倭寇使節眼見於此,知道自己的出使沒有任何成果,隻能硬著頭皮告辭離開,剛走沒幾步,就聽得蕭如薰喊了一聲“慢著”。滿臉驚恐之色的使節看著蕭如薰,仿佛看到了惡鬼一般,似乎意味蕭如薰要把他給殺了,蕭如薰好笑的說道:“那樣看這本督做什麼?本督是惡鬼嗎?來人,去火頭軍那兒取五十隻餃子,你帶回去交給宇喜多秀家,告訴他,這是我請他吃的餃子,吃完了餃子,好好兒想想,是錢重要,還是命重要。”倭寇使節鬆了口氣,踉蹌了一下差點沒摔倒,惹得眾將哈哈大笑。一陣哄笑中,五人狼狽的竄出了明軍大營,他們一走,蕭如薰的臉色就嚴肅起來:“他們已經不想繼續打下去了,他們開始謀求撤退回國的道路,但是本督猜測豐臣秀吉應該還不知道具體情報,所以沒允許他們撤退,他們也不敢保證撤退的時候我軍不會搗亂,所以這才來試探一下。傳令李舜臣,今日開始嚴密監視從對馬到釜山港的航線,一應倭寇船隻能擊沉就擊沉,先彆用火炮,彆讓倭寇有所防備,用老辦法對付倭寇的船隻,若是遇到倭寇水師主力可以撤退,些許船隻儘力擊沉,阻塞倭寇本土和朝鮮倭寇的聯絡,使之訊息滯後,朝廷水師至多還有七八日就可以抵達了,屆時,將聯合朝鮮水師對倭寇水師進行剿滅,諸將厲兵秣馬,等待決戰!”“諾!”諸將轟然領命。使節回去之後,倭城內,宇喜多秀家和石田三成分食了蕭如薰贈送的五十隻水餃,吃著吃著發現裡麵還有肉,是菜肉餡的,嘴裡滿是滋味,心裡卻越來越不是滋味。由於李舜臣的活躍使得物資補給困難,就算是過年也沒有好的東西賞賜給士卒,更彆說明軍在對麵放煙花爆竹,那般的聲勢直接刺激了他們,使他們非常沮喪。“蕭如薰的意思很明白了,我們不把朝鮮的東西全部交出去,連談判的門都沒有,他實在是太霸道了……”宇喜多秀家從那一戰之後被蕭如薰打出了心理陰影,想要強硬,卻無論如何也強硬不起來。石田三成自然也好不到哪裡去,一口一口的吃水餃,連著吞了三個,心頭的陰鬱卻遲遲無法散去。“我估計要是再沒個結果,太閣可能也會回過味兒來,問我們這些那些,讓我們老實交代,說實話,現在讓我回去我都不太有信心能活下來,更彆說再過一段時間,太閣那七條要求蕭如薰彆說答應,估計這邊看完那邊就要起兵決戰了,咱們撐不住的。”“那怎麼辦,還真的把那些東西全還給蕭如薰?那咱們這一趟過來,丟了十萬人,到底是為了什麼?”宇喜多秀家不甘的放下了勺子。“那你倒是去和蕭如薰決戰啊?你要是戰死了就不用這種話了。”石田三成毫不客氣,宇喜多秀家一怒,張嘴要罵,卻一句話都罵不出來,還是默默的吃起了水餃。“咱們的事情肯定有人知道,隻是太閣還不知道而已,沒時間了,一定要儘快脫身,蕭如薰給咱們的最後期限就是在正月十五,過了這個期限,咱們就真的想回也回不去了。”“真要給?”宇喜多秀家猶豫道。“給,必須給,什麼都沒有命值錢。”石田三成的態度已經非常明確了。“召集大家商量一下吧……”宇喜多秀家還是沒辦法就這樣下定決心,他畢竟太年輕了,忐忑,猶豫不決,不敢一個人擔負起全軍的職責,他最早來到日本隻是為了鍍金,但是現在金子鍍不成還被抹了一身屎,怎麼洗尚且成問題,更彆說擔負起全軍數萬人的生命了。和宇喜多秀家的心情差不多的還有一個人,那就是老將陳璘。陳璘已經六十歲了,是個地地道道的老將,極品老兵,官場起起伏伏,數度起落,人生也堪為一段傳奇,極為不順的傳奇,若在天下大亂之時,他認為自己可以達到徐達常遇春的境界,卻不想生在了這個時候,以至於落得如此下場。六十多歲的人了,搞不好就是最後一次領兵出征,卻還要給一個二十多歲的毛頭小子做下屬,聽他的指揮,朝廷簡直是把自己征戰四十年的資曆當成流水了,還比不上那毛頭小子平定一場叛亂來的有效。細細數來,他平定的叛亂也不止三次了吧?到北京的時候,兵部尚書石星明確告誡,到了朝鮮不得肆意妄為倚老賣老,要與提督蕭如薰精誠合作,一起剿滅倭寇,戰後不失封爵之功。聽起來像是鼓勵,可話語裡全是不信任和威脅警告,天地良心,要不是參軍前十年被武將文官上司給坑慘了,他也不會養成見人就要賄賂的惡習,但是那種情況之下,你不給人家一點好處費,根本就寸步難行,連軍隊的給養都得不到。更悲劇的是,遇到有點責任心的,拿了錢就辦事,遇到沒品德的,拿了錢還不辦事,遇到良心大大的壞了的,拿了錢還要反咬你一口,說你賄賂上官!逼著我給錢,不然就掐斷我的補給,我砸鍋賣鐵的給了錢之後,丫的收了錢,藏下大頭把小頭上繳,還反咬一口說自己賄賂上官,你說有那麼混帳的上官嗎?就這樣一路坑過來,不知不覺四十年了,自己也是命硬,活到現在,沒被那些家夥坑死,而當年坑過自己的那些人,聽說都死了,而且一個死的比一個慘,也算是給自己報了個仇,算是天理循環報應不爽。但是自己這失去的四十年的光陰又該怎麼算呢?每一次的奪職起複都等於是刪號重練從零開始,之前的一切不說化為烏有也是所剩無幾,就這樣起起浮浮,那麼多年了,陳璘還以為自己也就這樣沒有未來了。然而倭寇侵犯朝鮮的事情給了他新的希望,他被再次起複,統帥一隻鄭和下西洋以來大明最龐大的水軍遠赴朝鮮去收拾倭寇,若是答應了至少也是青史留名的事情,本身他還是雄心勃勃打算大展拳腳的。結果到了北京城就被迎頭棒喝,石星沒給他好臉色,兵部的相關官員也讓他小心謹慎行事,而且就算不和陸軍主將一起給個提督銜,他也沒得到一個象征信任的“禦倭水師總兵官”的職位,隻有一個總兵銜,還是隸屬於蕭如薰的麾下,沒有獨立自主作戰權。這無疑加劇了他的鬱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