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是王法。這句話,袁黃也不記得自己曾經在什麼地方聽到過,反正,他一定聽到過這句話。還是出自大奸大惡之人口中的。在袁黃的眼中,周曜的形象已經和那些人無限的重合了。“他蕭季馨說要開創一個新的時代,要換了人間,可為何我覺得,這一切一點兒都沒有變呢?嗯?你告訴我,你,和大明朝那些貪官汙吏,那些欺壓百姓的良善,有何不同?”袁黃氣的臉發白,嘴唇發抖,伸手指著周曜。“您是百姓嗎?”周曜笑眯眯的開口道:“我周曜的確手上染了不少血,殺了不少人,有罪的也殺過,無罪的也殺過,殺過壞人,也殺過無辜的人,但是,袁先生,我可從來沒有欺壓過良善百姓啊,我殺的,都是官。您覺得我們十惡不赦,當然,我的確是十惡不赦,在那些被我殺掉的官員眼中,我的確是十惡不赦,那又如何呢?他們最多說我弄得官不聊生,大秦天下何曾民不聊生了?你出去看看,大秦建國以來,有過饑荒嗎?”袁黃愣住。周曜搖了搖頭。“袁先生啊,這就是大秦比大明要好的地方了,如果大明比大秦好,那大秦是怎麼取代大明的?如果天下人心向大明,那大秦無路如何也建立不了吧?不要用您的舊觀念來看待我。”袁黃的眼神變得奇怪起來。“你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會欺壓良善百姓,可是你說的那句話,和老夫印象裡那些欺壓良善的混帳東西一模一樣,一模一樣!”“那……又如何呢?總而言之,不會再有人欺負我了,我隻確信這一點,然後,陛下讓我做什麼,我就做什麼。”“……”袁黃點頭:“好,好,你真是一條好狗!”“多謝您的誇讚,能成為陛下的狗,在下非常榮幸。”周曜毫不介意。“你……無恥!”袁黃急促的呼吸著。“好了袁先生,與其在意在下是不是無恥,不如在意一下袁儼公子如何?這調查司大牢可不是誰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至今為止進去過著大牢還能活到現在的,可真沒幾個,您不希望袁儼公子也出不來吧?”“……”袁黃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蕭季馨派你來的,那我就去見見蕭季馨,我倒要看看他到底是什麼意思,想讓我死,還是想讓我兒死。”“哈哈哈,袁公實在是多慮了,袁公為大秦的建立鞠躬儘瘁居功至偉,您要是不那麼固執,這大秦首輔的職位,本該是您的,袁公子也多次對你抱怨過,這袁公的上進心可很強啊,您這樣做,太過分了。”“我父子之間的事情你們……”袁黃瞪大了眼睛,忽然間意識到了什麼。“嗬嗬,袁公,您不會以為您和袁公子之間那些家書都不為外人所知吧?哎喲,您到底是把在下看作什麼人了?在下想知道的事情,還真沒有不知道的,陛下想從在下這裡知道的事情,也沒有不知道的。”周曜大大方方的承認了。“錦衣衛?東廠?”袁黃笑了出來:“蕭季馨這大秦朝,還真是沒什麼不同啊?”“從古至今皆然,以後也是一樣,錦衣衛和東廠無論怎麼變動,無論人員如何變遷,一定會繼續存在,您理想中那些光輝盛世,我們這些人隻會更多不會更少,這是在下從事這份工作以來悟出來的道理。”周曜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有什麼不好,他隻覺得袁黃太不可理喻了:“袁公,陛下等您很久了,一起去見見吧?”袁黃點頭。“好,我去,我去看看他,我去看看他現在到底是個什麼樣子!”說罷,袁黃就往外走,周曜立刻跟上,然後請袁黃上馬車,一路帶著袁黃進了皇宮。蕭如薰已經在書房裡等待多時了,一看袁黃來了,滿臉笑容。“袁公,好久不見了,近來可好?”“不好。”袁黃站在蕭如薰麵前,冷笑一聲:“蕭季馨,你就彆和老夫這裡耍花槍了,有什麼就說什麼,老夫沒有多餘的話想和你說,你就告訴老夫,我兒,到底犯了什麼罪,你放人不放人,還是說,你要殺了我父子?”“袁公!說什麼呢!”蕭如薰立刻變得嚴肅起來:“您和若思都是我在緬甸落難的時候前來幫助我的,您和若思對我的幫助實在是太大了,我怎麼會傷害你們呢?”“那你抓住若思把他放到調查司大牢裡是什麼意思?你那大牢不就是錦衣衛詔獄嗎?進去的人,幾個能活著出來?”麵對袁黃的冷嘲熱諷,蕭如薰麵不改色。“袁公,這件事情我也不想,可誰叫這事情發生的太突然,我都不知道該怎麼庇護若思了,來來來,您看看您看看,這些奏表,可都是要求殺了你們父子兩個的,我這是保護您和若思啊!”蕭如薰把桌上二十多分奏表全部抱起來遞給袁黃,袁黃深吸一口氣:“我倒要看看你要乾什麼!”打開第一份,是王錫爵的奏表,說是聽聞袁黃口出叛逆之言,妖言惑眾,和其子袁儼一起有不臣之心,請皇帝陛下誅殺之。打開第二份,是李廷機的,說聽聞袁黃曾說年輕二十歲必起兵造反的話,跪請皇帝陛下誅殺此不臣之人。打開第三份,是葉向高的,說聽聞袁黃和其子袁儼一起密謀要造反,計劃從海上調兵突襲京師,請皇帝陛下明察,然後誅殺之。然後是大秦各大部門尚書侍郎的奏表,洋洋灑灑數千字,內容隻有一個——請皇帝誅殺袁家父子。袁黃看的身體發抖,最後直接一用力把奏表摔在了地上。“你要殺我就直說!彆說這些沒用的!我父子和曾說過要造反?何曾說過!!!”蕭如薰搖搖頭歎了口氣,滿臉的遺憾。“您當真不曾說過?那這滿朝文武百官都上奏表說要殺了您,是說滿朝文武百官都錯了,要聯合起來誣陷您謀害您?”袁黃眼睛一瞪。“你這朝廷,儘是些魑魅魍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