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忙從懷裡掏出一個瓷瓶,打開塞子在鼻邊嗅了嗅,打了個重重的噴嚏。拿起酒壺,咕嘟咕嘟一飲而儘,抹了一把嘴角,沉靜的看著窗外,冷非已經融進人群裡不見了影子。酒既能催毒性,也能催藥性。片刻過後,酸麻儘去,他騰的起身,如一隻猴子般靈巧的躍出窗戶,鑽進人群。宛如遊魚一般的穿梭,輕盈而迅捷,密集的人群對他的前進毫無阻礙。一刻鐘後他已然到了南城門。一出城門,他忽然停住,雙腳好像紮進官道裡,穩穩的不動。他目光慢慢掠過各個方向,銳利的眼神好像蒼鷹。臉色陰晴不定,劍眉皺起,喃喃自語:“好個冷非,好得很!”冷非身上的氣息已然消失。他修習過純陽宗的天狗吞月訣,嗅覺已經超越了人類的極限,逼近狗的嗅覺。當初一掌打傷冷非,便留下了他獨特氣味,隔著半個青玉城他都聞得到。所以他能輕鬆的追上冷非。可這一次,冷非身上的氣味忽然消失。他再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在茫茫人海,或者在莽莽群山中找到冷非。他再次疾行,已然是純陽宗的方向。冷非站在遠處的山峰之巔,趴在一棵樹叉上俯看著這邊,樹林擋住月光。他目力過人,高晉看不到他,他能看到高晉,見高晉果斷離開,長長舒一口氣。——“冷兄弟!”張天鵬看到他推門進來,大喜過望,忙去關上門。冷非擺擺手:“他出城了,回純陽宗。”“該死的!”張天鵬恨恨道:“真是個瘟神!”冷非搖搖頭。他無話可說,技不如人便是如此。“他不會再回來吧?李姑娘那邊應該收到了信兒。”張天鵬忙道。冷非道:“那便再傳信給她,不必過來了。”“怕是已經在路上。”張天鵬道:“我試試看吧。”他進屋重新寫信,然後喚來明月神鷹送出去。“篤篤”外麵傳來敲門聲。張天鵬臉色一變。冷非起身拉開了院門,外麵俏生生站著李青迪,手提一個紫色小匣子,一尺見方如一本書大小。“你來了?”冷非側身相讓。李青迪一襲紫衫,膚若羊脂白玉,清亮目光掃一眼冷非上下,將紫匣遞過去:“脫身了?”“剛剛回來。”冷非接過紫匣,兩人進了院子。“那高晉呢?”李青迪來到石桌邊,輕盈優雅的坐下,明眸一掃院中。張天鵬早就像兔子一般躥回自己屋,不在這裡礙眼。冷非斟一杯茶遞給她:“他見事不可為便直接離開,返回純陽宗,也是個厲害人物,可能料到你要找他算帳。”“……能追上他嗎?”李青迪接過茶盞輕啜。“能。”冷非點頭。“那走吧。”李青迪放下茶盞,盈盈起身。冷非掃一眼紫匣子:“這裡麵有幾本書?”“一共六本,是我自己的藏書,宗內的藏書是不能外泄的。”冷非露出笑容。兩人離開小院徑直出城。冷非腳步輕盈,先前服下兩顆赤龍丸的藥力猶在。他也在行走之際運轉青牛撞天圖,不斷恢複著體力,維持消耗。一口氣追出三十裡,月色朦朧,冷非忽然在一座山腳下樹林前:“就在上麵。”他抬頭看向山頂,似乎陷入沉思,片刻後扭頭對李青迪道:“咱們回去!”李青迪清亮眸子眨了眨,在月光下格外的勾魂:“你不想出口惡氣,教訓他一頓?”冷非道:“不太對勁兒,他是誘餌!”“嗯——?”李青迪訝然。冷非伏地將耳朵貼地,然後起身點點頭:“那裡有埋伏!”他躥進了樹林,然後再轉向右疾行。李青迪二話沒說緊隨其後。兩人腳下用勁,奔馬般鑽進樹林裡,然後在樹林裡往右疾掠,朝著遠處奔去。一口氣奔出十裡路,兩人終於出了茫茫樹林,一出林子,冷非渾不顧泥土,躺在厚軟的地上用力喘息,竭力運轉青牛撞天圖恢複體力。李青迪微微氣促,坐在他身邊一棵倒下的枯樹上,動作優雅嫻靜。“你真能斷定他們有埋伏?”“嗯,十有**!”“看來是記恨著李踏月的仇呐,要殺我報仇!”李青迪清清淡淡。冷非仰頭看著她絕美臉龐:“他們真敢這麼乾?就不怕兩宗大戰?”李青迪道:“他們是一群瘋子,不能以理智揣摩。”冷非點點頭。好戰而且瘋狂,自己招惹了一個大麻煩。“要連累你了。”李青迪道:“純陽宗的追蹤之術舉世聞名,被他們盯上,就如附骨之蛆,斷難擺脫。”冷非道:“他們會出動先天高手嗎?”“不會。”李青迪搖頭。“練氣高手?”“會!”“那就還有機會。”冷非道。他看李青迪神色平靜,語氣卻透出絕決,顯然是極悲觀,覺得逃不掉。“同門求援是指望不上了?”冷非道。李青迪輕輕搖頭:“他們一定算到了的,即使有同門在,也會被纏住。”“這麼說來咱們隻能自己殺出一條血路。”冷非失笑道。“咱們分開逃走吧。”李青迪道。純陽宗的目標是自己,不是冷非,隻要分開,他不會有什麼危險。冷非笑起來。李青迪蹙眉道:“你笑什麼?”冷非隻是笑,不說話。李青迪道:“你還有大姐。”冷非道:“今天且要鬥一鬥純陽宗的高手,到底是何等可怕!”李青迪笑了笑:“你膽量確實大,但活命的機會確實很小。”“我不服命。”冷非抬頭看向天空:“與天掙命,我不相信自己會死在這裡!”李青迪輕輕點頭:“蘭芝園的事,你也彆怨她們,門規是不能違逆的。”“明白明白。”冷非擺擺手:“要是所有拒絕過我的宗門我都記恨,還恨不了那麼多呢,……來了!”腳步聲響起,兩個青年已然出現。他們身穿綠色羅衫,與樹葉渾然成一體,不仔細看很難發覺。到了十丈外停住,兩人打量著冷非與李青迪,目光落在李青迪臉龐。他們露出驚豔神色,對視一眼,都有些惋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