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這種這種病態的潑婦式的道德觀,大明朝的最後幾位皇帝真的很慘,很慘。被人罵不能殺人,被人罵不能還擊,否則就是在免費給他們做名聲助推,讓他們更加有名,更加高興。打不能打,罵不能罵,這是皇帝嗎?簡直就是受氣包。和這幾位皇帝比起來,滿清的皇帝簡直生活在天堂,因為他們耳中隻有阿諛奉承,也隻願意聽到阿諛奉承,罵他們,彆說升官發財名揚四海,全家滿門甚至三族六族九族都是有生命危險的。沈鯉仿佛看到了權力正在向自己招手——他失去權力有點時間了,手中無權的感覺,真的和死了差不多。餘繼登似乎看到了內閣的名位向自己招手——他是禮部尚書,真正意義上的儲相,有此事的加成,進入內閣不成問題。然後兩人正好撞上了去送奏表的人。“等一下,這是沈閣老讓你送給陛下的?”沈鯉攔住了送奏表的人。“是。”“沈閣老怎麼說?此事是讚同還是不讚同?”“沈閣老票擬了讚同晉封蕭鎮南為秦國公的草詔,請陛下閱覽。”說完,小官鞠了一躬,快步趕赴宮中,留下沈鯉和餘繼登麵麵相覷。沈一貫他……他真的……他真的不要節操了?這還真不好說,這個老家夥出乎意料的事情也不是第一次做了,這樣迎奉上意,他難道真的不怕被人家口誅筆伐?真的不怕被大明最強嘴炮天團給罵到墳裡麵去?這老家夥說不定還真的不敢。餘繼登有點慌了。六部裡麵四個部都倒向了沈一貫,而他……還有工部……沈鯉看到了餘繼登的臉色,頓時意識到自己的機會來了。“餘部堂,不要慌,沈一貫想要乾這種倒行逆施的事情,怕是沒那麼容易,咱們馬上去都察院!”沈鯉拉住了餘繼登。餘繼登一聽,精神一震,恍然大悟。“是極!”如果說在大明還有誰可以創造奇跡的話,那就是大明最強嘴炮天團的都察院了,他們可以用一張嘴毀掉任何,注意,是任何他們看不慣的東西,至死方休。現在能力挽狂瀾的就是這群隻為自己的利益奮鬥不息的瘋狗。沈鯉終於在危機中找到了機遇。而沈一貫的票擬送到朱翊鈞手上的時候,朱翊鈞得意的笑了出來。“到底還是服了,這老家夥盯著首輔的位置真的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了做首輔,他不得不靠向朕,為了做首輔,他不得不開罪反對他的人,開罪沈鯉,開罪餘繼登,開罪都察院,那就是他的夢魘!”張誠立刻說道:“陛下英明!”朱翊鈞看了看這份奏表,點了點頭:“拿去批紅,然後頒布下去,著內閣準備凱旋獻俘儀式,給蕭卿發詔書,可以帶人回來舉行凱旋獻俘儀式了,咱們的大事也該籌備起來了。”“老奴遵旨!”皇帝批紅的旨意很快就送回了內閣,在都察院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沈一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讓此事曉諭六部,讓百官都知道,大明朝最尊貴的爵位出現了,也有了主人了。說實話,沈一貫真的挺期待京城裡定國公和英國公兩家的反應的,成國公暫且不論,他家還沒有人襲爵,沒有話事人。但是執掌中軍都督府和京營兵權的英國公張維賢與執掌後軍都督府的定國公徐文壁又會如何看待此事呢?有明一代,是有不少與國同休的勳貴的。比如徐達家族的魏國公和定國公,張玉張輔父子接連拿下的英國公,朱能傳承下去的成國公,還有沐英的黔國公,這五家國公都是大明朝的頂級勳貴,與國同休,地位超然,文官不能動,宦官不敢動。五家世襲罔替的國公裡麵,魏國公家因為曆史原因在南京常駐,黔國公家則永鎮雲南,隻有三家常駐京師北京。但是也就是地位超然了,要論實權,還真沒什麼,比起這五家,其餘那些國公要麼是追封,要麼是親眷關係得到的,都是流爵,無法世襲罔替,更加不受重視,甚至還很容易被人嘲諷。傳承到這一代,成國公家上一任成國公萬曆十四年自殺了,這一代成國公還沒長大,沒能襲爵,成國公家暫時沒有話事人,忽略不計,不過英國公和定國公家都是有成年掌門人的。這一代英國公張維賢執掌五軍都督府裡的中軍都督府,執掌京營兵權,統帥京營,是大明勳貴圈子裡的領袖級人物,因為執掌京營兵,所以在政治鬥爭當中會起到舉足輕重的作用,曆來為文官們所拉攏重視。定國公徐文壁為人謹小慎微,常常能見到皇帝,文官們刻意與之結交,和文官關係好,基本上算是文官們捧起來的吉祥物,身為勳貴首腦之一,居然和文官們一起上表請朱翊鈞立儲,請罷免礦稅等等。尋常文官這樣做早就被朱翊鈞恨上了,徐文壁小心謹慎,又是頂級勳貴,所以朱翊鈞對他比較寬容,也就是說幾句,並不深責。本來勳貴圈子裡麵的利益已經分的差不多了,多了一個蕭如薰,其實沒什麼,蕭如薰的封地在緬甸,和京師隔著十萬八千裡,沒什麼利益衝突。但是如果說蕭如薰晉封秦國公,那麼雙方的處境可能就會有一些微妙的變化。誰也不知道皇帝把蕭如薰晉封為秦國公之後,打算怎麼任用蕭如薰,是留在京師呢,還是回緬甸呢?大家都認為回緬甸的可能性不大,留在京師的可能性很大,那麼留在京師又能乾什麼呢?人們發散一下思維。三年前,蕭如薰去留之爭當中,不少人提議讓蕭如薰提領京營,重練京營兵,這一提議在當時得到了不少人的讚同,但是因為勳貴圈子的強力抵觸和當時還有些能量的李成梁的上下活動,於是作罷,蕭如薰自請留鎮緬甸,風波結束。可是如今,蕭如薰攜不世之功卷土重來,一來,就氣勢洶洶的讓皇帝為他爭取到了秦國公的爵位,雖然大概是流爵,但是奈何封號尊貴,這樣一來,身為頂級勳貴,他……又能走到什麼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