神廟長老一直保持著彎腰垂首的姿態,沒有半分不耐。第一次接觸神廟中的修士,蕭紫陽心中稍微有些忐忑,但門口的這位練氣溫養階段的低階修士,甚至連抬頭看他一眼也不敢。這讓裝腔作勢半天的他,有著一拳打到空出的鬱悶。蕭紫陽卻並不知道召開長老會的位置。正要以神念探尋,他心中一動,冷淡而又威嚴的說道:“前邊帶路!”那位看上去年過古稀,須發花白,卻一副低眉順目的模樣的老修士,沒有絲毫疑議。他立即快步走在前頭,彎腰側身挪著步子。他雖然一副須發花白,老朽的樣子,但腳下十分靈便。彆扭的行走姿態,並沒有給他造成絲毫不便。在這老修士的恭敬帶領下,蕭紫陽來到了一處位於石樓二層的寬大廳堂中。一進入廳堂,一把金燦燦的寬大交椅便占據了蕭紫陽所有的視線。這把形似龍椅,但外形更加粗獷的金交椅,通體散發著奪目的金色光芒,不知是鍍金還是真金鑄就。它太過奪目,以至於讓蕭紫陽一時間都忽略了大廳中其他布置。直到廳堂中突然響起十餘人整齊的聲音,才讓蕭紫陽吧眼光從這件金交椅上挪開。“恭迎廟司大人!”大廳的兩側,擺放著十餘張幾案,幾案的後麵則是一個蒲團,每個蒲團的旁邊都站立著一位低階修士,這些修士都有練氣**層的修為,他們紛紛垂首而立。恭敬的迎接著蕭紫陽的到來。在那把奪目金交椅的前方也有一張分外寬大的幾案,在交椅的背後則是一副占據了整個牆壁的巨幅畫卷,畫卷上描繪的是一副雪山日出景象,一個腳踩飛劍的修士正在紅日的照耀下衝天而起。儘管心中忐忑,蕭紫陽仍然不快不慢,施施然的走向那把誇張的金色交椅。兩邊的修士也一個個靜靜的垂首而立。待蕭紫陽坐定,那位帶路的修士白發修士,向著蕭紫陽彎腰行禮之後,向著位於右測第一的空位走去。蕭紫陽知道,與西涼國以左為尊不同,草原上講究的是,尊貴者應該位於右側。此人赫然就是這大廳中的眾多修士之首,這間神廟的大長老。此人在這些修士中不但修為最高,年紀也最大,做大長老倒也在情理之中。但他過分恭敬的態度,讓蕭紫陽對他的身份有些意外。待老修士坐定後,眾位長老便開始向蕭紫陽彙報神廟上年的大小事務。這些事務種類繁多,數量龐雜。從祭祀祈福,到消滅為害的低級妖獸;從與敵對部族的戰爭,到部族內部,部落間的摩擦,隻聽的蕭紫陽昏昏欲睡。這種彙報一直持續到下午日落時分,眾位長老還意猶未儘。聽的蕭紫陽額頭冒汗之際,心中也不免疑惑。這些長老在開始時話語簡短,很有些公事公辦的應付。但見到他似乎對他們的彙報十分感興趣,便一個個如同打了雞血般,越來越興奮,到了後來更是事無巨細,還常常詢問蕭紫陽對他們處理方法的意見與評價。蕭紫陽不知道的是,以前牧仁參加長老會議時,都是眼觀鼻,鼻觀心,不發一語。聽得兩件事情後,便會揮手結束會議。這其實也是大多數守護修士對這種會議的態度。但凡事都有例外。有些自知修為再難進步的守護修士,往往會將精力轉投於世俗權力,便會對神廟的俗事大為關心。按理說,神廟長老們應該更加喜歡那些不問世事的廟司,但事實恰恰相反,因為擁有一個關心俗事的廟司,往往就意味著部族的發展壯大。大草原廣漠異常,東西兩百萬裡,南北二十多萬裡。其上生活著十多個民族,數以萬計的部族,數十萬的部落,數百億人口。這數萬部族,無數部落間,每年大小戰爭不斷。大雪山派對部族間的戰爭都是睜隻眼閉隻眼,不會參與其中。但大雪山派對這種部族戰爭的結果卻十分關注,在戰爭結束後的談判桌上,必定會出現雙方部族神廟修士的身影。大雪山派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控製部族的擴張,不允許出現太過強大的部族。這種控製是有範圍的,在這個範圍內,如何控製,控製多麼嚴格,就要靠守護修士來掌握。而那些熱衷於俗事的守護修士總是願意為自己的部族爭取到更多的利益。神廟中的這些長老們與大雪山派來的守護修士不同,他們都是神廟培養的本地修士,雖然都掛著大雪山記名弟子的身份,但他們對自己部族的認同感要遠大於大雪山派的認同感。所以這些修士自然也都非常希望神廟的守護修士更加活躍,能為自己的部族爭取到更多的發展壯大機會。而且,守護修士的活躍,也會同樣增加這些長老在部族中的話語權。今天,不明情況的蕭紫陽,想當然的對長老們的發言表示了適度的興趣,並且做了他認為恰到好處的評述。卻沒想到這些自以為是的行為,對長老們釋放了錯誤的信息。看到日頭將落,蕭紫陽終於感覺到事情不對。雖然百思不解,但是他仍然果斷的打斷了長老們的發言,宣布會議結束。離開時,蕭紫陽看著長老們興奮和期盼的目光,不禁有些毛骨悚然。暗下決心,一定要把事情搞清楚。同時心中後悔,不該隻圖一時痛快,將牧仁的魂魄毀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