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槍響,不僅把陳龍正給嚇到了,也把休斯這裡的自己人給嚇到了,誰也沒料到休斯突然會開槍,而且還是對著利瑪竇神父開槍,當然位置不是利瑪竇的身上,而是他的胯下的土地,也就是那麼短短的距離,一顆彈丸深深的嵌入了地麵,休斯一臉惡鬼一般的表情,十分滲人。利瑪竇是絕對沒有想到休斯會朝著自己的開槍的,驚懼過後肝膽俱裂,直接昏死過去,看起來就和死了沒什麼區彆,所以在其他人的眼裡,利瑪竇就是被休斯一槍給打死了,或者說是嚇死了,總而言之,這鍋是休斯的,誰也跑不掉。休斯沒有料到利瑪竇那麼慫,直接嚇死了,自己也沒相關的心理準備,就聽得身旁一個士兵驚呼一聲:“利奇神父死了!!”然後全體士兵都用極其震驚的眼神看著休斯。你丫夠膽,你丫真有膽量,居然把羅馬教廷的人給殺了!給當著咱們那麼多人的麵給殺了!休斯一陣驚慌失措,連著往後退了好幾步,大聲喊道:“不是我殺的!是他自己嚇死了!我沒有殺他!你們不許胡說!誰胡說我殺了誰!”說完這家夥劈手奪過一把點了火繩的槍,舉起來朝天上一放,又是“砰”的一聲,震懾住了全部的西班牙士兵,沒有人繼續喊叫,全都驚恐地看著他。休斯喘著粗氣,看著周圍的士兵們,大腦一片空白。就在此時。“砰砰砰砰砰”一陣連環槍響,把休斯嚇得直接趴倒在了地上,耳邊全是驚慌地喊叫和慘叫聲,還有不間斷的槍響,好容易等到一陣間隙,休斯抬起頭一看,自己身邊躺著十七八個倒在地上渾身冒血的士兵。中國人開槍了?中國人向我們發起進攻了?他再一往周邊看,看到周邊幾乎全部的士兵都在四處奔逃,慌亂不已,完全沒有章法,也彆提利用障礙阻擊中國人,中國人的槍聲響得很快,幾乎沒有間歇期,到處都是子彈擊打到實物的聲音。“休斯!中國人進攻了!中國人向我們進攻了!我們該怎麼辦?你不是說不會開戰的嗎?現在是怎麼回事?!”休斯的副手一下子衝到了休斯的身邊,趴在地上揪著休斯的衣領子就是一陣狂吼,把休斯給吼的一陣暈眩,好容易清醒過來,聽著耳畔的槍聲和慘叫聲,一咬牙一狠心,大聲吼道:“馬上組織反擊!立刻就要反擊!不反擊我們都會死在這裡!立刻反擊!反擊才有活下去的希望!”副手此時此刻也不想和休斯爭論之前的事情,和中國人沒法兒談判,隻能打,打出一條生路來了。“等我回到總督府,一定要把你告上軍事法庭!你這個混蛋!”這個副手的腦袋比休斯要清醒的多,看到休斯擊打利瑪竇的時候就知道情況不妙,利瑪竇分明是在拚命的阻止兩軍開戰,這個該死的軍頭,就知道打仗,他的腦子是豬腦子嗎?!副手匍匐著身子爬了起來,快速的往後麵去,想要避開中國人的射擊範圍整理反擊,剛跑沒幾步,休斯忽然大喊一聲:“先派人去後麵中國人的村莊拉救兵!他們手上也有火槍,他們能救我們!”副手一愣,稍微抬起了一下自己的腦袋,疑惑地看著休斯,下一秒鐘,一顆子彈精準的從他的前額打進了他的顱腔之內,休斯就看到他搖晃了一下,表情變得呆滯,然後直接倒在了地上,露出了被轟碎了的後腦勺。“啊!!!!!!!”休斯歇斯底裡的大喊起來。西班牙人陣地之外,陳龍正把自己手裡剛剛發射一槍的線膛槍遞給了身後的衛兵,衛兵立刻又遞上來一支裝填好彈藥的槍械,然後自己掏出小木錘子開始噠噠噠的往陳龍正打完的槍口裡麵錘子彈。陳龍正的槍法不錯,這家夥喜歡火槍,蕭如薰每天安排士兵實彈射擊的時候,他一定要去湊熱鬨跟著一起打,沒辦法,蕭如薰就給他批了每天二十發子彈的額度讓他過癮,誰曾想這家夥不是單純的在玩,還是在認真的研究槍法,蕭如薰的第三支線膛槍就是他給要去了。每天二十發子彈沒白喂給他,現在的陳龍正頗有狙擊手的架勢。但見他蹲在一顆樹旁邊,用樹作掩體,拿著槍,一隻眼睛瞄準,槍口對著西班牙人的陣地,看到誰不爽就是一槍過去,打得相當準,剛才到現在已經三個人倒在他的槍口之下了,而那兩百五十名火繩槍兵的壓製火力還沒乾掉三十個人呢!好,又站起來一個,莽莽撞撞的,好像還要舉著槍射擊自己這邊,就是你了,走著!一扣扳機,又是一槍,一顆子彈直接衝向了陳龍正的目標,然後在陳龍正的視野內,那人倒下了,再也沒爬起來。在休斯身邊的士兵的視野內,休斯剛舉著槍要反擊中國人,結果一站起來就被一顆子彈給撂倒了,這顆子彈打穿了休斯的脖子,當場要了休斯的命,他就躺在地上,血流了一地。西班牙士兵的戰鬥意誌崩潰了。“先生!西班牙人潰逃了!”觀戰士兵前來向陳龍正彙報。“我知道!燧發銃隊立刻衝過去精準射擊,鳥銃隊緊隨其後,儘量全殲這些西班牙人,勿使一人得脫!衛兵跟我來,去看看利先生怎麼樣了!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那麼大個人不能說沒就沒了!這天殺的西班牙人!居然連利先生都不放過!”陳龍正紅著眼眶就帶兵衝了過去,拿著線膛燧發槍的射手衝在最前麵,越過障礙就蹲在地上精準射擊,一輪齊射之後射倒了三十多個西班牙人,剩下的人極少數在負隅頑抗,多數都在潰逃。明軍鳥銃手隊已經換完彈藥,直接衝了上去掩護,又是兩輪齊射,雖然沒什麼準頭,但是氣勢還是有的,一輪齊射二輪齊射也乾掉了七八個倒黴蛋,這些倒黴蛋直接給打成了篩子,渾身都是血洞。這回西班牙人是真的潰逃了,主將副將都給射死了,剩下的還被明軍一邊倒的壓製,誰還有戰意?不知道誰帶頭,一夥人嘩啦啦的慘叫著往後麵跑,遠遠看去一大堆人都在潰逃,要多狼狽有多狼狽。陳龍正可不打算放過他們,一聲令下,後麵明軍緊追不舍,一發子彈打完了沒法兒立刻換子彈,那就不要槍械了,不少人直接把槍械丟下,從背後拔出大砍刀撲上去就砍,不少西班牙人沒聽到槍聲,還以為明軍不追了,結果回頭一看,就見著明軍凶神惡煞的揮著大砍刀就衝了上來,揮刀便砍。唰的一刀,一顆人頭落地,又唰的一刀,半截身子分家了,一大半西班牙人沒被槍打死,倒是被這些鳥銃手拿著大砍刀追上去用刀給劈死了,最後一小隊潰逃的被裝填完彈藥的燧發銃手盯上了,一百五十米的距離,砰砰砰砰一輪五十發齊射,十一二個人全部撲倒在地,死光了。二百名西班牙士兵就這樣被明軍順利全殲,這場小規模的遭遇戰短短的半個時辰不到就結束了。陳龍正初出茅廬第一戰就大獲全勝,而且戰損比驚人,戰後統計,明軍隻有三人受了輕微槍傷,就是被子彈擦破了皮,還有兩人追擊的時候崴了腳,另外一個倒黴蛋越過西班牙人設置的路障的時候給絆倒了,一頭摔下去摔暈了,戰後才醒過來。一個人沒死,就這樣收拾掉了二百個西班牙人,這戰損比也是沒誰了。不過那個時候,陳龍正沒有心思品嘗自己初次指揮戰爭的勝利果實,他和幾名明軍士兵哀傷的圍在利瑪竇的屍體邊上,看著閉著眼睛全無聲息的利瑪竇癱倒在地上,心裡的哀傷難以言表。他和利瑪竇的交情還是很深的,不說當初一起翻譯編纂《幾何原本》的時候的交情,也要說說一起在海上航行的一年時間,兩人朝夕相伴,暢談中華上下五千年和歐洲的文藝複興曆史,托利瑪竇的福,陳龍正是繼蕭如薰之後第二個對歐洲了若指掌的中國人,知道西班牙葡萄牙,知道法蘭西英吉利。不僅如此,他還在歐洲掀起了一陣中國熱,成為了歐洲貴族的坐上賓客,享受到了無與倫比的盛情招待,這一切,沒有利瑪竇的幫襯是不行的。再說這一次利瑪竇不辭辛勞的帶人三地跑,跑了菲律賓跑廣州,跑了廣州又跑緬甸,然後又跑菲律賓,快五十的人了,一大把白胡子,身體早就不年輕了,還到處跑,你說他這是為了什麼?不還是為了蕭侯爺嗎?那麼儘職儘責的一個小老頭兒,就這樣死了,誰說不冤屈?陳龍正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淚,想起了和利瑪竇相處的點點滴滴,一時間哀傷不已,站起身子吩咐身邊的士兵道:“將利先生的屍體收斂起來,咱們給帶回緬甸,他是為了咱們的事情被害死的,咱們要對得起他,回去以後,請蕭侯主持火葬,在緬甸留個衣冠塚,把骨灰送回他的家鄉去,人總要落葉歸根的。”士兵們俯首遵命:“諾!”幾個士兵小心翼翼的把利瑪竇的屍體抬起來,剛抬起來沒走幾步,利瑪竇的屍體忽然睜開了眼睛,張口就喊出一句漢話。“不要開槍!不要開槍!惕龍!千萬不要開槍啊!”陳龍正正準備指揮士兵把這些西班牙人的腦袋都砍下來築京觀祭奠利瑪竇,結果利瑪竇就扯著嗓子嚎開了,陳龍正被嚇了一跳,抬著利瑪竇的屍體的四名士兵更是驚悚,手一鬆,齊齊往後一跳,舉起槍就要開槍。“詐屍啊!!!!!”“哎喲喂!我的老腰啊!!!”利瑪竇在緬甸待久了,習慣了說中國話,尤其是他的腰背不好,和袁黃一個毛病,袁黃腰背不好的時候張口就是一句“我的老腰啊”,然後就扯著嗓子要蕭如薰給他拔火罐按摩,利瑪竇不敢叫蕭如薰給他拔火罐按摩,但是也學會了這句話,動輒就是我的老腰啊!這次的這一嗓子倒救了他的命。詐屍的人還會喊腰疼?剛舉起槍械的士兵愣住了,互相看了看,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陳龍正三步並兩步衝過來,撲在利瑪竇身邊就使勁兒的搖。“利先生?利先生?你沒死?你還活著?”利瑪竇剛醒過來,是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我當然沒死啊,惕龍,你那麼希望我死?”陳龍正確定了利瑪竇沒死,立刻扯著嗓子喊了起來:“利先生沒死!利先生沒死啊!”然後就衝著利瑪竇直嚷嚷:“剛才我看著你被槍打了,還以為你真的死了,利先生,你可嚇死在下我了!你要是沒了,我怎麼跟蕭侯交代啊!”利瑪竇一臉懵逼,看了一下一片狼藉的戰場,頓時驚醒過來,想起了自己給休斯一槍打暈過去的事情。“你沒開槍吧?惕龍,你沒有開槍吧?”陳龍正臉色一變。“西人欺人太甚,將利先生你給打暈了,利先生你是蕭侯的屬官,就是蕭侯的顏麵,他們打你,就是打蕭侯的臉,就是打我大明的臉,區區小邦,居然敢如此猖狂,我怎能饒過他們?西人自領兵軍官以下二百人全數為我大明天兵擊殺,一個不留!這就是他們膽敢違逆我大明的下場!利先生,你彆擔心,不要有憂慮,我會把你安全的送回緬甸的,這次你立了大功,蕭侯不會虧待你的,利先生,你……利先生?利先生?你怎麼又暈了?利先生?”利瑪竇聽到陳龍正說的話,看了一下滿地狼藉和西班牙士兵的屍體,頓時意識到了什麼,然後愣了一下,看了一下陳龍正無辜的麵龐,接著氣急攻心,一口氣沒上來,又暈過去了。這可把陳龍正給嚇壞了,陳龍正還以為利瑪竇這回是真的出事了,趕快讓人把利瑪竇抬起來安頓好,派幾個人護送利瑪竇回到港口船上,船上有緬甸的醫師,他自己帶兵繼續在向導的指引下深入,非要將那三千多失落的同胞救出來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