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回答江川的疑問似的,突然,其中一個光點,猛地衝過來,速度之快,不但遠超一般的法體期弟子,就是江川,也有所不及。江川到底是能看見眼前的人,大駭之下,猛然升高數尺,才發現光點擦過自己這邊,衝著另一個方向衝過去。“啊——”一聲慘叫衝破迷霧,刺人耳膜,隻聽一長串尖叫聲傳來,叫聲向下墜去,越來越小,及至不聞,終於,噗的一聲悶響,極輕極輕,若非修士們耳目聰靈,根本聽不見。不必問,有人摔下去了,峽穀下麵是奔騰激流,這一番隻怕是屍骨無存。江川心中一寒,隻聽得頭頂上一個聲音冷冷道:“彆說我沒提醒你們,這霧裡有長舌蒼鷹,不過是九階的獸怪,就是速度快點,其餘不值一提。你們就算蠢點,隻要有了防備,也沒什麼關係吧?”此言一出,人人心中大怒,連江川都是氣得咬牙,什麼有了防備,剛才進霧中之前你怎麼不提醒,非等死了人才說,難道是故意看人命玩兒?江川更是明白,陶士慶壓根兒沒把他們當人,活著就預備著當炮灰,死了就當看熱鬨解悶兒,剛才故意不提醒,就是一個例子。然而這空峽山有多少凶險,隻有陶士慶知道,他這一次不提醒,下一次呢?這一次不知道死了是誰,下一回難道就不會輪到自己?一股殺意,不可遏製的從江川心底升起,抬起頭,那個比旁人明亮許多的光點就在他頭上,正是陶士慶所在的位置,霧中他眼界有優勢,實力也決不在陶士慶之下,隻要動手,有八分把握,讓陶士慶落得與剛才那人一樣的下場……“江兄……”正在江川要動手的時候,卻聽得有人大叫。江川猛地回頭,隻見兩個光點挨在一起四處移動,似乎在找人,聽聲音就知道,是梁有思。江川無奈,才記起來,還有這麼一位——兩位呢。“梁兄,過來吧,左邊。”江川是靈覺期,可以傳音,不用像梁有思似的扯著嗓子喊。“江兄!”白霧中,靠近的梁有思終於現出身形,身邊跟著芊羽,兩人都用的是門中特製的飛行法器,倒也沒有像陶士慶和珊瑚一樣共乘一劍,梁有思還好,就是頭發被風吹亂了,看著些許狼狽,那芊羽卻是臉色煞白,哆嗦著嘴唇,在法器上東晃西晃,看樣子如果不是梁有思扶著,下一次掉下去的就是她了。“梁兄還好?芊羽姑娘沒嚇到吧?”江川客氣問道。“有勞江兄惦記,還好還好……”梁有思看到江川,心放了大半,江川怎麼也是靈覺期,就算不如陶士慶,對付九階獸怪總是沒問題的,不然他自己還罷了,跟著的芊羽這丫頭一個六層的小修士,實在是拖累,“剛才掉下去的是馬師兄。”“馬師兄?”江川一邊帶著梁有思往下飛,一邊隨口應道,這些人彆看走了一路,江川依舊是半點不認識,當然,他們也沒打算認識江川,他又不是美女。“我們銀砂穀的一位師兄,人除了愛……其他都好。”梁有思臉色也有點發白了,說實話,馬師兄和他交情一般,但是物傷其類,剛才那長舌蒼鷹一個念頭差了,死的就是自己,想到這裡,目光中也露出了憤恨的神色,對象不用說,是陶士慶。江川一麵飛,一麵道:“梁兄跟上我吧,一會兒出去,彆在陶士慶麵前露出什麼不滿來。”梁有思咬著牙,道:“我知道,為了大局……他媽的……”終於忍不住爆了一句粗口。江川淡笑,他還真不是勸梁有思顧全大局,正好相反,雖然現在不得機會,但是江川心中已經起了殺意,待會兒若有機會就要動手,他怕梁有思露出什麼不滿,讓陶士慶有了防備,不好下手。現在的江川,雖還沒有像陶士慶一般視他人為玩物,但也有些愛欲其生,惡欲其死的意味了。正說著,突然眼前光芒大方,無數光點想著這個方向衝過來,大有鋪天蓋地之勢,江川驚道:“大群長舌蒼鷹過來了。”霧中一眾弟子雖然看不清前麵,但是這麼多蒼鷹一起飛過來,卷起的風聲不可小覷,都覺得惡風撲麵,登時大嘩,一個個有法器的祭法器,沒法器的扔法術,更伶俐點的扔了法術轉身就跑,隻要出了濃霧,區區九階獸怪也就不足為慮了。江川也想先走,又想起身後還有兩個拖油瓶,手上掐訣,一道火牆騰起,把三個人罩住,道:“快走,先出去再說,霧裡頭彆糾纏。”江川能看見寶光,當然知道往哪裡逃,但是其他人就未必有這個運氣,一時間法術光芒之中,夾雜著尖叫慘呼之聲,那長舌蒼鷹固然厲害,但是這麼多人一起放法術,也不易傷人,但是茫茫白霧當中,法術不長眼睛,誰知道放出去的傷的是誰?受傷的有一大半是傷到自己人手裡。但是就算知道誤傷,難道就不出手了嗎?出手,可能誤傷同伴,不出手,倒黴的就是自己。死道友不死貧道,那是修士的第一鐵律,當下人人不停地放法術。有的人剛剛自己挨了一火球,轉手放出一擊雷擊就劈到了另一個,慘叫不絕,法術不止,一時間場麵混亂不堪。江川饒是眼明心亮,也差點挨了一悶棍,一個旋風術都到了麵前,遇到了火牆,彈開了,倒也沒怎麼礙事,但是心中也鬱悶,不過隨即聽到身邊又是慘叫又是嚎哭,心煩之下,也不及計較,往下飛去。正飛到一半,隻聽得鬼哭狼嚎之中,有人大笑,笑聲龍吟不絕,甚是歡暢。江川一愣,隨即知道是誰,隻氣的手指發抖。然而惱怒之中,也有一點疑惑——他為什麼這麼高興,真的隻是看見人喪命,取樂而已?還是為了……不過,現在情勢緊張,一時無暇細想,江川也隻是加快速度,先出去再說。過了快一刻鐘,終於飛出濃霧,眼見得峽穀之內光線陰暗,冷風陣陣,也是難受,但比之兩眼一抹黑的濃霧已經好了很多,江川鬆了一口氣,禦劍浮在半空,回頭看去。濃霧如同厚厚的雲層,籠罩在頭頂,仿佛有形之物,緩緩流動,如同漩渦,攪動著危險的氣息。江川心下納罕,剛才在上麵看著不過尋常煙霧,在底下看來,卻是一望可知的凶險。深吸了一口氣,念頭又轉回來,這陶士慶是真的隻是惡趣味,還有有什麼用心?“江兄……”梁有思一麵扶著驚魂未定的芊羽,把她抱在懷裡,雙手趁機大占便宜,一麵凝重的道:“現在一共才出來四個。”江川眉頭一皺,才發現旁邊果然隻是孤零零浮著一人,鵝黃色的衣裙,正是霓裳關的蝶釵,她的臉色比芊羽好不到哪裡,但是身邊沒有護花使者跟隨,所以雖然搖搖欲墜,還是勉強堅持,看來這幾位的毅力和身邊追隨者的多少成反比。峽穀下麵,是滾滾的白浪,有人掉下來,不過砸一個水花,翻不起什麼大浪,就沒了蹤影,譬如剛才掉下來的弟子,一個屍首都找不見,隻剩下岩石上有些須沒衝乾淨的血痕,一眼望去,觸目驚心。霧中還有慘叫聲傳來,還能出來的,又有幾個?而聲聲慘叫中,還有那囂張的笑容,不絕於耳。“陶士慶他媽的到底想乾什麼?”梁有思的臉色也不對了,與其說是恐怖,不如說是驚疑,“他拿我們的性命開玩笑,也沒有這種玩笑法吧……”白霧中,珊瑚站在飛劍上,身形瑟瑟發抖,環住陶士慶的腰,道:“慶哥哥,我害怕。你把它們都殺了吧。”陶士慶雙目血紅,拍了拍珊瑚的手,道:“再等等,馬上就要來了。”珊瑚不答,身子輕輕顫抖,有幾分柔弱無依之意。陶士慶狠狠地捏著她的手,道:“放心,等我得手,就去找那朱痕冰蠶,你沒了競爭對手,東西落不到彆人手裡。”正說著,霧中,一陣氣流卷過,一股似香非香的味道飄過了過來。陶士慶的臉色陡然通紅,目中儘是興奮之色,道:“來了。”一隻手從乾坤袋中,掏出了一個亮晶晶的圓環。與此同時,江川盯著雲中的目光突然閃過一絲金光,道:“有大家夥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