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崗外的野樹林中,兩個修士如同輕煙一般在樹木之間穿行,他們身法不俗,落地比落葉還輕,身形比幽魂還飄渺。隻是若近處看來,這兩個修士雖然身姿輕巧,但相貌半點也不輕巧——兩個人看起來都在四十開外,身材魁梧,滿臉麻皮,相貌有五六分相似,尤其是兩雙銅鈴般凶光四射的眼睛,看來一模一樣,想必是兄弟之類。兩人雖然走路小心,神色專注,麵上表情倒是一派輕鬆。其中一個看來年長幾歲的大漢低聲笑了兩聲,道:“二弟,這一單買賣也太輕鬆了,兩個肥肥的雛兒就這麼落到我們手裡,還有一個是雌雛兒,今天我要財色兩飽。”另一個卻是閃過一絲凝重之色,沉默了一會兒,口中並未回答,反而傳音道:“大哥,乾完這一票,咱們換個地方,不在王家崗這片兒乾了。”那大哥聞言腳下一頓,差點弄出聲響來,好在他經驗豐富,另一腳步一點,又升起數尺,道:“這是怎麼說?這裡的油水很豐足啊。”那二弟無聲地啐了一口,繼續傳音道:“這裡地頭蛇太不是東西。大哥莫看他們笑臉相迎,其實都拿咱們兄弟當外人,那一次給咱們活計不是有問題的?黑鍋咱們背,好處他們拿。就譬如今天,你覺得他們好心給咱們介紹大買賣?我敢肯定這兩個小輩絕對有問題。”那大哥衝口道:“莫不是硬茬子?”那二弟豎起一根指頭放在嘴邊,示意他低聲,輕輕地搖頭。傳音道:“不是,兩個小娃娃。有什麼硬茬子?應該是家裡有背景的。雖然不知道他們背景是什麼,但是坊市裡那些家夥決計惹不起。王家崗上的不敢動手。這才推給咱們。”那大哥露出猶豫的神色,道:“若是如此,咱們也彆動手了。萬一惹上了天大的麻煩,豈不是吃不了兜著走?”那二弟露出一絲貪婪神色,道:“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做上一票又如何?王家崗有家有業,跑的了和尚跑不了廟,你我兄弟無牽無掛,做了就走。誰能找得到咱們?天下之大,那裡不能躲藏,大不了去大永大赫,照樣混個風生水起。”那大哥大喜,登時把一分顧慮拋到九霄雲外,道:“二弟說的不錯,我們龐家兄弟怕過什麼……咦?兩個小子跑哪裡去了?”最後這一句話衝口而出,聲音分外嘹亮。原來兩人走進了死路,隻見眼前隻剩下一片樹木。那還有人影?那龐二臉色凝重,突然分開一叢灌木,闖了過去,那龐大緊接其後。兩人過了樹叢。同時怔住,隻見樹林中的空場上,剛才被自己緊追的少年男女正神色悠閒的等著他們。尤其是那少年,嘴角還含著一絲笑意。龐家兄弟愣住。那龐家老大還罷了,老二的腦袋上開始冒汗。早已意識到不對,這兩個少年男女,大喇喇的在這裡明顯是在等他們——從常理上判斷,絕不可能是嚇得傻了,要背水一戰,指定是甕中捉鱉,有本事將兩兄弟一舉拿下。今天竟真的碰到了硬茬子!龐老二雙目翻了翻,開始思量著後退,那少年已經用手一指,正對在龐二的鼻子尖上,道:“師妹,你可看清楚了,是他們二人不是?”那師妹點頭道:“不錯,就是他們二人,從一出坊市就跟在我們後麵——說,你們跟著我們乾什麼?”那龐二見她問話如此天真,登時知道她入世不深,心思純真,心中大喜,要知道心思純真之人必定心軟,隻要糊弄幾句,說幾句好好,說不定小命便保住了,當下正要開口,突然隻覺得身子一冷,就像被無形的大山壓住了,絲毫動彈不得,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了,他不知道是誰動的手腳,但是動手腳之人肯定捏死他如同捏死一隻螞蟻,心中萬念俱灰,不由得露出幾分絕望來。但是讓龐二絕望的還在後麵呢,他這裡被製住了,他那老大哥沒有被製住,龐大腦子慢,依舊絲毫不覺得危險,反而大笑道:“哈哈,小娃娃膽子不小,竟敢在這裡等著大爺。實話告訴你們,我們龐家兄弟,一向在王家崗周圍宰殺肥羊,劍下亡魂無數。你們兩個娃娃,老老實實把財貨交出來還罷了,若是反抗,可彆怪我們——”他想到不能沒有自己兄弟的功勞好處,特意用手往龐二這邊比了一比,“兄弟兩個不客氣。”龐二隻覺得眼前一黑,心中翻上兩個字——作死。那少女雙目一瞪,正要開口,旁邊那少年突然笑道:“若是我們把身上的財貨都留下來,你肯放我們離開麼?”那少女一愣,轉頭看向那少年,嗔怪道:“江師兄?”龐大聽到這一聲又嬌又糯的師兄,正撓在心坎上,渾身軟洋洋的,不由得瘋了,叫道:“妞兒,你龐師兄在這裡呢,怎麼不叫一聲來聽聽。”那少女一愣,見他涎皮賴臉的樣子,登時大怒,臉色漲的通紅,叫道:“你……你……”她在門派當中向來被當做金枝玉葉一般,是師父的掌上明珠,師兄弟們雖然冷淡,但都客客氣氣,那裡有誰說過一句無禮之言?這時聽到這般調戲言語,驚怒可想而知,可惜因為憤怒太過,一時語塞,反而說不出什麼反擊的話來。龐大見她惱怒,越發的嬌豔欲滴,心中一百個爪子撓一樣,道:“要走也可以,男的走,女的留下,陪大爺玩上十天半月,放心,等大爺舒坦了,到時候再給你送回去,保管少不了一根頭發絲。”龐二心中哀號:攤上這麼個白長了兩隻出氣眼的蠢豬大哥,我這是做了什麼孽了?那少女氣得渾身發抖,卻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覺得憤怒的整個人要爆炸了一般,突然耳邊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師妹,你說此人該當如何?”那少女不假思索,脫口而出道:“該死!”那少年接著問道:“該如何死?”那少女道:“一劍誅卻……也難消我心頭之恨!”那少年飛快道:“誰動手。”那少女衝口應道:“我來。”那少年微笑道:“既然如此,就請師妹動手。為兄給你掠陣。”說著後退一步,負手站在一旁。那少女愣住,這才反應過來自己說了什麼,眼見師兄後退,隻剩下孤零零的一個人,不由得茫然怔住,手足無措。若是那少女生長在一般門派,以她的容貌資質,人品身份,早被一眾護花使者眾星捧月,什麼事隻要動動眉毛,就有人送到麵前,早養成了頤指氣使的習慣,被師兄留在這裡單獨麵對暴徒,必然生氣怨恨,但那少女平時隻在師父座下,幾乎不曾外出,更不曾與外人多接觸,少數幾個師兄弟姐妹,大家都是淡淡的,相互之間客氣多過親熱,反而沒有倚靠他人的想法,留在原地,隻有一片茫然,道:“我該如何做?”那少年見她無措,突然道:“我聞師妹有一劍,乃是馮師叔所賜,名曰秋水,靈性非常,可斷金剛,為何不拿出來為兄一觀?”那少女也是玲瓏剔透,登時道:“不錯。”一拍乾坤袋,光芒一閃,三尺青峰已經在手,劍刃光芒閃爍,如同一弘碧水。她雖然未曾真正動過手,但入門十年,日日練劍,見到秋水劍登時信心百倍,氣勢也漲了起來。按理說,頭腦正常的人看到這種情況,早已察覺出不對來了,但是那龐大不是一般的缺心眼,最沒有眼色,之所以混跡如今未死,一來身手不錯,二來仗著兄弟出謀劃策,如今龐二不能言語,他便充分發揮了自己的愚蠢,眼中隻有那少女的容貌身材,見那少女取出劍來,不但不驚,反而越發覺得眼前人身姿楚楚,絕色驚豔,嬉皮笑臉道:“妹妹,快不要拿劍了,割傷了手指,大爺會心疼你的。”那少女見他猶自胡說八道,長劍一指,喝道:“我要取爾的狗頭。”隻是她聲音太甜,雖然出離的憤怒,卻沒有表現出威懾來。龐大見了哈哈大笑,道:“妹妹,舞刀弄槍多難看哪。跟龐大哥走吧,大哥疼你。”他一麵狂笑,一麵把氣勢放了開來,他雖然是個二貨,但是這些年手上沾染的鮮血並非虛假,氣勢中自有一股凶戾之氣,登時把那少女的氣勢壓了下去。那少女被他身上的血腥氣震得一抖,忍不住就要後退,突然聽到耳邊又是那個熟悉的聲音道:“師妹,他是什麼修為?”那少女心慌之下,把師兄的聲音當做了主心骨,立刻放開靈識查探,一查之下,登時放心許多,不由得笑道:“師兄,這人是個銀樣鑞槍頭,不過是剛剛踏入靈覺期。”少年的聲音充滿了諄諄善誘:“他比你如何?”那少女挺了挺腰身,答道:“不堪一擊。”少年微笑道:“既然如此,何不放開靈壓,叫宵小之輩知道,在實力麵前,一切都是虛假。”那少女彎眉上挑,驟然放開靈壓,一股威勢從天而降。龐大被壓得動彈不得,指著那少女道:“靈覺期中期……頂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