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如薰這裡如火如荼的發展著,納瑞宣那裡卻在愁眉苦臉著。“王上,昨日,又有一百二十七名農戶和五十七名士卒前往緬甸去了。”林遠山站在他的麵前,將一份他不願意看到的數據統計遞到了他的麵前。“又走了?”納瑞宣有些失落的詢問。“恩,又走了。”林遠山很確切地回答道:“鎮南侯府的授田是真的,凡是過去的人,家中有至少一個青壯男丁的都得到了足夠的良田,一些村落已經建立起來,鎮南侯還在人口抵達之前帶兵修築房屋和城池,現在勃固城周邊已經形成了很大一片聚落,起碼有萬餘民戶正在定居當中,鎮南侯沒有騙人。”納瑞宣又歎了口氣。“早知道鎮南侯不打算回去,我還出那麼大的力氣乾什麼?本以為能分至少一半的土地,沒成想隻分到了那麼些地方……”蕭如薰平定緬甸之後,納瑞宣作為出力最大的藩屬國國王,得到了官位、爵位和實物獎勵,更被蕭如薰把毛淡棉以南的狹長地帶的領土賜予他,算是聊以慰藉,但是廣大緬甸的土地就被大明笑納了,一點都沒有摳出來,隨後蕭如薰的召令還一口氣從暹羅挖走了數萬華人。官員都走了不少,去投奔鎮南侯府了,納瑞宣怎麼也留不住。“是本王給他們的待遇不夠好嗎?緬甸一窮二白,剛剛平息戰亂,怎麼有這裡舒適呢?”納瑞宣很不理解的問道。“故國情節難舍,以往是不敢回去,現在既然可以回去了,大部分人還是願意回去的,更彆說還有土地授予,那裡也沒有朝廷官員管著,很多人都樂意過去,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情。”林遠山簡單的解釋了一下。納瑞宣瞧了瞧林遠山:“你怎麼不去?”林遠山深深一鞠躬,開口道:“王上待老臣恩重如山,老臣一家承蒙王上活命之恩,斷無離開之理,此生此世,老臣必不離開王上。”納瑞宣覺得心裡微微有些溫暖,看著林遠山,歎息一聲,苦笑道:“我早該知道留不住他們的,大明太強大了,有大明在,他們又怎麼會主動投奔與我呢?不過,今後緬甸之地若是發展起來,少不了和暹羅多方合作,林卿,到時候就要拜托你和蕭侯多多聯絡,為我暹羅國掙得一份利益了。”林遠山微笑道:“老臣遵命!”如此這般的情況發生在東南亞的各個小國裡麵,和暹羅不同,這些小國對於是否使用華人做官還是相當謹慎的,華人始終是外來戶,沒有歸屬感,被明軍召令一號召,就立刻收拾行李拖家帶口的登上明軍戰船,隨著戰船一起前往自己國家的新領土過新的生活。這個時候小國家們才紛紛意識到這些華人移民的重要,那些重要的活計沒人乾了,重要的技術沒有提供了,人口少了不少,稅收直線下降,不少富庶的商戶也因為本地市場大為縮水而主動離開了這些小國,一時間,東南亞小國各個都麵臨了經濟上的危機和政局上的不穩。納瑞宣雄才大略願意使用華人加入國家領導層的行為也收獲了一批華人的效忠,所以暹羅是唯一一個沒有被挖空華人移民的藩屬國,至於菲律賓,則是被西班牙當局玩了一些小手段,明軍暫時不去找他們麻煩,一波移民浪潮之後,伴隨著國內流民難民的即將抵達,蕭如薰召回了全部的戰船和士兵,開始準備接下來的繁重工作。根據大概數字的統計,這一批抵達緬甸的國內流民在三萬人左右,而這隻是一部分,船隻無法全部帶回,很快,還要有一批難民抵達,這一批難民的人數也在三萬人左右,也就是說,這第一波的移民浪潮大約給緬甸帶來了十萬漢民,對於一窮二白一個漢民都沒有的緬甸來說,實在是一個很大的進步。然而相對於國內的任何一個州縣來說,占地麵積約有兩個朝鮮那麼大的緬甸鎮,卻隻有十萬人口,實在是可憐到了極點,現在的大明人口數量,按照蕭如薰的猜測,已經破億,甚至接近兩億了,明麵上的那些數字是隱藏了大批人口戶數以躲避稅收之後的數字,那可真是小邑猶藏萬家室。緬甸鎮不同,明麵上的人口數目就是實際上的人口數字,相對於整個緬甸鎮的統治範圍來說,蕭如薰有把握讓超過三百萬人定居在這裡而不被饑餓所困擾,但是現在卻隻有區區十萬漢民,漢民的數量還不到那些在阿薩姆東邊定居的緬甸原住民的二十分之一,而就是那樣的一批人,也隻用那些土地就能養活了。等蕭如薰在緬甸引種了玉米和土豆這些高產作物之後,憑緬甸這樣的得天獨厚的地理條件,能養活的人會越來越多。蕭如薰正在儘力招募沿海失地農民來到緬甸定居,補充缺乏的人口,以勃固城為中心逐漸向外側發展,但是人口的增長依舊十分緩慢。當然,這些暫時不用擔心,不說這些人大多數都是青壯男性,將來有很大的可持續發展性,單說緬甸十分陳舊落後的基礎設施就讓蕭如薰十分不安心,如今這十萬人還正好能讓蕭如薰應付的過來,要是人口呈爆炸式增長的話,搞不好還真要出亂子。基礎設施很差勁,非常差勁,不是一般的差勁,甚至可以說就是沒有。城池是怎麼樣的就不說了,耕種的土地都是亂來,刀耕火種,荒廢的土地很多,居住區域規劃十分不科學,這裡一塊那裡一塊,零零散散的,無法形成有效的人口聚落產生輻射反應,水利設施公共衛生設施更是零,難怪動不動就鬨洪災。緬甸的降雨量很大,河流湖泊眾多,蓄水量極大,很容易鬨洪災,這一點和四川和長江流域的某些地方很像,中國的先人修築了大量的水利設施以確保洪水不會損害國家,而緬甸人壓根就沒有這個意識!生活條件太好,自然優勢太大,使得這群人隻知道窮兵黷武,從來不知道發展生產。所以來到了緬甸的漢民們第一件事情要做的就是拿起工具,和士兵們一起建設屬於他們自己的家園。興修水利,建立基礎公共設施成為了非常重要的事情,蕭如薰讓軍隊到處開山挖石頭修築水利工程,在移居的漢民中招募相關技術人才,懂水利的,懂工具的,木匠鐵匠什麼的一起上,商量一個可行的方案,在緬甸人亂搞的亂七八糟的防水設施的基礎上,修築簡單的必要的河堤,確保勃固一帶的最初的漢民聚居地是安全的,然後再去談起他的。一些設施需要從國內購買,或者直接從暹羅購買,人手到是夠用了,軍隊加上遷移來的青壯男丁,幾萬人還是湊的出來的,搞工程不難,難的是技術人才少,而且工具不足,大部分人都要借用軍隊的武器去開荒砍伐,而從國內訂購的大量農具和設備還有一段時間才能運送來。其中也有葉夢熊的幫助,將倉庫內的一些用不到的東西打包低價賣給了蕭如薰,其中就有一些武器和大量的農具,也幫著蕭如薰找一些水利方麵的人才,幫助蕭如薰在緬甸興修水利,還幫著搜羅一些醫師,一些年輕的喜歡四處闖蕩的醫師,打包一起送到緬甸,當然還是蕭如薰提出的優厚待遇吸引了他們。無論何時,人才都是最重要的,要是放到現代,蕭如薰什麼都彆想得到,可是謝天謝地,官老爺們隻在乎四書五經,隻在乎會讀書的進士,除了進士之外,三教九流的人才他們什麼都不在意,待遇也低,地位也低,一聽到蕭如薰給他們優厚的待遇,甚至可以當鎮南侯府的技術官員,忙不迭的就收拾行裝拖家帶口的去了。在緬甸要是不搞水利,那是發展不起來的,同樣,不搞醫療也是很要命的,現在緬甸的雨季過去了,要在下一個雨季來臨之前搞好最基礎的水利,確保不會發大水,也要搞好最基礎的醫療條件,以免那些水土不服的百姓得病,到時候一病病死一大片,蕭如薰哭都沒地方哭。現在吃東西喝水都不用擔心,人數也不多,數萬人的口糧,是軍隊裡的火頭軍統一安排負責,乾活的一天三頓,不乾活的一天兩頓,乾活的一頓稀兩頓乾,不乾活的一頓稀一頓乾,總而言之,不虧待大家就是了。蕭如薰手裡也的確有糧食,從暹羅得到的糧食,從各個部落手裡得到的糧食,用莽應裡的財寶交換而來的糧食,糧食一點都不缺,按照緬甸如今的氣溫,在靠南邊的地方,蕭如薰根據一批老農的意見,已經開始吩咐一批青壯耕田種地了。這裡的氣溫就沒有在二十度以下的,水量還充沛,一年三熟都不是問題,老農們哭著說從沒見過那麼好的地方,要是老家也這樣,就不用來這裡了。蕭如薰詢問了一批背井離鄉的老農,得知他們原先住在關中,流浪到了山東,然後再到浙江,坐船來到了緬甸,家鄉遭了冷災,九月天冷的不正常,麥子發育不良,顆粒乾癟,收成大減,大家哭喊著老天爺不長眼,老天爺也不照顧他們,結果他們沒錢交稅,隻能把最後的土地賣給那些一臉奸詐狡猾的地主豪紳,然後帶著僅有的錢財逃難去了。萬曆二十二年,北方地區已經開始出現了大降溫的前兆,糧食減產十分嚴重。在緬甸感受不到的嚴寒正在席卷著大明的北方,居住在長城以南的漢人尚且如此,居住在更北方的大草原上的遊牧民族就是更是如此感覺的,天冷,冷的不正常,水草不豐了,牲畜養不下去了,越來越瘦了,不打膘了,再這樣下去,大家就要餓死了,怎麼辦?搶他娘的!搶誰?漢人!一輪新的南下風暴正在醞釀之中,而居住在深宮內的大老爺們,無論是皇帝還是內閣,都不曾關注這份可怕的南下風暴,當然,他們也習慣了,每當天冷的時候,邊軍就自發的開始戍邊守衛,增加兵力,因為他們知道,天氣一冷,遊牧的蠻子就要南下來搶掠了。當初蕭如薰一戰砍了三千多蠻子的人頭,在長城外築起了一座京觀,整整兩年,沒有一名遊牧騎兵敢於越過那座京觀發起對長城的進攻,而隨著時間的推移,京觀的威懾力正在持續降低,在可以預見的未來之中,受到嚴寒逼迫而生命遭受威脅的遊牧人,將不得不克服心中的恐懼,再度南下。這是他們的宿命,也是中原王朝的宿命,如果中原王朝不能徹底的殺光這些遊牧人,就無法避免每年的邊關戰爭,遊牧人也是一樣,如果天氣不暖和,他們也無法避免冒著生命危險南下進攻漢人領土的命運。現代的科學研究證明,當地表的平均溫度每下降三攝氏度時,則大氣中凝聚的水分將減少百分之二十,導致嚴重旱災,年均溫度一攝氏度的變化,可以反映在農業北界波動200-300千米,也就是說,一攝氏度的溫度變化,將會決定兩百千米到三百千米寬度的範圍內,土地是否適合耕作。溫度高,則漢人農業北界向北擴張,漢人的勢力也能往北擴張,人也能定居,糧食產量自然可以供給給軍隊,軍隊的軍屯也能滿足一部分軍隊的需要,而溫度降低,則農業北界南移,無法耕種出糧食的土地是沒有價值的,無法定居,人口隻能南遷,則漢人的勢力向南萎縮,漢軍的防守底線也將繼續向南萎縮,守衛長城就成為了一件非常困難的事情。很多王朝末期的時候,版圖都不斷向南萎縮,不僅僅是軍事力量的衰弱,更有溫度的降低引發的漢民人口向南遷移事件,沒有價值的土地是不需要去守護的,但是秦朝人建立的長城,是符合秦朝氣候的建築,未必適合大明朝,那個時候溫暖,秦人的農業北界可以擴張到河套地區,可是現在,行嗎?蕭如薰舉目向北望去——在可以預見未來裡,又將有一輪來自北方的風暴席卷著恐怖的刀槍,向九邊洶湧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