進入冬季,天氣一天冷似一天,到了冬至那日,樂安郡一郡飄起鵝毛大雪,一連下了三天三夜,天地皆白。雖說離著三九還有十餘天,但是郡府離著微海岸金光灣也有一段距離,盧家一眾法體期不能禦劍飛行,提早出門,時間上也好寬裕一些。江川這個冒牌張業真,終於也混上了三九之會的末班車,這可不容易,要知一個請柬,最多隻能帶十個人,而盧家的嫡係就有**人,這些人尚且不能人人有份,何況外人?盧定俊帶著自己的弟弟盧定傑,兩個嫡子,一個嫡女,加上素娘,就已經六個人,還要算上首席供奉楊達,一直主持外事的管事,家族旁支盧定安,剩下兩個名額,在素娘和盧丹棠的雙重要求下,再加上其他人也不反對,帶上了“表少爺張業真”,最後一個名額,給了供奉中的第二高手靈覺中期修士尚武。江川掃了一眼隊伍,心中安定,雖然有兩個靈覺期高階,但是那唯一的道基高手不在,江川就有把握,帶著素娘脫身。雖然說是十個人,但是在出海之前,卻是可以帶隨從的,盧家人個個養尊處優,光丫鬟婆子小廝長隨,拉拉雜雜數十人,使得整個隊伍龐大了起來。江川不是仆人,但是又不是正經的主子,在隊伍的不上不下的位子,隻能排在所有主人的後,所有仆人之前,在車隊最中間的位子,頗為尷尬。江川倒是無所謂,反正還撈了輛馬車坐,就算裡麵不算舒適,但他又不挑揀這些。一路上穩穩當當行進,自得其樂。隻是有時也覺得,自從來到樂安郡,出入皆坐馬車,要不然就步行,都快忘了禦劍飛行是怎麼回事了。路上,丹棠想要靠近江川,但是不知道是不是念著那句“出奔為妾”,終於還是沒有主動和江川說話,倒是省了不少心。素娘則是一上馬車,就被兩個婆子四個丫鬟牢牢圍住,名為好生伺候,其實已經被看管起來,江川倒不在意,反正要走也不是現在,到時候回來,彆說丫鬟婆子,就是盧定俊本人日夜看著,江川也不怕他。行了**日,已經越發靠近海邊,溫濕的風吹過來,天氣也暖和了不少,路上的積雪雖然沒有化儘,但也不再堵塞路途。這一日,天上突然劃過兩道劍光,顯然是頭頂有靈覺期以上修士路過。再走一日,頭上劍光越來越多,顯然已經到了正地方了。那盧家的幾個嫡係,原本驕縱,這時候看見高階修士層出不窮,嚇得矮了三分,再無往日的飛揚跋扈。丹棠卻是抬頭望向天際,眼中閃過迷離之色,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突然間,雲頭降下一道劍光,一人站在劍上,也不見麵按慣例行禮,直接喝道:“爾等是本地的修士麼?”江川一看,竟然是熟人,正是那在空峽山算計過陶士慶的葉奇,隻見他今日穿了一身灰色道袍,束了一條銀質腰帶,袍角上修了一把小劍。喲,沒想到他是——“是古劍池的上仙麼?小老兒樂安郡盧定俊有禮。”盧定俊不等其他人答言,先上前一步,躬身一禮。若論修為,盧定俊還高出一線,但葉奇卻是七大派之一古劍池的高弟,盧定俊不得不低聲下氣些。葉奇看清楚了盧定俊的修為,知道是高出自己一籌的修士,雖然不是門派弟子,又來自修仙荒漠樂安郡,但畢竟修為明擺著,多少給了點麵子,微微頷首,道:“很好,原來是樂安郡的道友,你們是去珍饈島的嗎?”盧定俊道:“正是去赴會。”葉奇點點頭,道:“你見過此人嗎?”拿出一卷畫卷,迎風一展,露出上麵畫的一個美貌少女,身穿紅衣,姣若春花,百媚千嬌。江川再看,還是個熟人,正是珊瑚,一推敲,已經猜到了些前因後果,心中暗道:果然那天帶著鷹王走的人是珊瑚,看來她不但帶走了鷹王,還躲過了葉奇一夥兒人數月的追捕,本事著實不小。盧定俊仔細看了,才道:“不曾見過,小人從樂安郡郡府剛到此地,也沒見過什麼生人。”葉奇哼了一聲,也不說信不信,隻道:“你記得,若是見了此人,立刻上報給我,定然有你的好處。倘若隱瞞不報,哼哼,那就是和我古劍池過不去。”聲色俱厲的說了兩句,騰空飛走。盧定俊手指緊了一緊,臉色不悅之色一閃而過,隨即便恍若無事,揮手道:“趕路。”江川卻是心中半點不信,捕殺鷹王是葉奇自己的主意,古劍池多半不知。還什麼跟古劍池過不去,珊瑚可是正經的霓裳關弟子,在兩派沒有翻臉之前,擅自追捕霓裳關弟子,捅出來了,第一個饒不了葉奇的,就是古劍池。隻是不知道,珊瑚是不是真的會來參加三九之會。在盧家隊伍的末尾,有幾輛馬車,做的都是丫鬟婆子,卻沒有人發現,在一行隊伍裡,多了一輛不起眼的馬車,墜在隊伍末尾,好像本就是盧家一行的人似的。一隻白皙的手放下了車簾,車中一個穿著鬥篷的少女咬牙道:“葉奇這混蛋,真是好大的毅力,竟然追到了這裡。這是憑他的那點本事,想要找我,卻是沒門。”轉過頭來,她笑眯眯看著另一個靠著車床假寐的少女道:“若不是雁姐姐有著巧手易容術,這一路上巧妙周旋,我也不敢大喇喇的來赴會呢。”另外的少女眼皮微微動了動,似乎在聽,似乎又睡著了。珊瑚已經習慣了她的冷淡,望著葉奇離去的方向,咬著牙冷笑道:“還以為這裡是古劍池呢?這裡不知道藏了多少高人,豈是你撒野的地方,最好你惹惱了哪個,滅你個屍骨無存,也省得姑奶奶親自動手。”輕輕歎了一口氣,珊瑚撫摸著手中的食盒,露出了期待的神色,道:“成與不成,就看你了。”天空又開始飄起大雪,路上白茫茫一片,隻有馬車過路之後,留下的黑色印痕。江川在馬車中打坐,卻隻是休息為主,並沒有修煉。外麵風大雪緊,氣氛壓抑,馬車裡又局促,一時間,他也渾渾噩噩,倒有些想睡覺了……突然,車隊一停,隻聽得前麵有吵嚷聲傳來,江川迷迷糊糊的伸出頭去,隻聽得一個盧家家人喝罵道:“哪裡來的老叫花子,竟敢攔咱們的馬車,不知道好狗不擋道麼?”隻聽得一個老嗓子叫道:“我有一樁大富貴,特地來送給老爺,盧老爺,你忘了老頭子不成?老頭子送好處來了!”江川聽著這個聲音分外熟悉,在凝神一看,不是那人是誰?暗自道:“怪了,難道今天是見老熟人的日子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