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業,你現在知罪了嗎?”一陣痛打,徐謙已經喝上了茶,內閣裡的茶,說不上多好,可是徐謙喝得自在舒服,愜意的將茶盞放下,肅然追問。王司吏被打的死去活來,渾身遍體鱗傷,卻還是咬著牙:“徐謙,我倒想看著你最後什麼下場,老夫行走內閣這麼多年,你一個新來的翰林,在我麵前逞什麼威風?”徐謙笑了,朝那大漢將軍使了個眼色,大漢將軍住了手,徐謙站起來,歎口氣,道:“你看,如果你服了軟,事情不就結束了嗎?為何還要逞一時義氣,可見你在內閣混了這麼多年,依舊還不開竅,你以為在這內閣裡,你攀上了大人物,就可以留難本官,就可以欺我是新官上任?你太蠢了,官就是官,吏就是吏,連這個都看不清,還敢在這裡嘴硬?”“呸!”王司吏也是硬氣,眼下他萬萬不能示弱,一旦示弱就完了,隻要自己抗住,到時候自然有人為他出頭。………………………………………………………………………………………………外頭動靜這麼大,值房裡自然聽的一清二楚,楊慎放下手中的事,細細聽著外頭的動靜,隻是徐謙打人,他並沒有阻止,因為這個時候,他從本心上對徐謙有了反感。這個人太放肆了,竟然敢在這裡打人,真是豈有此理!楊慎越是憤怒,就越是不動聲色,你不是要打人嗎?若是出麵阻止。反倒是給徐謙一個台階下,倒不如索性先讓他動了手。且看他怎麼收場。抱著這個心思,楊慎不動聲色地隨手拿起一本抄錄的擬票來看。直到外頭的動靜越來越大,預感到到王司吏奄奄一息時,他才終於坐不住,整了整衣冠,長身而起,從自己的值房裡出來。楊慎出來的同時,對麵值房的侍讀李時也同時出來了。李時是個蕭規曹隨之人,寧死也不肯做出頭鳥,可是他又怕出事。畢竟在這裡的三個待詔翰林他年紀最長,官職也是最高,一旦出了事,他的責任也是不輕。可是又怕這外頭的爭鬥涉及到了內閣學士之間的角力,自己貿然出來一旦說錯了話,可能引火燒身,因此一直焦灼不安的等著,楊慎這邊有了動靜,他見時機一到。便立即出來了。楊慎和李時同時咳嗽一聲,廳中的所有書吏見了,紛紛起來,道:“拜見大人。”徐謙站在已是幾乎要暈死過去的王司吏邊上。也是笑吟吟的抱手行禮。徐謙自進了內閣,大家雖然同為翰林,卻實在不是很親近。表麵上是同僚,實際上大家都各行其是。雖然也會有些客氣,隻是客氣之中更多的是拒人於千裡之外的疏遠。這是一種很玄妙的關係。三人之間其實關係不可能熱絡,比如楊慎,他父親是內閣首輔學士,鐵打的官二代,按理說,他在這裡的地位最顯赫。可是另一方麵,李時年長,資曆又高,忝為侍讀學士,地位不是徐謙和楊慎可比。而徐謙呢,也有他的優勢,他是大明朝橫空出世的六首,出身空前絕後,若說十幾年後,朝廷不出什麼亂子,內閣裡若是缺人,這三個人,都是強勁的競爭對手,官二代有人脈,老油條有資曆,徐六首出身清貴,各有所長,也正因為如此,大家雖然維持表麵客套,卻很難交心,當你知道若乾年後這個人可能是你前途上的最大對手時,你肯向他吐露心跡嗎?三人相互之間行了禮,李時卻不吭聲,隻是看了一眼地上的王司吏,心裡想:“這徐謙仗著誰的勢,連內閣值房那邊的人也打?且看看這楊翰林怎麼說。”楊慎畢竟還是年輕,沒有李時這般沉得住氣,這時王司吏已是從昏厥中清醒,看到了楊慎,立即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樣,嘶啞的大叫:“楊翰林救救小人,小人……”楊慎嗔怒的看向徐謙,道:“這是誰打的,內閣重地,是誰這麼大膽,竟敢私設刑堂,動手打人?”他故意問,其實答案大家心知肚明,就是想看看徐謙如何解釋。徐謙正兒八經的道:“是學生打的,哦?內閣不能打人嗎?”楊慎又好氣又好笑,道:“這是天下中樞,又不是市井,自然不能動手,徐編撰難道連這個都不知道?”徐謙故意一頭霧水的道:“本來料想也不會有這種事,隻是今日,看到這王司吏私自毆打書吏袁弘,下官便以為內閣沒有這樣的規矩,還以為內閣和菜市口沒什麼分彆呢。”楊慎一愣,再看氣的咳出血來的王業,一時說不出話。倒是一旁的李時笑嗬嗬的道:“哦?還有這樣的事?這可是深宮禁地,又是內閣中樞,打人終究是不對。”老家夥玩了個心眼,在徐謙聽來,似乎是他對王業掌摑袁弘不滿,可是在其他人聽來,卻又好像在說徐謙打人不對。這種老官油子,最是騎牆,風吹兩邊倒。楊慎不禁道:“話是這麼說,可縱是打人,總有個理吧,人都打成這個樣子,傳出去彆人怎麼看?徐編撰,你是六首出身,也應當知曉聖人道理,本官也就不贅言了,你既是讀書人,又是朝廷命官,而這王司吏亦是舉子出身,俗話說刑不上大夫,他是有功名之人,事情鬨將起來,徐編撰如何善了?”他雖然語氣帶著幾分客氣,可是用詞卻是咄咄逼人,徐謙其一是在內閣打人,其二打的還是有功名的讀書人,不但學士們知道了要處置,外頭知曉了怕也要鬨個滿城風雨,你徐謙還是新官呢,就這樣囂張,這還了得。徐謙正氣凜然的道:“出了手,下官一力承擔好了。”聽了這一段話,楊慎竟不知是該氣還是該笑,這個二愣子,還一力承擔,你擔待的起嗎?徐謙的話隻說了上半截,而下半截則是道:“為了楊公的清名,下官就算是丟了前程,也沒什麼要緊。”楊慎呆了一下,以為自己聽錯了,為了楊公的清名,楊公自己是楊慎的爹,這徐謙打人,怎麼跟自己爹扯上關係,他臉色微微一變,道:“徐編撰這是什麼意思,本官聽不明白。”徐謙打了個哈哈,自覺‘失言’,道:“無妨,不是什麼大事,大人不必往心裡去。”他越是不說,楊慎這急性子就越是想洞悉一二,催問道:“大家是同僚,有什麼話大家不妨直說。”徐謙顯得神秘起來,道:“楊大人能否借一步說話?”楊慎皺眉,隻得道:“請徐編撰到本官值房來。”二人神神秘秘,一前一後往值房去,倒是這李時頗有些尷尬,追上前似乎不妥,傻站在這裡又嫌礙眼。卻說徐謙和楊慎到了值房,徐謙打量這偌大的值房,不由嘖嘖稱奇,道:“楊大人的值房當真不錯。”楊慎板著臉道:“徐編撰有話就說吧,再過一會,怕是內閣那邊要有人來問了,這件事總要有個交代。”徐謙正色道:“大人可知這王司吏犯得是什麼事?本官初來乍到,他不給本官分配值房,借口說暫時沒有值房讓本官辦公,竟是讓本官和一群書吏混在一起。”聽到這裡,楊慎有點心不在焉了,心說,原來是這個事,這是你們的私怨,和本官何乾?徐謙凜然道:“本官讓他斟茶,他非但不聽,口說什麼事務繁忙,可是一轉眼,卻是端茶到了楊大人的房裡。這是第二條罪狀。”楊慎不做聲,似乎覺得徐謙的所謂理由不值一駁。徐謙最後道:“更可氣的是,按章程來說,起草的詔書,必須翰林們意見一致,挑不出錯處,再呈報內閣,可是這王司吏陽奉陰違,居然直接略過了下官,敢問楊大人,他如此膽大妄為,可是受人指使嗎?”楊慎徹底沒了耐心,道:“他受沒受人指使,本官哪裡知曉?”徐謙深深的看了楊慎一眼,道:“那麼下官大膽預測,既然他是受人指使,處處針對下官,那麼下官要敢問,這是受了誰的指使?”楊慎呆住了,他隱隱感覺不太對勁。徐謙冷笑,道:“下官索性就直說了吧,也不打這個啞謎。從他種種的行為來看,指使他的人隻有一個,他不給本官分配值房,而楊大人的值房卻是如此寬大,此事傳出去,彆人會怎麼想?再者,他對下官推三阻四,卻對楊大人殷勤周到,彆人若是知道,又會怎麼想?最後,他膽大包天,楊大人在這裡日理萬機,而下官亦是翰林,竟是無所事事,敢問大人,這要是讓彆人聽了去,又會如何聯想?”楊慎的臉色,驟然變了………………………………………………………………………………………………………………………………………………第三章送到,依舊求月票,風雨不斷的更新呀,大家感動了木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