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家這個姑奶奶是越來越難伺候了,你還是趕緊出來吧。”林迪都不知道自己又怎麼得罪譚晶了,隻能向洪濤抱怨。“不是我們家的,至少現在還不是,你就彆跟著搗亂了,走吧走吧……哦,對了,彆走呢,讓譚晶和我們隊長合個影。”洪濤心裡明白林迪那裡得罪譚晶了,但是他不能說,這時正好看到樓梯口的高隊長,趕緊又把已經走下樓梯的譚晶叫住。“我要有這麼一個女朋友,天天走著上班都認了,開什麼車啊……”離開辦公樓的時候,高隊長還沉浸在剛才讓譚晶抱著胳膊拍照的滋味中,嘴裡不住的埋怨洪濤太不負責任。“我們倆沒關係!”洪濤努力在解釋。“我又不是瞎子,你看看!你看看!脖子上還有口紅印呢,你真把我當傻子了。”高隊長覺得洪濤侮辱了他的智商,一把薅住洪濤的脖領子,用手指在洪濤脖子上抹了一下,然後送到洪濤眼前讓他自己看。“唉……是就是吧……這尼瑪解釋不清了!”洪濤看了一眼高隊長手指上那種淡粉色的口紅,徹底沒話了,人贓俱獲,再敢多說半個不字兒,估計回去就得挨電棍了,這是頑抗到底拒不坦白的表現。春節又到了,沒錯,監獄裡也有春節,人身自由和政治權利可以剝奪,但是過節的權利卻給留了下來,具體原理洪濤也搞不明白,反正過節也沒什麼不好的。從臘月二十八開始,每個筒道裡都開始打掃衛生。擦地、擦玻璃、擦門窗。到了大年三十那天,勞動組也放了半天假。在吃完洪濤給大家做的豐盛午餐後,高隊長帶著其他人返回了監室。工廠小院就隻剩下洪濤一個人。他其實也可以返回筒道裡和大家一起過節,不過他還是選擇自己留了下來。原因很簡單,他聽很多人說過,在春節這一天監室裡經常會有一大堆大老爺們哭成淚人,他不想去當其中的一個,也不想親身體驗一下這種氣氛。每逢佳節倍思親,這句話洪濤從來沒有琢磨過其具體含義和感覺,不過越臨近大年三十這一天,他越有一種莫名的煩躁。不想和人說話,也不想湊熱鬨,可是自己待著吧,又不知道乾點啥好,帶著這種情緒,洪濤連晚飯都沒做,一會兒弄弄縫紉機,一會兒看看電視,一會兒又玩玩遊戲機。反正一直折騰到遠處響起了滾雷一般的鞭炮聲,他也沒找到一件兒可以踏實下來想乾的事情。“艸!我也大方一次,彆讓人老叫我洪扒皮!”聽著午夜十二點的鞭炮聲,洪濤終於想出一個可以乾的事情。那就是去敗家!他從自己的床底下找出一個帆布袋,往裡麵裝了不少巧克力、糖、煙和熟食,然後琢磨了琢磨。又從床底下的箱子裡翻出四瓶紅酒,一起塞到書包裡。這才背上這個圓滾滾的大包,出了工廠的小院。向著燈火通明的轉角樓走去。此時的轉角樓比平時又增添了幾分姿色,樓門口居然掛出來兩盞巨大的紅燈籠,從遠處看上去就像兩個大眼珠子,隨著風在那裡晃來晃去,一明一暗,一點喜慶的氣氛都感覺不到,倒是讓洪濤覺得更加恐怖了。洪濤沒有去樓的正門,現在筒道的鐵柵欄都已經鎖了,自己也沒什麼正經事,就彆去打擾三十晚上值班的管教了。他們今天也是個苦逼根兒,大過年的不能回家和家人團圓,還得在這裡看著一大堆犯人過節,不光不能發火,還得比平時更寬容一些,也真難為他們了。樓道進不去沒關係,洪濤基本已經熟悉了那個窗口是那間監室,以前他來出售貨物的時候,經常也是不進筒道,而是通過窗戶上年久失修的鐵網破損處把東西塞進去的,現在他也打算這麼乾,第一個光顧的監室就是勞動組。“咣當……咣當……開窗戶!開窗戶!去拿兩個乾淨的飯碗來!”洪濤順手撿了一根破樹枝子,從鐵網的破洞裡伸進去,照著玻璃上猛敲。由於樓房的地基很高,洪濤站在窗外頭頂將將能夠到防護網的下沿兒,根本就看不到屋子的狀況。開窗子的是老劉,勞動組裡年齡最大的一個,他在工藝品廠上班,磨製玻璃上的花紋是把好手。“把酒倒光,然後把瓶子給我!”洪濤用開瓶器把紅酒的塞子擰開,然後從鐵網的破洞裡塞了進去。酒他可以提供,但是玻璃瓶子絕對不能留下,至於那些巧克力和糖塊,勞動組的犯人們不缺,好煙他們更不缺,就不給他們了。“濤哥,您打算挨個給監室送酒啊?”這是歐陽清從窗戶裡鑽出一個腦袋,臉上還貼著兩張紙條,看來他們是在玩牌呢。“閒著也是閒著,我也洗一洗我這個洪扒皮的稱號,乾點好事唄!今天是年三十,我給你們帶了點零食和酒,多給其它監號裡送點,你們平時也不虧這個嘴。”洪濤吸溜了一下鼻子,這裡正好衝北,風真尼瑪硬。“嗨,那您就彆費這個力氣了,都塞進來吧,我保證給您分均勻嘍,每個屋裡都來點,大家一人抿一小口,不就是個意思嘛,誰要敢切您的東西,我們乾死丫挺的!”歐陽清果然聰明,製止了洪濤這個笨辦法。“隊長不在吧?要是在你可彆挨屋串,要不還是我麻煩麻煩吧。”洪濤不想驚動值班的隊長,雖然大過年的稍微喝口紅酒算不上什麼大過錯,據洪濤了解,白酒也不是沒人往裡送過,而且次數也不少,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一般不會去較這個真兒。不過能不驚動就彆驚動,這也不是什麼好事兒,沒必要去惹這個麻煩。“拿來吧,今天晚上每個監室都不關門,想抽煙就去水房和廁所抽,想玩就玩,沒人管。快點,這大冷的天,您說你還不如回來和我們一起過呢,你也幫幫大力,他都快把明年的煙輸完了!”歐陽清乾脆把他那個瘦小的身子從窗戶裡鑽了出來,蹲在防護網上等著洪濤把東西從破洞外塞進來。“艸,你們就欺負老實人吧,他一百之內加減法都尼瑪算不利落,你們還拉著他賭煙,還不如明搶呢!大力啊,彆怕,使勁輸啊!沒了就先欠著,明天還他們,不就是幾條煙嘛,放咱爺們這兒算個事兒嗎!”洪濤剛埋怨了幾句,王大力那張大臉也從窗子裡鑽出來了,看著洪濤嗬嗬傻笑。大過年的,洪濤肯定不能再說埋怨的話,必須鼓勵,和他們丫挺的乾!我當後盾!折騰了一小會兒,洪濤這一大包東西總算都從窗戶裡塞進去了,連帶著原本那個拳頭大小的破洞也給弄成了兩個拳頭大小,估計過不了幾天隊長又得讓哪個雜務去用鐵網子、鐵絲去織補,你說就不能整個換塊新的啊,每個窗戶外麵的鐵網子都和叫花子的褲子一樣,東一塊西一塊的全是補丁。“濤哥……過年好啊!”正當洪濤用那個空了的帆布包頂在臉上,迎著北風往回走時,後麵突然傳來了一陣還算整齊的喊聲,洪濤回頭一看,一樓東筒這邊的三個大窗戶裡都趴滿了人,正衝他揮手呢。“……我知道我要的那種幸福就在那片更高的天空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狂風一樣舞蹈掙脫懷抱我要飛得更高飛得更高……”這一瞬間,洪濤的眼淚也下來了,幾瓶酒、一點零食而已,何必呢!既然大家給麵子,咱也彆讓大家失望了,來一首風中高歌吧,不管認識的還是不認識的,欺負過的還是恩惠過的,能在這個日子口湊到這個特殊的地方來,本身就算是一種緣分了,唱吧!洪濤的嗓子本身就淒厲,在加上心中的這股子鬱悶和北風的協助,簡直就和半夜狼嚎一樣。雖然他已經走開了幾十步遠,但是歌詞還是順著風傳了過去,至少大家是都聽見,因為已經有人在和他一起唱。詞兒對不對無所謂,調兒對不對也無關緊要,重要的是嗓門,大家都把最大的力氣使出來了,要和北風比一比,到底是誰比誰厲害!最終的答案是管教最厲害!一首歌還沒唱完,歌聲戈然而止,窗戶上趴的人突然就一哄而散了,接著兩條刺眼的光柱就照到了洪濤身上,嚇了他一跳!“洪濤,你個王八蛋!我TM剛睡著,你就到這兒嚎喪來,明天我讓你在水房裡飛一上午,看看你到底能飛多高!”接著傳來的就是楊隊長的聲音,原來今天晚上是他值班,想想也是,就他年紀最小,他不倒黴誰倒黴啊。“楊隊過年好啊!”洪濤抹了一把眼淚,衝著還穿著秋衣秋褲站在窗戶後麵的楊隊喊了一聲,然後掉頭就跑,明天飛不飛那是明天的事情,把他惹急了,一會兒能跑出來抓住自己,晚上就起飛。(……)PS:PS:為新盟主JohnnyWang書友加更,大家要謝請謝他,和洪扒皮無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