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下洲主洲,是整個林下洲最核心的地區。廣泛意義上的主洲,是指林下洲中心數百裡整個白沙洲覆蓋的地區,這裡有林下洲內門弟子居所,傳功閣、青木殿為主的建築群已經其他各種設施,在這一片區域內,至少有弟子數千人。雖然主洲聽起來響亮,但對於一般的弟子,出去內門的廣大弟子,並沒有什麼神秘的,沒事都可以進來逛逛,雖然不說人滿為患,但川流不息總是有的。但是再往裡麵走,就是更中心的“上清州”,這一片沙洲被湖水包圍,與一般的主洲分割開來,是林下洲真正的核心,彆說一般弟子,就是內門道基長老,也進入不得,除非是琢磨宗師和他們的嫡傳弟子方能進入,事實上,他們都常住在裡麵,而其他人想要踏足,是千難萬難。江川本人,也是第一次進入這裡。不過他並不是去最核心區的宗師洞府,而是穿過整個上清州,直接去後崖。後崖五座山峰,號稱“五絕峰”,以金木水火土五絕分彆稱之,皆是奇高奇險的絕壁陡崖,與蒼翠欲滴的林下洲不同,所有山壁都是光禿禿的,大片青灰色的岩石裸露在外麵,看來十分晦暗,窮山惡水,令人生厭又生畏。雖然五絕峰還處在靈氣最充足的上清州,但江川一腳踏上山峰,登時覺得渾身都是一沉,體內的靈氣差點停止了運行——這裡竟然是完全沒有靈氣,簡直不可思議,就算最貧瘠的地方。甚至朱雀焚天劫過後的荒涼世界,也會有淡淡的靈氣存在。沒到這種完全喪失的地步。江川登時明白,這裡的情況恐怕是人為造成的。大概是有什麼陣法之類的禁製,造成了這樣絕地的效果,不過憑他這樣淺薄的陣道知識,還是無法辨認出任何端倪——能把五座山峰都禁製起來的陣法,豈容一個小小的靈覺期修士窺探?隻是這麼大一個手筆,隻是為了建造一座監牢麼?沒錯,就是監牢,江川來這裡,就是奉了門派的命令。前來服侍被囚禁在這裡的琢磨宗師天隱。身為一個宗師,即使他犯下大錯被囚禁,也能享受一般弟子享受不到的待遇,譬如說單獨關押在五絕峰之一而不與旁人同居,譬如說找一兩個弟子服侍。天隱是沒有親傳弟子的,早年有兩個煉丹的童子,但不曾築基有成,眼見陽壽將近,便都放下山去。如此他獨自一人囚禁在靈絕之地。要一兩個弟子服侍,也沒人會反對。挑選服侍的弟子也很隨意,早年天隱就是從青石穀出來的,身邊又正好缺一個煉丹的童子。就把青石穀執事弟子的名冊拿出來,隨意指了一人前往。這個人,就是江川。雖然說天隱已經被禁足。而能夠禁閉一個琢磨期宗師的事情絕對不小,說不定是犯了重大門規。甚至得罪了某位老祖,但琢磨宗師畢竟是琢磨宗師。隻要沒被逐出門派,在門中的地位就非同小可,隻要從五絕峰走出來,依舊是高高在上的宗師,能在他身邊侍奉,絕對是件大大的好事,不說被看中,收為弟子,隻要討得他一二分歡心,隨便獲得什麼獎賞,那也是終身受用不儘。所以不免有人羨慕江川的好運。隻是江川本人,從來沒認為這是好運,因為這並不是運氣。沈白長長的留言上,著重介紹了這位天隱師叔,以他的扯淡無邊無際的風格,將天隱狠狠地誇讚吹捧了一番,又重點介紹了兩人之間的交情,中心意思隻有一個——好好聽天隱兄的話,待他如同待我,敬他如同敬我,定要照顧他周全。待他如同待沈白,江川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做到,當初見到沈白的時候,江川隻有十三歲,現在他已經二十了,從一個孩子成長為少年甚至青年,這幾年當中,他心境越發的成熟乃至世故,要像小時候那樣真心的親近某個長輩,已經絕無可能。但是若論尊敬,江川心中對於天隱的敬意絕不亞於沈白,甚至猶有過之。不是因為沈白連篇累牘的友情吹捧,隻因為從隻言片語的消息中了解到天隱的為人行事,包括他在天劫中直接衝到了天雷正麵,也包括他為何身為宗師被囚禁在五絕峰,這個跟江川僅有一麵之緣的天隱宗師,將江川開始對他慢吞吞不知所謂的印象完全顛覆,直覺的他是一個帶有幾分俠氣的性情中人。他與江川絕非一類人,他做的事情,江川做不到,正因為做不到,才加倍的佩服。所以來五絕峰服侍天隱,雖然耽誤江川的修煉,但他還是心甘情願的。不過,江川也有一個略微有些奇怪的地方,為什麼沈白會說讓自己照顧天隱,為什麼用照顧這個詞?天隱無論如何,已經是一個琢磨期宗師了,身份修為都與江川相差極遠,若說尊敬侍奉還差不多,用照顧這個詞不覺得怪異麼?天隱被關押的地方,是五絕峰的火絕峰,越往上走,越是炎熱,到了半山腰的時候,炎熱的程度已經超過了隴西道的沙漠,再往上,江川也流下汗來,熱的一陣陣眩暈,一直到了山頂,那山頂卻不是尖的,而是向下凹陷,形成了一個火山口,滾滾的熱流從火山口中噴發出來。江川愕然,在隴西道,他也見過火山口,隻是那火山都是沉寂多年的死火山,有的火山口中還有火山灰沉積,有的甚至已經長滿了樹木,從來沒見過熱力不斷的活火山。天隱被關在哪裡?莫非是火山口下?江川不由的皺眉,從門派下達的任務看來,門中隻是把天隱禁足而已,並非施加更多的懲罰,但是關在五絕峰會影響到修為甚至封印修為卻是肯定的,若是失去修為,如何在這種環境下生存?想了一想,江川又覺得自己杞人憂天,就算天隱真的被封住修為,也隻是暫時動用不了靈氣而已,金丹完好,體魄尚在,決不至於連這點熱量都忍受不了。與其為一個琢磨宗師擔心,江川覺得更應該擔心的是他自己——這裡真他娘的太熱了,汗嘩嘩的。雖然很想試用一個簡單的法術替自己降溫,但是連續數次都控製不好法術的施發之後,江川隻能暫時放棄,來到火山口,順著梯子爬下去。沒錯,因為沒法禦劍,他隻能從火山口係著的晃晃悠悠的繩梯一點一點的爬下去,這讓習慣了法術飛天的江川心中不爽,不過一想到身為宗師的天隱,大概也是這麼吭哧吭哧爬下去的,他心裡多少就平衡了。下了火山口,隻見腳下熔岩翻滾,熱浪滔天,金黃色的岩漿發出的光芒令人不敢直視,迷上眼睛,江川總算在山口一個凸起的岩石上發現了一人,正一身白衣,盤膝正坐,背向自己,連忙就近停在岩石上,忙深深一躬,朗聲道:“弟子江川,特奉門派派遣前來侍奉師叔祖。弟子拜見師叔祖。”按照修為來說,身為琢磨期宗師的天隱,確實是他師叔祖一輩。在這個岩漿翻滾,熱浪咆哮的地方,江川沒經過法術加持的聲音其實微不足道,他也不能肯定天隱能不能聽見,過了半天,眼見對麵什麼反應都沒有,隻當他不曾聽見,還要再說時,就見那人抬起一隻手,做了一個往下壓手勢。江川一怔,這個手勢似乎是叫他安靜等著,雖不知何意,卻老老實實等在原地。突然之間,隻聽得一陣躁動之聲,低頭一看,原來動靜來自腳下的岩漿。那岩漿本來就翻滾冒泡,這時候卻是越發的洶湧起來,在岩漿湖的中心,形成了一個漩渦,“嘩啦——”一聲,一道火紅的身影竄出,帶起了撲麵的熱浪江流。江川定睛看時,那紅色身影有數丈長短,竄出岩漿之後盤旋空中,雖然不過靜靜懸浮,卻是通身包裹在一團燃燒的火焰之中,熱氣灼灼,紅光燦燦,分外奪目。“火蛟?”那身影果然是頭火蛟,渾身火鱗,熠熠生輝,若非頭上無角,直如一條神龍。江川心中暗驚,火蛟之物,近乎上古神獸,是天生的獸怪,除了難以化人之外,實力強橫,威力巨大,並非一般修士可以抗衡,看這火蛟雖然身體還細小,多半是幼生,卻也不是江川可以對敵的。不過,火蛟不應該出現在這裡。這裡雖然荒涼,卻是林下洲的內門,彆說火蛟這種獸怪,但凡有珍惜一點的獸類,都被扒皮抽筋取內核了,剩下的隻有護山妖獸和各人的……果然那火蛟靜靜盤旋在半空,渾身的火焰靜靜地燃燒著,並無半分暴虐的意思,江川鬆了一口氣,已然猜到,這大概是天隱的靈寵。到底是神獸血脈,在五絕峰這種絕地,卻沒受到重大影響,天隱有這樣的靈寵,料想不會太過無力。天隱再次伸手一指,那火蛟轟然衝下。江川愕然,原來那火蛟並沒有往天隱那邊飛去,而是盤旋著,落到了自己麵前,一雙金色大眼瞪視著自己,灼灼泛光。這時,才有一個慢悠悠的聲音傳來:“江川——開爐收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