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商的財富有多少?數不清,完全數不清。在沈一貫看來,應該就是隨隨便便摳一點出來就能解決山西和大同的重建賑災的程度。整個賑災重建的過程隻要從國庫走個過場就可以了,剩下的還是大家的,這麼一大團子利益吃下肚,大家還不要撐壞了?哈哈哈哈!真是愉快啊!一念至此,再看著沈鯉鐵青的臉色,沈一貫的心情就像是乘著風一般起飛了。沈鯉曾經是朱翊鈞的老師之一,給朱翊鈞講課講得很好,朱翊鈞早年很喜歡這個老師,沈鯉也曾為了朱翊鈞和張居正鬥過,不過失敗了就是。張居正死了以後,皇帝親政,沈鯉曾有過一段輝煌日子,但是伴隨著皇帝和群臣之間矛盾的增加,沈鯉卻站在了朱翊鈞的對立麵上,逐漸被朱翊鈞厭惡。沈一貫就開心了。你是皇帝昔日的老師又如何?誰讓你不知好歹的爭什麼國本?皇帝對你那麼好你卻死硬的撐著要什麼麵子,又想當婊子又要立牌坊,你以為你是誰?不照樣要被嫌棄?哈哈哈哈哈!他是最煩沈鯉的,這個端著架子自認帝師瞧不起他的家夥,是帝師又如何?皇帝給的好處你收下便是,你偏要和群臣攪和在一起,要什麼虛名,本該背靠皇帝和群臣作鬥爭不懼一切打擊,結果現在卻和皇帝站在對立麵上。這不是又想當婊子又想立牌坊嗎?這下好了,翻車了不是?沈一貫心裡是滿滿的幸災樂禍。“沈閣老這話說的,老夫能有什麼意見呢?不過是從善如流罷了,眼下山西大同局勢緊張,王世揚失職,蕭鎮南臨危接任,做的不是很好嗎?大明不是前宋,難道還要以陣圖約束武將?不過是事急從權,事畢即撤,無傷大雅。”沈一貫的話給這次的會議定下了完整的結論,沈鯉的心底裡是滿滿的無從消解的悲哀。內閣,現在完全在沈一貫的掌握之中了,沈一貫直接跳過了趙誌皋,直接成為了事實上的首輔,大明朝現在已經輪到沈一貫來當掌舵者了,而他,是一個政治鬥爭當中的失敗者,現在或許還不算,但是很快就是了。因為已經沒有人支持他了。趙大佛爺看著大家基本上商量完了,局麵已經確定了,於是不失時機的站出來彰顯了一把自己的存在感。“既然商定了,那就擬一道旨意,給陛下遞上去,讓陛下處置吧!咱們這兒也快些準備著山西大同賑災的事情,這些就都拜托給次輔了。”沈一貫連忙站起身子對趙誌皋鞠了一躬。“是!”趙閣老實在是一個難得的軟柿子,不論大小官員,隻要從他身邊經過,基本上都忍不住的會伸手捏一把,但是隻有沈一貫從來不曾對趙誌皋不尊敬,沈一貫很尊敬趙誌皋,對所有人都很客氣。或許正是如此,讓趙誌皋看出了沈一貫心底裡潛藏著的野獸。那張牙舞爪伺機掙脫鎖鏈的野獸。可惜大多數人都沒有看清楚這頭野獸,以至於讓這頭野獸在不久的將來竄了出來,給大明朝帶來了意想不到的災禍。趙誌皋是唯一看出來的並且儘力去阻止的,但是他太老了,太軟弱了,也太容易灰心喪氣了。現在的趙誌皋已經徹底的自暴自棄,也不管不顧了,隻要自己能安然死去,那就是功德圓滿了。就這樣,在個人心懷個人的鬼胎的情況之下,大家達成了協定,鋪平了蕭如薰通過總督這個看似不可逾越的天塹的道路。這道內閣的票擬送到朱翊鈞的手上的時候,朱翊鈞正在對駱思恭進行嚴肅的思想再教育。“朕不殺你,不是因為朕寬宏大度,而是朕憐憫你曾經為朕做過的事情,念在你有功,朕可以饒了你這一回,但是不會再有下次。”朱翊鈞很嚴肅的告誡著駱思恭,而駱思恭也有理由相信皇帝並不是不想殺自己,而是殺了比不殺更難以應付局麵,所以才留下自己,因為自己還有用,皇帝還有需要用自己的地方所以皇帝才會留下自己一條命。如果不是這樣的話,自己這條命根本留不住。“臣謝陛下不殺之恩!臣謝陛下不殺之恩!臣必為陛下肝腦塗地!死而後已!”這話說的連駱思恭自己都不相信,就更不要說朱翊鈞了,朱翊鈞在心中忍不住的冷笑,對駱思恭的這番話是根本不予相信的。“這些話朕記住了,但願你也能記住!朕交給你一個事情,你要認真去做。”駱思恭連忙點頭:“臣必將完成陛下交付的任務!”“對山西晉商的藏糧洞,你知道多少?”駱思恭咽了口唾沫,默默地算了算。“十之七八。”朱翊鈞點了點頭。“派出你手下最精乾的隊伍,帶著你所知道的消息,去山西交給蕭季馨,之後讓你手下的人聽從蕭季馨的安排,給朕把那些糧洞一鍋端了,所得糧食交給蕭季馨安排,明白了嗎?”駱思恭還想說些什麼,但是到底也沒說出口。因為他也反應過來了,皇帝之所以如此堅決,甚至是有點鐵血的味道,是因為山西商人在這場戰爭之中損失慘重,實力大損,各方各派勢力大概都已經得到了這個消息,並且對山西開始起小心思了!估計這會,山西晉商勢力不保。這樣也好,至少自己手下這些年來不明不白的死在山西的那些兄弟們也好安心閉上眼睛了。他奶奶的!自建國以來就威風八麵百官驚懼的錦衣衛居然也能落到如此地步,小弟被人殺了都無法站出來主持公道,伴隨著皇權的衰微而愈加衰微的錦衣衛似乎也走到了一個死胡同裡麵。如今,未嘗就不是錦衣衛重振聲威的好時機。而就在此時,內閣的票擬送到了朱翊鈞的案頭,朱翊鈞打開來一看。“讓蕭季馨做總督?”朱翊鈞驚呼一聲,似乎完全沒有想到這件事情居然是由內閣那幫子文官主動提出的,他還以為自己需要和他們做一番鬥爭才能敲定此事,結果剛想睡覺就有人遞上了枕頭,這事情還真是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