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邊貿、譚晶的音像店之外,洪濤還自己給自己找了一個麻煩,那就是那二爺的那個表侄子,老三。老三全名叫那夏柏,今年整35,家裡有個剛上小學的兒子,但是媳婦沒了。他還有一個哥哥叫那冬鬆,比他大2歲,早年間不是號召知識青年都建設祖國邊疆去嘛,結果這哥倆就跑到雲|南去了,這一去就是好幾年。他哥哥不小心惹上了當地景頗族的女孩,把人家給搞大肚子了,結果不結婚也得結婚,否則打斷腿扔到山溝子裡去。就這樣,他哥哥就在那邊安家了,想回也回不來了,因為政策就是這麼規定的,隻要知青和當地人結婚了,那戶口就轉不回來,所以最後隻有他一個人跑了回來。這個老三好賭,經常和焦化廠裡的一幫工人下了班去賭錢,輸多贏少,四處借錢,甚至還偷過東西,搞得身邊的親戚都不願意和他來往,後來媳婦也和他離了,把孩子扔給了他。這次他拿給洪濤那兩塊石頭,就是當初他回京時,他哥哥塞給他的,說是讓他回來之後應應急,沒想到都便宜給洪濤了。他哥哥之所以能搞到這些原石,主要還是靠他那個景頗族的妻子,他這個妻子家據說在當地的景頗寨子裡也算是大戶人家,光兄弟就五六個,除了種一點山田、打打獵之外,最主要的營生就是馬幫。馬幫就是馱隊,那邊全是大山。也沒公路,進出的貨物全靠一種叫做滇馬的矮腳馬來運輸,這種馬耐力好。善於走山路,於是幾匹、十幾匹、幾十匹馬湊到一起,就成了一個運輸隊,乾這種買賣的人,就被稱為馬幫。老三他嫂子家的馬幫並不大,隻有四五匹馬,但是他們的馬幫並不是運輸日常生活用品。也不是運送珍貴的鹽巴,而是搞走私。因為他嫂子的寨子靠近中緬邊界,所以當地人經常會深入緬甸境內。用這邊的布匹、鹽巴什麼的,從那邊換回來一種很特彆的商品,雅片。不客氣的說,老三他嫂子家應該就是毒販子。不過這個年月邊境的管理很混亂。兩邊的邊民根本就是一個民族,放到中國這邊叫景頗族,放到緬甸那邊就叫克欽族。大家都長一個模樣,世世代代也是這麼隨意往來的,他們還都是少數民族,所以政府也不怎麼管,也沒法管。這次老三為了掙錢,千辛萬苦的跑到了他哥哥家。把整件事兒和他哥哥一說,他哥哥也摸不透洪濤到底要這麼多翡翠原石乾嘛用。結果哥倆一合計,乾脆先彆往緬甸那邊跑了,直接就在附近的寨子裡收購吧,反正這邊的邊民幾乎家家都和緬甸那邊常來常往,手裡也不乏有幾塊翡翠原石的。於是,老三用他哥哥的錢和兩頭豬換了兩麻袋石頭,足足有二百多斤,然後跋山涉水的給洪濤背了回來。當那二爺給洪濤打電話讓他過去看貨的時候,洪濤很懷疑這個老三是不是也練過什麼內家功夫,否則這兩個麻袋他是怎麼給弄回來的,先不說他是怎麼上的火車,就是從站台到地鐵這幾百米距離,洪濤覺得自己也夠嗆能扛動。不管怎麼說吧,石頭人家是給咱弄回來了,那二爺也挨著個的過了目,一邊過目還一邊搖頭,到不是這些原石的成色不好,而是這個操作手法太粗暴了。這些翡翠原石上的窗口根本就不是用砂輪切出來的,很多都帶著新茬口,一看就是硬碰硬磕下來的,隻有一少部分是磨掉的外皮。“我說三叔啊,您好歹也是見過玩過的主兒,這玩意能這麼開窗口!您乾脆拿個錘子給我都敲碎了不完了!”洪濤雖然不太懂行,但也知道這麼粗暴的磕碰,搞不好石頭裡麵的翡翠就有了裂紋,身價也就一落千丈,不急眼那肯定是假的,如果不是有那二爺擔保,他不給錢的心思都有了。“小濤,不是三叔我棒槌,是那邊寨子裡真沒合適的東西切這個,他們連電都沒有,你說你讓我咋辦,不開口的收回來你又不要,要想開口隻能就用柴刀砍,這幾塊規整點的,都是我和我哥拿到河邊在大石頭上蹭出來的。你放心,下次我再去我就長記性了,我TM帶著一捆鋼銼去,到地方我挨個的挫,這總成了吧?”老三也挺冤枉的,他不是不想弄規整,也不是沒這個知識,而是真沒這個條件。最終,洪濤還是咬牙把這一堆原石給收下了,總共二百一十四斤半,洪濤乾脆就給算了二百一十五斤,按照之前說好的價格,一百五一斤,這就是三萬二千多塊錢。當他和那老三一起在院子裡用大江爺爺菜館裡買菜買肉的地秤,一筐一筐的稱這些翡翠原石的時候,心裡總有一種不太真實的感覺,什麼時候翡翠都按筐買了,這尼瑪也太刺激了吧!和他有同樣感覺的就是那老三了,當那二爺把三捆十元大鈔裝在一個書包裡遞給他時,他也覺得那麼不真實、那麼刺激。原來自己一直都躺在一個寶山上,但是這些年卻一直過得這麼狼狽,這尼瑪叫什麼事兒啊!一個玩命喊我要……我要!一個玩命說我有……我有!這要是不能湊到一起去,那都邪了門了。洪濤和那老三就是這麼一對正負電極,啪的一聲就吸到一起了,當雙方一手錢、一手貨,錢貨兩清時,那老三又偷偷從內衣的腋下摳出一個小紙包,打開之後遞給洪濤。“我哥說了,五千塊,不二價,這是他從緬甸那邊弄來的老坑種,外皮是他自己慢慢磨掉的,本來是打算給孩子攢著娶媳婦用的,結果連著兩個兒子都沒養大,他也就不藏著了,讓我拿出來給他賣個好價錢,回去買幾匹馬,也到馬幫裡入一股,免得老得靠著我嫂子,抬不起頭來。”“……得,五千就五千,一會兒我就給你拿錢去。”洪濤還沒接過來,就已經喜歡上了那老三手裡的那個東西。他遞過來的是一塊肥皂大小的透明石頭,顏色並不是全綠的,隻在一頭稍微有一片綠色,大部分都是無色的。它的透明度非常好,如果不是拿在那老三手裡,換成一個彆的不認識的人,洪濤肯定不會認為這是一塊兒翡翠,百分百會認為是一塊工藝品的玻璃物件。儘管洪濤不懂玉石、也不懂翡翠,但是基本的感官還是有的,隻要這個東西不是人工造的假貨,那洪濤覺得應該算是一件不錯的精品了,所以連那二爺也沒問,直接就收下了。“好東西啊,可惜就是小了點,弄不成鐲子了,這是玻璃種,水頭也足,就是缺了顏色!”那二爺伸手拿過那塊翡翠,舉起來對著陽光照了照,很是滿意。“得,那送您了,以後彆老說我是白眼狼了啊,五千塊就這麼送了,這樣的白眼狼去哪兒找去?如果有,您也給我找幾個來。”洪濤對於這種珠寶玉器並沒什麼興趣,在他看來,這東西隻有一個用途,那就是換錢花,如果沒有升值空間,他寧可花五千塊錢去買一輛自行車騎著玩,也不會買這種不能吃、不能喝、不能用的東西來擺著看,既然那二爺喜歡,那就給他唄。“成!硬氣,那我就收著了……你真給啊?”那二爺還以為洪濤是打腫臉充胖子,用好聽話填唬自己,結果他把那塊翡翠都揣到兜裡了,洪濤依舊不著急,還在和那老三在那兒小聲嘀咕著什麼。“拿著樓上顯擺去吧,我和那三叔還有點事兒……”結果洪濤還真沒在意那塊翡翠,連頭都沒轉過來,就像轟蒼蠅一樣衝著那二爺揮了揮手。洪濤正和那老三商量著下一批石頭該怎麼弄回來呢,根本沒功夫搭理那二爺,更沒工夫去琢磨那塊翡翠。而且洪濤又有新的打算了,他正在鼓動那老三乾脆也彆上什麼班兒了,就專職幫自己去搜羅這些石頭去吧。自己的胃口大了,不光是這些翡翠原石,其它的玉石原料一樣也收,反正那老三有家傳的這個底子在,至少不會太看走眼。而且洪濤也不挑食,隻要是正經八擺的原料就成,至於什麼種水啊、成色啊,全不在意。咱玩的是量,是不是極品,過上十五年再來聊這個問題,等市麵上已經把玉石、翡翠、水晶的價格炒上天,每克比黃金還貴的時候,洪濤就不信自己那一院子的石頭裡出不來幾個極品。那老三對於洪濤這個提議,已經快五體投地了,他本來就是個懶散性格,上班也是遲到早退、偷奸耍滑,如果不是為了給兒子掙個飯錢和學費錢,他早就不乾了。現在洪濤算是給他指了一條明路,不僅用上了他唯一可以拿得出手的那點玉石知識,還能大把大把的掙錢,這要是再不乾,那就真成二傻子了。對於一個男人來說,掙錢是一方麵,有存在感、有彆人需要你,這也是很重要的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