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真是覺得頭大,沒事從天上掉下些事來。當時他被派過來的時候看過地圖,彆說吉定府,就是方圓百裡都沒有一個廣陽門的勢力,而且這裡既不是交通要道,也沒有什麼資源,怎麼樣也看不出廣陽門有在這裡城裡分壇的價值,但是莫名其妙,真的有人來了。又看了一遍,江川發現廣陽門並沒有做一個分舵的意思,而隻是建一個聯絡點,一般聯絡點不會建得很大,大概也就是一個生意的規模吧,當然不可能是百奇油鹽鋪這樣的水平就是了。不過吉定府聯絡點雖然和他沒有統屬關係,但是總要負責招待一下的,而且看樣子,聯絡點的地位在自己這邊之上,說不定將來真是會劃歸那邊隸屬,也就是自己腦袋上無端端坐了一個太上皇,這逍遙的土皇帝怕是做不成了。不過他還是發信回去,確認自己這邊已經做好了準備,然後讓油鹽店準備迎賓。過了半個月,又有信傳過來,說是先頭的兩個人兩日之後就到。江川在縣城包下一個小院子,雇了人手打掃一遍,準備過兩天自己前去迎接。兩日之後,江川帶著關陽在縣城外麵迎接。遠遠地,隻見一輛青篷馬車轆轆行來,上麵掛著的,正是廣陽門的標誌。到了近前,江川走上幾步,道:“敢問是總壇特使到來麼?”門簾一掀,一個青衫少年下了馬車,抱拳道:“是總壇來的,可不敢當什麼特使。”迎著陽光,能看到他那張絕美的容貌,和楚楚的風姿。江川一愣,仔細看這俊美的過了分的少年,不是當時殺了畢秀才的那少女,又是哪一個?忍不住訝道:“你……”那少女一笑,道:“在下淩靜飛,見過江兄。”江川嘿地一笑,道:“您客氣,請跟我來吧。”淩靜飛和江川並肩走在前麵,她帶來的丫鬟侍劍落後幾步,和關陽走在一起。江川走了一路,並不說話,看不出喜怒來,淩靜飛低聲笑道:“仙師,您見我意外到來,似乎有些不高興似的。”江川微微一哂,道:“意外麼?你走的時候,不是已經通知過我,後會有期麼?”淩靜飛笑道:“您這是怨我給您添麻煩了。我這番來,就是特意不給您添麻煩的。”江川道:“多謝,你倒真是神通廣大,居然連我從哪來,乾什麼都一清二楚,還能叫總壇不跟我打個招呼就派你過來,確實了不起。”淩靜飛聽他話中仍有鬱氣,微笑道:“倒也是湊巧,廣陽門的徐太上長老,是先父的故交。”江川無奈,怪不得自己什麼風聲都沒得到呢,看看人家的後台,和自己不是一個等級的,徐太上長老,雖然不是門中,但可是整個廣陽門的精神領袖,他老人家發一句話,門中誰敢有二言?淩靜飛輕輕一歎,道:“不過那也是多年前的事了,先父已去,我憑著他世交侄女的麵子,能求他幫我安排一下,已然是極限,其他時候,我是誰也靠不上的。所以,我隻好來找仙師了。”江川道:“您可真惦記我,我有什麼值得你惦記的。”淩靜飛道:“仙師是我的前輩,我願意追隨您。彆說您一句話,就能解我的疑惑,就是您什麼都不說,我看見一個仙師在那裡,就覺得安心。”江川笑道:“多承抬愛,不過光您一個人願意,似乎也不夠啊。”淩靜飛道:“我知道,您是非常喜歡清靜的,或許已經把我這次來定義為累贅了吧。”江川不答,隻是看著街道,淩靜飛道:“剛才我就說過了,我這一次來,就是為了不給您添麻煩來的。我今天先到,是為了跟您說一聲,過幾天,陸陸續續還要再來十幾個人,他們都是為了侍奉您來的。”江川“啊”了一聲,道:“你一個人不夠,還有十幾個人?”淩靜飛笑道:“他們都歸我指揮,不會出現在您的麵前。您有什麼想要的,我可以幫您找,您有什麼想做的,不方便做的,我都可以為您做到。您不喜歡彆人打擾,我就幫您把打擾的人全部趕走,您不喜歡見到他們,他們一個人都不會出現在您麵前。總之,有我在這裡,麻煩就不在。”江川道:“你付出這麼大的代價,究竟要乾什麼。”淩靜飛轉過頭來,一雙眼睛如一泓秋水,“我傾力為您做到一切,如果我有什麼事情想請求您,您一定不會隨意說出那個‘不’字。”江川饒有興味的看著她,道:“付出這麼多,這麼早,值得麼?”淩靜飛道:“我不知道我能得到什麼,我隻知道我能儘最大的努力做到什麼。用心而已。”江川突然頓住了腳步,道:“你有這樣的用心,足以打動所有人了,又何必殺掉上一個仙師?”淩靜飛隨著他站住,道:“我知道,您對我的芥蒂還是因此而起,大概我給您留下的印象並不好。也對,畢竟當時那小子是個仙師,我卻不是,您對我就這麼把他逼上絕路,總是心中不滿的——您覺得我是不擇手段的人麼?”江川並沒有反問:“你不是嗎?”隻是站在原地,淡淡的看著她。淩靜飛沒有等來江川的答案,索性自己回答,道:“我是的。”江川“哦”了一聲。淩靜飛道:“我是個不擇手段的人,為了達到我的目的,我甚至沒有什麼不能做的。但是我也有自己的信念——比如做事先後的順序。我始終堅信,能夠通過交換得來的,比通過暴力得來的,要好得多。”江川道:“哪怕交易不公平?”淩靜飛道:“得到我想要的,哪怕是付出我的所有,也是公平的。如果我付出一切,能夠換來姓畢的一點心意,我毫不猶豫。可是我不能。”江川道:“這是你的判斷?”淩靜飛道:“是的,姓畢的是個貪婪得毫無底線的人,我當時又是個凡人。在他看來,凡人如同豬狗,為修仙者付出一切是理所當然的。如同我們吃豬肉,把豬的性命奪走了,也不可能產生一點點歉疚,他也是一樣。我就算委身於他,他也覺得我能夠侍奉他是我這個凡人的榮幸。他不留下一點餘地,不給我出路,我也隻能不給他活路。”江川苦笑,這女人真是……,道:“這麼說,我要是不給你出路,你也不給我活路了?”淩靜飛突然笑了起來,用手掩口咯咯的笑個不停,道:“可是您不是那樣的人啊,永遠也不是,否則我不會自取其辱的——我覺得隻要我付出得夠多,不等我提什麼要求,您也會自己提出來的,您可是個受不了人家人情的靦腆人呢。您沒有從骨子裡那種自戀,覺得彆人的好都是理所當然,否則您就不會一直追問我為什麼花費這麼大代價,而是會以為我傾慕您,或者貪戀您的地位,想要**,就這麼受用了。”江川臉色一紅,道:“你又從哪看出來的?我不過是比彆人多疑罷了。”淩靜飛一直噗嗤嗤的笑,道:“我可是從吉定府一路跟著姓畢的和您走下來的,足足半個月時間,您說呢?”江川轉過頭去,道:“你也有走眼的時候。”淩靜飛道:“看錯了也不要緊,日久見人心,來日方長啊。哦,是這裡麼?”江川一愣,才發現已經到了為淩靜飛準備的小院前麵,無奈道:“就是這裡了,您看還滿意麼,特使閣下?”淩靜飛道:“好極了,我一會兒就去把這個院子買下來,這裡就是我在烏梅縣的家了。”江川氣道:“你不要總是自作主張。”淩靜飛笑道:“您放心,聯絡點設在吉定府,地點我都選好了,那是咱們的大本營。這裡隻有我一個人,您什麼時候方便,就請來寒舍做客,小女子必定竭力招待,保證您賓至如歸。”說著好似主人一般,大搖大擺的走了進去。江川被她弄得愣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