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華之後,盛況難繼。蓬萊仙境在一番全力表演之後,對付走了眾多神君,雖然不說精疲力竭,但也有些虧乏,再加上突然冒出的幺師一番攪鬨,秦越受了傷,張清麓也受了一肚子氣,這個結尾收的不好,眾人都有些懨懨的。但生活自然還要過下去。弟子收拾好宴會會場,秦越正要回去修養,突然就覺得身後一陣風吹得不善,再回頭時,就見背後站了一個人。乍見那人,秦越還不放在心上,隻以熟稔的口吻道:“你不是回去……”說到一半,盯著那人的臉說不出話來,指著他道:“你……你你不是張……你是誰?”但見那人乍一看與張清麓竟有七八分相似,但通身的氣派,更在張清麓之上,隻是臉色略微清白些,似乎有些受傷。秦越咽了口吐沫,雖然一瞬間震驚了,但眨眼間就想起一個人來,輕聲道:“莫非是張前輩?”張七也不在意,伸手一按,將秦越憑空壓住,道:“帶我去找旭兒。”一路之上,秦越還保持著良好的態度,笑吟吟道:“前輩,您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張七露齒一笑,道:“你猜?”雖然兩個字,秦越卻是汗毛倒豎,因為他已經聽出來了——張七就是幺師。如此幺師種種奇怪的言行,倒也能解釋的通,心中稍感安慰。既然有這樣的關係,至少這不是敵人,強笑道:“前輩真是好修為。我們這小天外天世界也算隱蔽,門戶也隻有我們自己能開,沒想到您來過一次之後,就能自己再次找上門來。想必是上次留了記號了吧?”張七不回答他的話,道:“那門口的封印是你們掌門封上的吧?”秦越答道:“是啊。掌門親自封鎖。”張七道:“這麼說他當時還未合道。如今也是剛剛合道,沒有帝君指引,有這樣的修為。造化倒不小。”秦越心中一動,已經捉住了他言語中的蛛絲馬跡,道:“您見過我們掌門?”張七依舊視他言語為無物。道:“前麵有一島,從頭到尾通一根接地龍脈,恍如赤練巨蛇,想必就是旭兒所在的赤練島了。”秦越心道:你什麼都知道。還問我做什麼?當下咳嗽一聲。道:“前輩說得很是,可需要我去叫門?”張七道:“你們的關係,能不能推門就進?”秦越苦笑道:“好像還沒到那個地步。”張七道:“那你就叫他出來。”秦越道:“明白了。”當下揚聲叫道:“張師兄出來,我可有大喜事跟你說,你一定就樂飛了。”張七目光往上翻,秦越的口氣分明不是正常口氣,也可能是性情如此,口齒輕浮。也可能是早就約好的告知來了敵人的暗號。他也不在乎,壓製秦越。切斷他往外傳音的一切手段,都不過是張七多年的習慣,並非有多大的敵意。嘩啦——大門洞開。從裡麵出來的竟不是張清麓,但見一滴水珠兒晃晃悠悠扶搖而出,水珠當中,乃是一條小小金魚。那金魚水滴,正是張清麓赴蓬萊宴會時不住在手中把玩的那一個。張七看了那水珠,低聲道:“這個也玩不過人家,丟人。”輕輕一彈。波的一聲,水珠陡然破裂,小金魚從中脫出,陡然金光一閃,已經化為百丈長的身軀,竟是一頭金龍。張七看也不看,任由那金龍從頭頂飛過,把秦越往它跟前一推,道:“圍魏救趙麼?要救人就救吧,我也不是衝他來的。”秦越被他推得飛了出去,金龍果然棄了張七,轉頭一拱,將秦越接住,龍吟不絕,向天飛去。張七回過頭,道:“出來。”張清麓從洞府中緩步走出,神色複雜的看著他。儘管這不是兩人第一次對視,但卻是兩張如此相似的麵孔第一次麵對麵。張七早就靜靜地觀察過自己的兒子很久,還隻是罷了,張清麓卻是第一次見到張七,麵色蒼白如雪,盯著他不知道說什麼。張七突然淡淡道:“你與那程鈞誰比較大?”張清麓搜腸刮肚,找不出一句言語,正自神傷,不料如此一問,本能的答道:“我大。”張七道:“怎麼他合道了你沒合道?你都乾了什麼?”張清麓臉色變了又變,突然仿佛無所謂的笑了,道:“聽說您已經五六千歲了。”張七哼了一聲,張清麓接著道:“聽說您像我這麼大的時候,還沒元神?您都乾了什麼?”張七突然哈哈大笑,道:“說得好。即使打不過,至少還要罵得過。來,看看你的劍法——”伸手一指,一道白金劍氣從天而降。張清麓臉色一變,雖然眼前人是自己生身之父,但劍氣無眼,那光輝萬丈的劍芒並非作假,當下身子一動,袖中數道劍絲飛出,化作繞指柔與劍氣纏鬥。張清麓的劍法傳自劍陣一路,不走犀利穿透的路數。反而走萬劍齊發,剛柔並濟,變化萬端的陣道,雖然在自家門口發揮不出殺招,但若論陣法技巧,更勝於隻求純粹的公孫嬌姿。張七也看出他的顧忌,一方麵是顧忌地點,另一方麵卻也是顧忌自己的身份,當下隨手畫了一個大圈,往上一抬,這個山體竟被抬起數丈,浮到空中,赤練島硬生生的缺了一個口子。整個劍陣被限製在空中的平台上,劍氣將平台萬劍穿身,但竟絲毫影響不到海麵。空間驟然變換,張清麓驚悚之下,升起一股來自心底的崇拜,一絲彆扭的敵意消散,反而放開。他的道法傳承自張九的誅仙劍陣,現在已經能使用全套,在心無旁騖的情況下,更發揮了百分之二百的實力,空中劍氣縱橫,煞是精彩。秦越鬆緩了身體之後,在旁邊觀看,出於對張七這等大修的尊敬,他並沒有要酒,隻是真心欣賞這一次鬥法。如此高級的鬥法,他還是第一次看見。幺師張七的舉重若輕不必談,就是張清麓的劍陣,也令人大開眼界。雲淵化作白發人坐在一旁,低低道:“根本打不過。”秦越道:“打得過也得他敢打。彆說他了,就是掌門……”說到掌門,就覺得雲淵兩道銳利的視線刺了過來,忙改口道:“說不定……或許……嗯,也能險勝。”就聽背後有人道:“恐怕懸。承蒙高看一眼。”秦越道:“不客氣……咦?”猛然回頭,驚得站起身來。還沒說出話來,背後那人已經道:“看!”就見天空中萬劍齊發,劍光輝煌到了奪目的地步,太陽光在這一刻都黯淡了下來。在一瞬間的爆發之後,立刻歸為沉寂,就見兩道身影在空中重疊了一下,便化為一道光芒掉落。秦越看得清楚,道:“那是張七……”話音未落,從他身後卷起一陣風,一道人影憑空出現,追上了張七。張七抓住張清麓,正要飛出蓬萊仙境,但見一人追了上來,倒也不急著離開,轉過身來,道:“掌門回來的好快。”程鈞微笑道:“不是我回來得快,是公孫道友反應的快,我隻好跟著她出來,不然一個人呆在懸空島上有什麼意思?當然我絕沒有誇獎她的意思,身為劍修,連最珍愛的寶劍給人摸走了都不知道,這劍修也當得夠馬虎了。”張七哂然道:“她一向如此。我曾說過,彆說這隻是第二法寶的離很劍,她若不改粗心大意的毛病,本命元劍給人偷了去都是尋常。但願她吃一塹長一智,能夠長記性。”程鈞讚道:“原來你是還是為她好,受教了。說來還是我的不是,令郎與我有同門之義,他若有什麼需求,本該在我的責任上。如今卻勞煩您千裡迢迢給他送東西,真是我失職了。”張七道:“我也是剛剛才確認,他的誅仙劍陣確實不完整,缺了一把好劍鎮住。小九也因此一直不能合道,正巧我找到了一把,就拿過來了。怎麼,你要替公孫道友討回去麼?”程鈞道:“那怎麼可能?總要分親疏遠近吧?我與公孫道友雖然不曾交惡,但張師兄是我同門啊。剛剛我已經把公孫道友勸……也可以說引到相反的方向去了。我要勸您一句,何必急著離開?一來好似我怠慢了道友,二來為張師兄補足誅仙劍陣,這樣大的工程,哪裡還能比這裡更安全呢?我現在已經合道,可以完全的封印小千世界,隔絕公孫道友的追殺和感應。而且出去之後,天台會就隻剩下短短的個把月時間了啊,在蓬萊仙境可是還有時間差,能延長至半年甚至一年時間,這些時間不是您急需的麼?”張七哈哈一笑,道:“好殷勤的主人家,你在小千世界玩弄時間差彆的手段,阻隔天道,其實已經與隱老快速集結的大計背離。難道不怕他找你麻煩麼?”程鈞道:“一年,小世界裡再拖上一年時間應當沒問題。隻要我肯出全力。我有幾個朋友,也要趁這一年時間最後努力一把,衝上一衝。我也需要這些時間呢。我們如此步調一致,絕對是緣分。”張七和程鈞對視一眼,終於道:“也好,蓬萊仙境的風光,我還沒看足。”程鈞道:“當親自為道友引路。”說著欠身,表示了友好,然後傳音道:“你做好決定了麼?要讓他代替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