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川眼光一瞄,見到了那少年腰間掛著的乾糧袋,鼓鼓囊囊,顯然不止裝了自己那一份,冷冷道:“你既然已經搶夠了口糧,為什麼還不出穀?貪心不足麼?”那少年一愣,答道:“要出雷煙穀,自然足夠,但是我要一路逃下山去,這點乾糧可未必夠用。”停了一停,暗惱道:我為什麼要回答他的問話?是了,想必是他不像其他的小屁孩兒,隻會哭鬨,不招我討厭。在上上下下打量江川,見他身材瘦弱,年紀比之自己還小上一兩歲,想必不是自己的對手,這才稍稍放鬆,道:“小爺看你還順眼,不要你的性命,把乾糧留下,你可以走了。”江川“哦”了一聲,道:“你看我順眼,所以才不要我的性命,倘若你看旁人不順眼,那麼就是他把乾糧雙手奉上,你還是要殺人了?”那少年撇嘴道:“我怎麼知道,他們挨不了我一石頭,都死了。”說著舉起手中一塊碩大的石頭,道,“我數三個數,把乾糧放下,麻利的給我滾蛋,不然小爺一板……石頭開了你的瓢兒。”江川突然覺得有些好笑,道:“小爺不錯啊,小爺在街上沒少跟人打架吧,你是那個碼頭那條線兒上的?”那少年沒被抓上山時,原本是街頭上混混,狠勁自有,卻也有幾分眼力,識得人窮富高低,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萬萬碰不得,不然也不能活到現在,見江川神色,暗覺心中發虛,不覺遲疑了一下。江川突然嘴角一勾,扯出一個寒徹骨髓的冷笑,道:“找死。”手中輕輕一翻,一把藍瑩瑩的匕首亮出利刃,向那少年刺去。那少年被那冷笑嚇得不輕,再見那匕首,不由得“啊”的一聲大叫,轉頭就跑,速度極快,不一會兒就鑽入草叢中不見了。江川暗笑,也不去追,把他嚇走就完了。若是真打起來,要分生死,他可以把那少年直接毒死,但若是不分生死,打上一架,他還真未必打得過,與其如此,不動手就不動吧。撥開長草,他打算回轉洞口,然而剛走出野草群,不由暗叫一聲:“不好。”原來剛才遇到的那少年慌不擇路,正好往寧輕舟進去的洞口奔去。那邊不但是寧輕舟親口吩咐的禁地,更是江川布滿了劇毒奇藥的地方。江川剛要大喊:“你站住!”隻聽轟隆一聲,山洞所在的山峰一陣搖晃,無數碎石泥土紛紛而下。那少年嚇得呆了,站在原地,兩腿打顫,卻是邁不動步。江川見了這番景象,哪裡還想到那少年的事,隻想到寧輕舟還在裡麵,不由得心急如焚。正想著,隻見一道人影從洞口飛快的射出來,那人的速度快的不可思議,以江川的眼力,也隻能看出一道模糊的虛影,倒是似乎衣服的顏色與寧輕舟相同,想必便是他老人家了,不由得大喜。寧輕舟剛出山洞,並不向前,反而腳下一蹬,憑空躍上丈餘,盤在山壁之上,凝神靜氣,便如一塊巨石,不再動彈分毫。也就片刻功夫,那山洞之中傳來轟轟轟持續不斷地響聲,緊接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撲鼻而來。還未等人反應過來,一顆碩大的頭顱從洞中竄出,黃澄澄磨盤大小的眼睛瞪著,一張血盆大口張開,露出慘白的尖牙和腥臭撲鼻的口水。那少年就在洞口,還沒來得及叫聲:“媽呀——”就被那大嘴從頭罩下,一咬一合,整個人被吞入口中,在那口腔之中,猶自能聽到他慘叫之聲。這時候,江川才看清,那巨大無比的頭顱,是一頭巨蟒,扁圓的腦袋左右搖晃著,水桶粗細的蛇信不住吞吐,正從那剛剛好能容納它身子的山洞爬出,至於那轟隆隆的巨響,不過是巨蟒行進中,蛇腹貼近地麵發出的摩擦聲罷了。雖然江川看清了那怪物真麵目,心中的恐懼卻是難以言喻,那巨蟒的龐大遠超常人想象,更彆說那猙獰的形貌,就隻憑這個絕非一般人能想見的體積,也足以止兒夜啼。尤其是在巨蟒身上,有一層薄薄的寶光環繞,這層寶光雖然隻有江川能看到,卻更給他一個念頭:這巨蟒絕非普通的畜生,那巨蟒爬行的速度並不快,但也絕對不慢,幾息之間,身子已然探出大半。然而就在這時,它碰上了江川在最外圍設置的機關。江川在山洞之外布置了一層層的機關,但大多是針對來襲的敵人,一些毒藥陷阱之類的,在這龐大到不可思議的巨蟒麵前,猶如兒戲,被它在根本感覺不到的情況下,一掃而光。然而隻有最外層,江川布置了一道百花雲障,那是江川最大型,也是最犀利的武器了。那蛇頭碰觸了機關,隻聽得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一陣紅霧從兩旁的樹冠中彌漫出來。這紅霧對一般人來說,簡直是遮天蔽日,但對於這巨蟒來說,不過小小一縷青煙,一口氣就能吹散了。但是那百花雲障出現的地方,正對著巨蟒的蛇頭——還有兩隻黃澄澄的大眼,蛇天生沒有眼瞼,那巨蟒雖成了怪,卻也不能例外,雙目被劇烈的紅霧一熏,登時難受起來,雖然不至於失明,卻也是左右搖頭,前進的身子也停住了。不過,對於旁人可以致命的劇毒,對大蟒不過疥癬之疾,它隻要醒醒神,自然就能恢複如常。不過,它沒有機會了。從頂上,驀地降下一道銀光,如落雷,如慧尾,足足丈餘長,帶著耀眼的光芒,釘進了巨蟒的七寸要害。那是一道如此奪目的光芒,如果一個見識豐富的武林高手見了,必然會失聲大叫:“劍芒!”劍芒,先天高手禦劍而產生的巨大能量,橫掃千軍,無堅不摧,是一個先天境界的傳說奧神群雄的資本和標誌,就這麼降臨在荒郊,巨蟒的頭頂。能這麼做的,隻有寧輕舟,大昌的第一武神。“噗”,紫色的粘稠血液飛濺開來,如果仔細看,血液在陽光下泛著一絲金光。那巨蟒忍受不住痛苦,巨大的身軀在地上翻滾起來,聲勢驚天動地,將石洞外這一片平台掃了個稀爛,花草木石不知壓壞了多少。寧輕舟收劍退在一旁,饒是他藝高人膽大,也不敢招惹一頭受傷的怪物,何況他剛才那一擊,已然傾儘全力,在想出手,一時三刻是不能了。好在那怪物終究受了重創,剛才那一道劍芒幾乎將它切成兩半,雖然生命力過人,但也沒鬨出什麼不死之身的把戲,在樹林中翻滾了半個多時辰,突然身子一挺,憑空飛起數丈,落到地下,再也不動了,看樣子,終究是血儘蛇亡。等了好一會兒,寧輕舟走上前去查看,確認怪蟒身亡之後,這才仰天長笑,喜悅不禁。江川這時緩過神來,慢慢走出去。寧輕舟見了他,笑道:“虧你,虧你,若不是你在,老子今日不但殺不了它,還要歸位。哈哈哈……”大概是險死還生,最後不但翻盤,還能親手斃敵,興奮異常,終於仰天長笑。江川見他興奮地臉色如同塗了一層鮮血,不由得微感駭然,心中對寧輕舟的自稱從“老朽”改為“老子”,也不免詫異,不過也不能多問,隻是苦笑道:“學生除了在哪邊嚇得腿軟,哪有什麼作用,大先生不要責怪就好了。”寧輕舟大笑道:“自然是虧了你,若非你在外麵布下陷阱,換取了那妖怪片刻疏忽,我那一劍未必便能得手。他娘的,哪個撮鳥說這怪物消失了?老子割了他舌頭,我一跟著雷霆耀進洞,叫這蛇怪堵了個正著,要不是它受了重傷,行動不便,早就把老子弄死在裡麵了。老子縱橫江湖這麼多年,多少英雄好漢沒把我怎麼樣,到死在鳥畜生的口裡,豈不是被人笑掉了大牙?”他也不知是不是太興奮了,平日裡絕不會說出來的粗口這時說來,真是順口溜出,源源不絕。江川道:“這蛇怪居然還受了傷麼?”寧輕舟歎道:“自然是身受重傷,不然你以為憑著我這點本事,傷的了它麼?原來這廝不是消失了,而是受了重創,在裡麵休眠養傷,正好叫我撞上了。哈哈哈,這一回雖然驚險,卻是機緣巧合,天時地利人和無一不全,該著我得了這天大的好處。川兒,咱爺倆這次大發了。”江川對大發不大發也不怎麼看重,道:“這就是那作惡多端的山神了?他是雷霆耀故意勾引來攻擊大先生的麼?”寧輕舟嘿了一聲,道:“畜生就是畜生,它認得雷霆耀是誰?虧了雷霆耀每月獻上孩子給它,卻是翻臉不認人。我們進去之後,它第一個就先把雷霆耀吞了,也是他活該,年年拿彆人家的孩子獻給孽畜,終於自家也葬身蛇腹。老子一路疾奔,為了出來看有沒有機會設伏殺它,好在終究該著我做這一票……來,我先把它的頭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