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萬籟俱寂,秦梵音怎麼都睡不著。爸媽租住的地方不大,一室一廳的小房子,被整理的簡單清爽。秦梵音跟她媽睡在一張床上,她毫無睡意,又怕翻來覆去把疲憊的媽媽吵醒,索性輕手輕腳的起身,下了床。北方早晚溫差大,她披了件外套,離開房間。站在小廚房的窗邊往外看,沒什麼好景致,月光下是鋼管、碎石、枯萎的雜草,陰暗處黑qq一片。秦梵音站在窗邊,吹著涼風發呆。從小到大,她都是聽話的乖乖女,很少跟父母唱反調,更沒有過青春叛逆期。相對的,爸媽也很疼愛她尊重她。她喜歡大提琴,他們就讓她去學。她總記得那些年,爸爸忙著掙錢,媽媽風雨無阻的送她去學琴。媽媽說:“我跟你爸小時候家裡窮,沒念什麼書。現在咱家經濟條件好了,我們就盼著你跟你弟弟能活得像模像樣的,成為受人尊重的人上人。誰說農民家庭出來的女兒就不能當藝術家了?咱們音音一定行!”她有多感激她爸媽呢?他們給了她大提琴,賜予她第二生命。這第二生命,使她的漫漫人生路,簡單而不貧乏,孤單而不孤獨;使她無論是在異國他鄉求學,還是形單影隻的看著其他女孩與戀人甜蜜依偎,始終安穩淡然;使她無論遇到什麼挫折煩惱,都有保持內心平靜的能力。有一技傍身,有心愛的大提琴作伴,她的人生路越來越順暢。與之相反的是,頂梁柱的父親一天比一天衰老,五十多了還得在工地上賣命。從小操心他們姐弟兩沒吃飽沒穿暖的母親,如今還在繼續操心,擔心她弟弟畢業後買不起房娶不到老婆。你是家裡長女,該為家庭分憂了。媽媽這句話,重重打在她的心坎上。她不怨她媽想她嫁入豪門,畢竟,這是目前看來最便捷有效的方式。次日早上,王梅一醒來,就聞到從客廳飄進房間的香味。秦梵音煮了番茄雞蛋打鹵麵做兩人的早餐,又弄了自己拿手的幾樣小吃,裝在保溫盒裡,準備給爸爸送去。母子倆吃麵時,誰也沒提昨晚的事,吃過飯後,兩人一起去醫院看秦山。秦山吃著女兒做的東西,讚不絕口,“以後誰娶了我們音音,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秦梵音眼神波動,笑著應聲:“我能做爸媽的女兒,也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秦山笑的臉上樂開了花。“爸,你把這次工程忙完,跟媽到c市,咱們一家人在一起好不好?我跟朋友開了個琴行,收入還行,你跟媽幫我打理琴行。我一直想擴展規模,就是找不到合適的幫手。”“不行不行。”秦山連連擺手,“那能賺幾個錢,咱一大家子在大城市吃喝拉撒都要錢,你哪負擔的起。你爸還沒老,還得多乾幾年,至少得把你弟弟的老婆本攢出來再退休。”王梅接口道:“你這兩年頸椎發的越來越厲害,還逞什麼能。等阿音嫁入豪門,就不用操那麼多心了。”“咱嫁女兒不是賣女兒,日子該咋過還得咋過。”秦山頂了媳婦一句。秦梵音沉默了片刻說:“爸,媽,我知道一千萬對我們家來說意味著什麼,我昨晚也想了很久。但我還是說服不了自己。我不想婚姻成為卑微的攀附。”她想要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愛情。她想要每天醒來看到枕邊人都會笑起來的幸福。她想要跟那個人就算日複日年複年膩在一起都嫌不夠的婚後小日子。這些,一千萬給不了她。“人家用一千萬提親,是誠心誠意娶你進門。外麵那些女人想攀龍附鳳攀不上,給有錢人做小三,當二奶。你這是明媒正娶,多少人求不來這種好事,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人生有捷徑你不走,非得擰巴著?嫁入豪門,一夜翻身,咱們全家都一人得道雞犬升天……”王梅苦口婆心的教育著秦梵音。秦梵音沒有反駁,認真的聽著她媽媽說話。等她說完後,她才說:“媽,我每個月樂團演出和琴行的收入還不錯,好的時候有幾萬。以後我多參加商演,多接活動,多收學生,努力賺錢,一定把咱們家欠的錢連本帶利還清,好不好?還有弟弟買房結婚的錢,你們不用操心,我來負責。”“一千萬唾手可得你不要……”“媽……”秦梵音挽住她媽的胳膊,靠在她肩膀上撒嬌,“你女兒很能乾的,你給她一點時間。她的事業才起步,以後一定會越賺越多。她不需要依附豪門,她可以靠自己讓全家過上好日子。一千萬有什麼了不起呢?以後我賺比一千萬更多的錢孝敬你們。自己女兒的錢,你們想怎麼花就怎麼花,用起來理直氣壯。”夫妻兩聽秦梵音這麼說,哪還忍心強逼她做不願意的事。有這麼乖的女兒,也是他們前世修來的福氣啊。秦山表態,“音音不想嫁就不嫁了。”王梅麵露難色道:“可就這麼拒絕,抹不開麵子啊,還得罪人。要不先按照他們的意思,兩家人一起見個麵?”她轉頭對秦梵音說;“你就當是相親,看得上就看,看不上咱就算了,怎麼樣?”秦梵音知道,不見一次是沒法交差了,這已經是能爭取的最好結果。她爽快的點下頭,“行。”邵家彆墅。邵老爺子的專用書房大門緊閉,守在外麵的人憂心忡忡。房裡,邵老爺子抄起拐杖朝邵墨欽抽去,“秦梵音長得漂亮,出身清白,有才華,有氣質,過去是一張白紙,這樣的女人做你老婆還虧待你了嗎?”沉默的邵墨欽,站得筆直。拐杖一下下落在身上,他眉頭都不皺一下。“你都34了,還想拖到什麼時候!非得用當年的事懲罰自己一輩子?你對得起你死去的媽嗎?你要讓她在天之靈看著你孤苦伶仃一個人不得安寧?”邵墨欽抿著唇,清雋的臉龐,在書房白熾的燈光下愈發顯得麵無血色。即使他善名在外,這個不能說話的啞巴,是這個家族裡最讓人覺得冷清、可怕的人,也是最讓人看不透的人。他獨自活在沉默的世界裡,無悲無喜,沒有感情生活,沒有私人娛樂。人生被工作和慈善一分為二,猶如一台按照程序運轉的機器。“你要不結婚,行……”邵老爺子氣的扔掉拐杖,劇烈咳嗽起來,“你……你休想讓瓔瓔得到承認……沒有媽,她就是個野……”邵墨欽趕忙上前,輕拍老人家的後背。邵老爺子咳嗽著說:“老了……沒幾天活頭了……你要我到死都看不到你結婚生子……我下去了都沒法跟你媽交代……”書房的門突然打開,守在外麵的人見邵墨欽攙扶著咳血的邵老爺子,亂成一團。家庭醫生火速趕來處理。邵老爺子床邊圍了一群老老少少,邵墨欽遠遠站在一邊,遙望著躺在床上乾枯的老者。那雙素來凜冽冷清的墨黑眸子,流露出柔軟的情緒。邵老爺子醒來時,床邊正由他兒子邵益清守著。邵益清說:“爸,那個不孝子想通了,他同意結婚。”老爺子長出一口氣,好像打完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終於獲得勝利,欣慰又激動,“終於想通了……好……那就好……”王梅跟那邊人約好在c城見麵,於是跟秦梵音一起回去。秦山說什麼也不肯一起過去,家裡人心疼他腿折了行動不便,也沒勉強。他倒不是怕不方便,他是怕這慫樣給女兒丟人現眼。秦梵音把媽媽帶到自己的出租房。精裝修的兩室一廳,是姐弟兩在這個城市的小窩。王梅到了兒女住的地方,又忍不住感慨,“你要是嫁過去了,立馬就能把這房子買下來。”秦梵音嗔笑道:“媽,我還看不上這房子呢,我以後要買花園洋房,夠咱們一家人住的。”“你這丫頭,就能吹,以為錢多好賺。我看你啥時候賺到一千萬。”秦梵音也不反駁,調皮的吐舌笑了笑。秦嘉陽聽說姐姐要相親,還是由老媽陪著一起,說什麼也要親自去把關。秦梵音心想,也好,人多不尷尬。沒兩天,到了約見的日子。見麵時間是晚上七點,地方是紫荊大酒店。秦梵音吃過午飯就要出門,她媽在後麵吆喝,“晚上彆耽誤了時間,五點半就得回來啊!”“知道啦!”秦梵音笑著應了聲,跟老媽和弟弟揮手拜拜。閨蜜肖穎在琴行的工作室等著她。兩人一碰頭,秦梵音急切的問道:“你真有辦法讓他們看不上我?”如果對方看不上她是最好了,省的她媽總覺得到嘴的肥肉飛了,心不甘情不願的念叨個不停。“那男人多大了?叫什麼?乾什麼?”“除了他是富二代,其他一無所知。”秦梵音從冰櫃裡拿出一杯酸奶,插入吸管,“我沒問,不感興趣,說了也不想聽。”“老大,你這個親相的也太不走心了吧?”“誰相親了?走過場而已。”秦梵音滿足的吸一口酸奶。過了今晚,就算給她爸媽交差了。“好吧,既然你心意已決,姐現在就動手,進行仙女大改造。”幾個小時後,兩人由商場出來,秦梵音低頭看看自己,不自在的說:“好不習慣,這不是我的風格呀……”“照你的style,賢良淑德仙女風,老少通殺,多少人夢寐以求的兒媳婦。”“說的才誇張哦。”“對了,你這說話語氣不對。從現在開始,收起你嬌滴滴的聲音!”“……”“今晚隻要你按照我的指示來,我敢打包票,人家會倒貼一千萬叫你滾蛋哈哈哈!”肖穎笑得誌得意滿,秦梵音看著鏡子裡的自己……這也太拚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