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將紛紛明了,帶著前所未有的激動和自信,紛紛抱拳道:“末將遵命!”李如鬆抿了抿嘴唇,瞧了瞧軍帳裡的氛圍,忽然有一點點小小的挫敗感。議事結束之後,諸將都下去為戰鬥做準備,蕭如薰把麵色有異的趙虎和陳燮留了下來。“沒讓你們一起去義州掙功勞,是不是覺得心裡不痛快?”蕭如薰走到兩人麵前,溫聲問道。“不敢。”兩人異口同聲。蕭如薰笑了笑,開口說道:“你們是我的嫡係,是我一手帶出來的親信,在旁人眼中,你們與我是一體的,我對你們做的任何優待和照顧,都會在其他部隊的眼裡無限的放大,從而產生不忿和嫉妒的情緒,為何遼東軍在大明很不受歡迎,其中就有遼東軍的地域歧視太嚴重的原因,他們隻看得起自己人,蔑視所有其他的部隊。其他的部隊也不是軟柿子捏的,南兵有相當強悍的浙兵和苗兵,北兵裡也有我們寧夏兵和宣大兵,都不弱,誰能服氣呢?這個道理套在現在的我身上,就是一樣的,所有人的眼睛都盯在我身上,大家都知道這一次火器部隊立下大功,取勝基本上都靠火器,寧夏兵和浙兵立下大功,騎兵也立下很大的功勞,那把宣大弓弩手和山東槍手置於何地?一次兩次不要緊,但是每一次都這樣,他們就會有怨言,軍心就會渙散,軍隊就不好帶了,作為一個西北出身的主將,我不能拿浙兵和女真騎兵的利益動手,那隻會讓浙兵和女真騎兵加倍的不滿,我隻能讓你們委屈委屈,把這次立功最大的咱們的本部和浙兵一部留下來,把發揮的空間留給山東槍手和宣大弓弩手。”趙虎和陳燮互相看了看,心裡的一些小嘀咕也消失了,他們不是主將,也從未擔任過主將,不知道主將還需要考慮那麼多的事情,所以一時之間竟然有些愧疚。蕭如薰伸手拍了拍二人的肩膀,笑道:“倭寇一共八個軍團,咱們可以均分,一邊四個,誰都不多誰都不少,在此基礎上全憑各自的本事,但是作為主將,我必須要提供給各支部隊一定的機會,這是我作為主將的職責。”趙虎和陳燮也露出了笑容,抱拳行禮道:“末將遵令。”“嗯。”兩人離開之後,蕭如薰才坐回了主將的位置上,歎了口氣,袁黃一直在旁邊處理文書,見了蕭如薰這個樣子,便笑道:“為將難,為主將更難,不幫襯自己子弟兵的主將,最難,大明朝廷分各個派係爭鬥不止,軍中也有各個派係爭鬥不止,誰都不容易啊……”“好在我的嫡係們都不強勢,多為我家將出身,還能受我的控製,人數也不多,才能如此安排。”蕭如薰揉了揉太陽穴:“若是換作遼東軍那幫子驕兵悍將,李如鬆也是要妥協的,對旁係不好會被旁係認為處事不公,對嫡係不好會被人認為是胳膊肘朝外拐,打仗不僅要打勝,還要兼顧各個地方部隊的利益,唉……”“的確如此,朝堂如此,軍中如此,天下如此,鄉土情節難以改變,怕是越往後,此等爭執愈烈,鄉人互相結黨排斥外人,卻不是每個人都有季馨這般謹慎細微的心可以及時安撫,老夫還真是擔憂啊……”袁黃擱下了筆,歎了口氣。“這些還太遠,還是先關注眼下吧,此戰我軍損失不多,此次回師設伏正好可以把傷兵帶回後方診治休息,打完仗就地補充之後,再啟程回平壤駐防,商討下一步戰略,這次大勝就先不寫捷報,等收拾了加藤清正之後,再寫捷報,一口氣給朝廷報喜,增強朝廷的主戰信心。”蕭如薰提起筆開始書寫軍令:“袁公,倭寇經此大敗,損兵將不下三萬,這等損失之下,倭寇還有向北進攻的信心嗎?”袁黃眯著眼睛搖了搖頭:“按照老夫的估計,他們一旦知道小西行長和加藤清正兩部被我大軍徹底收拾掉,一定會對我產生恐懼之心,我大軍兵威之下,他們恐怕隻要不是戰略要點都會直接放棄,鹹鏡和平安二道自然不用說,緊鄰我軍兵鋒的黃海道不太可能有倭寇敢於抵抗,東邊的江原道也不是戰略要地,怕也不太會被固守……”“那倭寇恐懼之下,回收縮兵力以圖自保,選擇戰略要點以堅守,袁公以為哪座城池會成為倭寇聚兵之所?”蕭如薰直接問道。“不是開城,就是漢城,老夫判斷,漢城的可能性最大,畢竟漢城是朝鮮王京,也是倭寇主帥駐地,大營所在,他們一定會在漢城死守,漢城一旦丟失,倭寇將失去最主要的據點,其糧草運輸線路也會被切斷,情況會非常糟糕,所以,他們必然會選擇死守漢城。”蕭如薰點了點頭,看著地圖,目光落在了漢城的位置:“加藤清正收拾之後,漢城以北臨津江以西將再無可阻擋我大軍之日寇,則朝鮮至少三道得複,可安穩一陣子,為我們多提供一些糧草馬料了,我們也好籌備一下在漢城和倭寇的決戰,他們在這裡集合的兵馬越多,我就越高興,能抓多少,就抓多少!”袁黃想起之前蕭如薰的話,莫名的,心中也有了一絲絲的期待。十月三十一日,僅僅休整一日的三萬明軍就在蕭如薰的帶領下秘密返回,而留在平壤城的一萬明軍分成兩批,彼此開始了一場戲劇性的假戰鬥,一方假裝日本人對天放槍發矢,一方還是扮演大明軍隊,但是進攻力度並不怎麼犀利,隻是軍營嚴整旌旗飄揚,作秀做的還不錯,這都要歸功於蕭如薰的演技傳授。加藤清正不一定會完全相信小西行長真的會求救,但是作為一個賭徒,一個急於立功的賭徒,這種心理會促使他的判斷力下降,隻要一旦確認平壤城的淒慘狀況,他會立刻拋下一切顧慮前來義州打翻身仗。蕭如薰把徹底收服軍心的目標全部寄托在了這一場戰鬥和三個日本人身上。他賭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