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圖阿拉此時隻有少數人鎮守,受傷的額亦都正在這裡休養。他的傷勢很不好,一度止血成功,但是為了取出鉛子,不得不再次弄破創口,結果雖然手臂上創口裡的鉛子被取了出來,但是創口過大,血很難止住,隻好將他送到赫圖阿拉休養。說是休養,其實赫圖阿拉距離戰場隻有八裡路,根本談不上什麼休養,那裡的聲音赫圖阿拉都能聽到,額亦都始終無法寬心。更兼創口始終無法很好的止血,額亦都的身體狀況非常糟糕,他們所謂的”軍醫“想了很多辦法,依然無法處理這個傷口。他們說漢人的醫生或許還有辦法,但是他們實在是無可奈何,努爾哈赤也很無奈,此時此刻除了秦軍軍營裡可能有軍醫之外,其他地方哪裡還有漢人?但是秦軍軍營裡的軍醫也不是他們可以染指的,一次夜襲已經失敗,夜襲已經行不通,更不要說正麵對決,若是能打敗秦軍倒還有機會,但是眼下卻一點機會都沒有。其實他們就算是找來了秦軍軍醫,除了截肢之外,秦軍軍醫也沒有很好的辦法,鉛子畢竟是有毒的,也就是打在四肢上還能用截肢的方法來挽回,要是打在其他地方,那是必死無疑的。這幾日他們一直被秦軍壓著打,雖然竭儘全力的和秦軍近距離交戰以抵消他們在火器上的優勢,可是還是沒辦法阻止秦軍的前進,秦軍的戰鬥力也十分可怕,盔甲十分精良,建州兵很難攻破秦軍的鐵壁陣。防線接二連三的被攻破,一退再退,再這樣下去,煙囪山的險要就沒了,他們就可以和之前撤離的部眾一起玩命大逃亡,和秦軍在這廣闊的大地上來一場驚心動魄的大逃殺了。這對於沒有穩定糧食來源的努爾哈赤來說無疑是致命的,所以努爾哈赤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那就是在萬般無奈之下逃入朝鮮,以戰養戰,靠著朝鮮人的軟弱無能生存下來。至於之後秦軍萬一追過來怎麼辦,他並沒有很好的辦法,隻能說走一步看一步,看看到底能走到什麼地步。眼下,他已經開始著手準備撤退的事宜了。萬般無奈的情況下,必須要進入朝鮮求生。朝鮮人的無能他是見識過的,也在朝鮮征戰過,對朝鮮的地形富庶程度也有了解,如果進入朝鮮,他至少可以有東西吃。至於朝鮮軍隊……他還真沒有放在心上。連倭寇軍隊都打不過,敗的那麼慘的一支軍隊,他實在是看不上眼。此時正是午後時分,秦軍發動了再一次的進攻,一支大軍緩緩壓上,火炮轟鳴,建州軍的防線岌岌可危,再一次的衝鋒近戰不可避免,可是到底能不能打贏,還是說是單純的送死,他們誰都沒有把握。這是不得不打的局麵。“出擊吧,我們沒有選擇了。”努爾哈赤恨恨的在地圖上捶了一下,下達了出擊的命令。費英東點點頭,走了出去組織這支軍隊去進攻了。“咱們真的要去朝鮮嗎?”帥帳裡隻剩下安費揚古和努爾哈赤兩人,安費揚古看著努爾哈赤,問出了這句話。努爾哈赤沉默了一會兒。“咱們沒有彆的路可以走了,如果不去朝鮮,我們就要死在這裡,我了解朝鮮的地形,也知道朝鮮的軍隊是什麼模樣,我們去了朝鮮至少不會餓死,還能打下一塊土地居住下來。”“那萬一漢人再追過來呢?”努爾哈赤又沉默了一會兒。“那就繼續往南走。”“朝鮮三麵環海,南邊也是海,走到最南邊,漢人追到最南邊,我們是不是隻能跳海喂魚?”安費揚古持續的發問讓努爾哈赤的內心一陣迷茫,少傾,他無奈的搖了搖頭:“你還有彆的更好的辦法嗎?”“有講和的可能嗎?”安費揚古似乎還有一些幻想:“褚英畢竟是你的兒子,如果說些軟話,我們或許……”“蕭如薰不會放過我們的,哪怕有褚英說情也是一樣的,我們先是攻擊了他的軍隊,現在又和他對抗,他不會接受我們的,我們隻能自己求生。”努爾哈赤直接打碎了安費揚古的幻想。“可是……”“除非你,我,費英東,還有額亦都,我們四個自己把自己捆起來去見漢人的主帥,把自己的命雙手奉上,然後族人就安全了,還能繼續生活在這裡,或許褚英會是他們新的首領,但是我們四個就必須要死,你願意嗎?”努爾哈赤的反問讓安費揚古無從回答。犧牲自己一個換取整個部族的生存?他們是首領,是高高在上的統治者,統治者什麼時候會為被統治者犧牲自己了?捫心自問,可能嗎?那是童話,是傳說。安費揚古什麼都不說了。“那麼,我們什麼時候去朝鮮?怎麼安排?”“安排已經安排的差不多了,我把族裡的青壯女子和孩子,還有一些壯勞力全都安排到了往長白山方向去,剩下的的老弱病殘都往東邊去了,咱們可以趁夜撤軍往長白山方向走,會合之後直接渡江。”安費揚古吃了一驚。“你早就準備好了?那剩下的那些……”“情況特殊,我們隻能保住一些能生育的女子和能乾活的男子,還有一批幼兒,帶上他們,咱們去朝鮮,還有生路,其他的人,聽天由命吧,你放心,咱們的家人都在去長白山的隊伍裡,很安全,我專門安排人保護了。”“那這幾天你那麼拚命的打是為了什麼?”“為了讓漢人覺得我們會繼續打下去不會後撤,這樣,我們就能趁夜離開。”安費揚古又問道:“那麼多傷兵,我們帶上是跑不快的,天一亮漢人發現我們跑了肯定會來追,一旦被追上我們就完了。”努爾哈赤抬起頭看了看安費揚古,表情很怪。“所以我把傷兵都往赫圖阿拉送,這裡不留傷兵。”安費揚古愣了一下,隨後倒吸一口冷氣。“他們都要放棄掉?”“我隻能保證部分人活下來,剩下的,我無能為力了。”努爾哈赤又低下頭。“額亦都也在赫圖阿拉!”“我已經安排人專門負責額亦都了,他是肯定會帶走的,其他人的話……我們實在是辦不到了,我們不能停下來,一直到進入朝鮮之後都不能停下來,必須要一直不停的跑!”努爾哈赤越來越堅定了。安費揚古張張嘴,還想說些什麼,結果帳篷外麵忽然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嘈雜聲,打斷了他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