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捏著自己的臉，不由啼笑皆非。盧家倒是有決心，打算聘用江川這個便宜兒子之後，立刻帶著人把江川捯飭了一遍，本來隻有四五分相像，現在有**分像了——譬如特意給江川一把折扇，讓他平時搖著扇子說話。江川對於他們各種打扮也很無語，總不能說，“不用你們來，我知道他長什麼樣子，回頭給弄張十成十的臉過來”吧？當然，正如盧家說的：“我們不會虧待了你”，彆說許諾了多少報酬，就是每天的福利，也是一應俱全。那盧素娘雖然想念兒子，卻也沒有時時刻刻要江川在眼前，不過是晨昏定省，一日三餐，陪著她說幾個時辰的話，也就罷了。吃穿用度卻是最好的，每十日一顆培元丹，一月三顆靈石。自己有一套院子，還有兩個丫鬟服侍——一般散修想要得到這個待遇，非得是立下大功的元老才行。當然，這點小東西不可能讓江川動心，讓江川動心的，隻是一個長久賴在盧家，獲得找那鏡子碎片的機會，白天除了陪素娘，修煉不受打擾，生活無憂，晚上出去摸底，在盧府四處亂竄，這樣的生活江川並不討厭。當然，這也是因為江川並不討厭素娘的緣故，素娘確實是因為傷心過度，心智有些迷糊，情緒不穩定，但愛子之情一片赤誠，絕無虛假。在她情緒穩定的時候，也絕非一個小器婦人，無論談吐見識，都有讓人心折之處。若有什麼不足，就是對於兒子，溺愛太過，百依百順，讓江川也覺得過了——若非如此，不會養出張業真那種囂張跋扈的性子。江川這麼多年，不曾享受過母愛，父愛還有先生彌補，母愛卻是有生以來第一次，饒是他已經過了幼稚年紀，感情比之旁人也向來是偏冷，但對於素娘，卻也忍不住生出親近之意。隻是他也看得出來，素娘在盧家，過得也並不好。雖然明麵上，素娘在家中享受姑奶奶的待遇，兄長子侄對她多有照顧，但也隻是表麵上而已。盧定俊跟江川談條件時明確說了，時間為期三個月，又有幾次提到了“三九之會”，顯然，在三九之會上，素娘是非常重要的，在大會之前，誰也不能讓她不順心，然而，三九之會後又會如何？且不說到時候盧家人會拿她怎樣，隻憑江川的雇傭期到那時便停止了，素娘也沒有了心靈的慰藉，到時候她利用價值已畢，不過一個出嫁又被休棄的女子，就算哭天搶地，又有誰會理她？每次，江川看見素娘那幸福滿足的樣子，總覺得心裡不舒服，但是想要做什麼，又不能夠——她畢竟是盧家的女兒，有兄長子侄，衣食不缺，江川不是她兒子，又能做什麼？另外，江川尋找鏡子線索的過程，也不順心，他算是把外院，客院乃至一部分家屬院都翻了一遍，也沒見到鏡子的蹤影，有心去找那燒鍋爐賣碎片的青年，也是杳無蹤影，不知不覺，一個月已經過去了。因為是在盧家暫住，江川沒有放開一些計劃中的修習嘗試，隻是按部就班的修煉通玄書，倒還算順利。火木本就相生，江川從火道修入木道，進入八卦位之後，很容易就打通了兩條經脈，火木真氣轉換了不少，境界也愈發穩固。不過江川現在的法術手段，還是火引通玄書那一套，木引通玄書跟火引一樣，沒有任何法術應用，一切都要自己摸索，生靈養氣術不說了，連正統功法都不是，更不用提法術，江川現在除了火種和法器，還是缺乏手段，就是法器，也隻有那麼兩件頂用的，白白浪費了靈覺期的修為。但是這些東西也不能急，一時半會兒是沒地方找的，雖然盧家有些法術，但是一來他們不會白給，二來，就算白給也沒用，整個盧家隻有三個靈覺期，能收藏什麼好東西？至於去淘——去哪淘？盧家坊市？那還不如去殺人奪寶來得快呢……殺人奪寶……江川心中一動，隨即又平靜下來，現在他還遠沒到那個地步。手中出現了一枚玉簡，那是他從季承恩那裡弄到的《種邪秘術》，裡麵有許多相當邪門的法術，以前江川在法體期的時候，一心練功，並沒有理會，現在倒可以拿出來應急。一般的靈覺期至少有二百多歲的壽元，修習了生靈養氣術，延年益壽，壽元直衝三百，這段時間，就可以修習一些秘術了，這也是為什麼同是靈覺期，越老的人越有勝算，除了經驗，就是手段積累的深厚。江川乾掉的兩個靈覺期，都算是少年天才，不到五十歲的靈覺期，以修煉境界為主，沒那麼多手段法術，不然即使江川功法威力遠超儕輩，也是難以討好。那《種邪秘術》以各種神魂法術和魔頭，幻術為主，奇詭變化，不一而足，江川看得汗水涔涔，想到的不是學了之後有什麼好處，而是若是有人以此來對付自己，該當如何——然而，他轉而又想到，自己有百無禁忌之術，這些法術對自己無效，於是翻為大喜，這一番忽喜忽悲可算傻得冒煙。《種邪秘術》中法術萬千，江川一時也學不了，選了兩種攻擊性的法術，一種是“魔頭幻影”，一種是“驚魂刺”，都是簡單實用的技巧，學起來也不難，不過花了一晚上，就初步掌握了。也算多了兩種攻擊手段。這天早上，江川按照平時的習慣，去給盧素娘請安。盧素娘還是一臉笑容，準備下了清粥小菜，點心糕餅，讓江川同吃。江川吃了一口，就知道是素娘親手下廚，素娘的廚藝，到了出神入化的地步，簡簡單單一品白粥，也讓人吃得讚不絕口。素娘沒有像往常一樣靜靜看著江川吃，突然問道：“我兒，你知道三九之會麼？”江川暗自一凜，卻是麵色如常，道：“影影綽綽聽說過。”素娘道：“你不知道，也是尋常，這本是一大秘聞。你知道樂安郡靠近金光灣，從金光灣出海，在東微海有一個小島，叫做珍饈島，島主叫做焦玉莊。”珍饈島？江川似乎聽過這個名字，又想不起來，便沒有插言。素娘接著道：“那焦島主不知活了多大年紀，修為之高，勢力之大，可以與七大派平起平坐，是咱們這些人想也不敢想的。按理說，咱們雖然是樂安郡的第一世家，可是和那等人物，一個在雲中，一個在泥塗，萬萬沒有交集。而那珍饈島，也是一直籠罩在雲霧中，誰也不知道該如何前去。”江川靜靜地聽著，素娘道：“隻是那島主卻有一個怪癖，就是貪口腹之欲。每隔三九二十七年，他都要舉行一次庖丁之會，廣收各種絕妙食材，邀請各位神廚妙手，去島上聚會。若能提供精美食材，必得豐厚獎勵，若能烹調出精品美食，得他青眼，其中的好處，更是不可言喻。”江川輕輕一扣指，終於想起來了，庖丁之會，就是在空峽山，那葉師兄說的麼，千裡迢迢把陶士慶誆騙過來，就為了長舌鷹王的舌尖——那也是珍饈食材。等等，莫非紅絲地衣……素娘幽幽道：“三九之會的請柬，想來神秘莫測，家族百年前知道這個秘聞之後，一直在找請柬，終於這次得了一張，全家上下數百口，都為這大會全力準備。光為了尋找珍稀食材，就花費了數萬靈石。”果然，真的是食材。素娘道：“家族花了如此手段，當然不僅僅是為了獻食材，更要烹調完美，一舉得到島主的青睞，而家族中唯一能烹調的人，就是我。”江川這才明白，為什麼素娘在家中有特殊地位了。素娘突然伏低了身子，道：“現在離庖丁之會，不過月餘時光，我兒，你要仔細，一月之內，準備下東西，跟我一起上島。”江川意外，道：“我也去？”素娘顫聲道：“不能不去，我兒——娘這一去，不論成敗，一定是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