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驟暗。空氣悶悶的,帶著一絲令人不舒服的訝異。秦越望向天際,奇道:“現在不是午時麼?怎麼天暗了?暴風雨要來了?”透過透明的寒玉山壁,但見天上烏雲滾滾,仿佛陡然低了一層,雲中傳出隱隱悶響,似乎蘊藏著足以傾天掣地的能量。霹靂要下來了。“雷劫!”張清麓失聲道,他是經曆過龍虎天劫的人,自然能夠認出來,這正是雷劫的氣息。但比起今天這個雷劫的聲勢,自己的那個龍虎劫就差的太遠了。難道是元神破胎化神的“神鬼咒劫”?有人凝成元神了?張清麓越發困惑,看那雷劫的方位,就在寒玉山頂百裡之內,這可是北國的地方。北國的天地元氣稀薄非常,連結丹都支持不了,哪能冒出一個神君來?而且周圍都是冰原,隻有寒玉山一個地方有人居住,難道是這裡有人化神?他掃視了一眼上下周圍,道:“不知道哪位高人的天劫到了?”心中卻閃過一個念頭,心道:莫非又是程鈞那小子?倘若果真是他,這麼快又化神,我就該買塊豆腐撞死。好在就聽姚聖通道:“剛剛老身心血來潮,觸動了感應,似乎有天劫臨頭。”張清麓鬆了一口氣,緊接著失聲道:“難道這不是神鬼咒劫,而是九天雷劫?您要合道了?”姚聖通的目光穿過黑紗麵巾,顯得尤為深邃,道:“這是九天雷劫,但不是我要合道,而是突然出現的劫數。怪了,我不曾沾染什麼因果。怎麼惹下這樣的天劫?”黑幕後麵,姚聖通的麵容顯露出了一絲緊張,低聲道:“而且這九天雷劫似乎比典籍上記載的,威力更大出許多。”張清麓和秦越對視一眼,都頗有憂色,兩人都聽出來了,姚聖通分明是對度過雷劫沒把握。但這話卻不能問出來,甚至提也不能提,不然好像他們害怕連累,要把姚聖通轟走一樣。事實上。他們確實是怕連累,但又無法轟人,因為姚聖通是神君,若是生氣起來,怕是不等天劫降下。九雁山就要危矣。正在這時,就聽有人道:“姚道友覺得天劫厲害嗎?那也是當然。因為這很可能是兩重雷劫。在下也有所感應。”正是德郢走過來。他如今也全無平時的嬉皮笑臉,麵上一派凝重。“兩重雷劫?”姚聖通心中一凜,再抬頭看去,便覺得雷雲中的巨大能量幾乎壓抑不住,隨時都會傾瀉下來,將整座寒玉山化為齏粉。什麼劫數。兩人會趕在一起?兩人對視一眼,正在想是不是在紫霄宮惹到了什麼麻煩時,便聽有人叫道:“什麼,難道是四重天劫?”就見一琴一劍飛了出來。一起落在寒玉山邊,劍老道:“我和老琴也是感覺到劫數將至,正找不到源頭,沒想到你們兩個也在這裡疑惑。”姚聖通皺眉,道:“怎麼回事,不是因果天劫?”德郢突然道:“難道是每個神君人手一個?那倒有意思了。不知道除了咱們幾個,其他神君有沒有這樣的待遇?”琴老道:“若真是……真是如此,不就是修道界的滅頂之災嗎?”張清麓心中突然一動,想到了程鈞要將姚聖通留下來的吩咐,篤定了很多,便道:“請諸位退後一步——”四個神君一同轉過頭來看他,秦越也是一怔,隨即道:“幾位前輩後撤一步,這寒玉山雖然不算堅固,但也是一重遮掩,怎麼也能抵擋一二。當為幾位前輩暫擋上一時。”張清麓心道:原來秦越也知道在寒玉山中必然能安然無恙。他倒會做順水的人情,說得這等大義凜然,果然不要臉的性情始終不變。四個神君雖然互相之間頗有嫌隙,但在天雷劫的壓迫下,也顧不得往日的恩怨,紛紛向後退去,似乎將身形隱藏的深些,就能獲得更大的安全感。雷雲越壓越低,天色黑如墨水。橙紅色的雷電慢慢的從雲中吐出信子,像等候捕食的野獸,雖然會撲下來給予致命的攻擊。轟——粗壯的藍色閃電狠狠地往下劈去,一個耄耋老者從雲中滾來下來,栽在地上。還沒起身,又是一道閃電落下,把他一頭白發燎去大半。那老者一麵展開衣袖,籠罩住頭頂天空,與肆虐的閃電對抗,一麵大吼道:“賊老天,你這是怎麼了?我被鎮壓三千多年,難道一出頭,就要被天打五雷轟?不,我不會死在這裡,我要回去取那老狗和小畜生的性命!”轟隆隆!橙紅色和冰藍色的閃電從天而降,狠狠地往山下劈去。刺啦——原本籠罩在絕壁上的防護層,如紙張一般,一碰即碎,下層的防護立刻蒙上,企圖拖慢那浩大雷劫肆虐的腳步。數十神君站在一起,護身的各色法寶,五顏六色的神通環繞在側,緊緊地托起一個巨大的護罩,擋在空中,與各色閃電展開了拉鋸戰。那閃電一道接著一道,粗細不一,方向無定,有的被防護罩阻攔在外,有的卻擊穿了某一處角落,狠狠地劈落下來。每一道落在實處的雷電,都代表著一個神君的重傷甚至隕落。其中在防護罩中央的高個子修士手拿陣旗,連連揮動,指揮著護山法陣的運轉,顯然是主持中饋的首領。隻是護山陣法運轉已經到了極致,也不過抵擋了幾波雷劫,眼見雷劫越來越大,那道人臉色蒼白,額頭冷汗直流,顯然力不從心。卡啦——又是一道雷劫砸下,整個陣法晃了一晃,那道人噗地一聲,吐出一口血來,顫抖著用手揮動大旗,道:“收縮,收縮,全體撤……”話音剛落,又是一道巨雷劈下,將他的聲音淹沒在雷聲中。巨大的雷聲中,隱隱傳來一陣慘叫,也聽不真切,似乎還有什麼東西坍塌的聲音。好在連續兩道雷電之後,聲勢有個短暫的停頓,那道士喘了口氣,道:“剛剛怎麼樣了?”就聽有人道:“東南角震塌了一塊,雙德殿兩位師兄隕落了。”那道士聞言,臉色一僵,喃喃道:“這麼快出現傷亡了嗎?這雷劫看樣子還沒過半呢。上清宮要遭受多少損失……”心中又氣又恨,要不是道祖閉關,另外兩個大佬不知所謂,也不會把他推出來。就算渡過了雷劫,這宮中的損失到時候說不定還要算在他頭上。然而不及多想,下麵一波雷劫已經打了下來。這一回打下來的,是八道天雷。每一道都比上一道更加粗壯,八道天雷分為八個方向,將陣法狠狠的錘擊,發出轟轟的巨響。陣法搖搖欲墜,不斷地裂開缺口,一道道細小的閃電從中露出,鑽入陣法保護下的山門中,橫行肆虐不止。那道士在中央全力調度,越來越力不從心。隻覺得渾身血液逆流,元力如泄洪一般一瀉千裡,身子越來越乏力,陣法也眼見疲軟下來。漸漸地,陣法的包圍圈越來越小,從籠罩山門千裡,縮為五百裡,三百裡,一百裡……到了最後,他也不知道還有多少地盤,甚至不知還有多少活人,隻知道陣旗如洪水猛獸一般吞噬著他的元氣,一點點把他拖入了深淵。咽下這口氣,說不定就解脫了,可是又始終不咽……轟——嘩啦!崩塌的聲音傳來,在他本已模糊的聽覺中震撼了一下。哪裡又塌了?管他呢!正在這時,就聽有人撕扯著嗓子喊道:“離率宮塌了!”聲音隱隱露出哭腔。什麼?離率宮都塌了?那道士搖了搖頭,仿佛在清理自己的幻覺,一陣苦笑溢出嘴角——既然離率宮塌了,我這裡守不住,也沒人怪我了吧?砰——他終於也摔倒在地。隱隱的,他聽到有人哭叫:“道祖,道祖出來了!”這是他聽到的最後一句話,意識已經先於聽力衰竭,他完全不懂這句話的含義,便陷入了長久的黑暗。轟轟轟!閃電吞沒了燕山絕壁。同樣的一幕,也發生在天府,焉支山,昆侖,十萬大山乃至其他遙遠的世界。哪裡有神君或者更高級的大修,哪裡就有無窮無儘的天劫。噗——燈火一閃,大殿中人睜開了眼睛。沉默了片刻,他睿智如海的目光中微微出現波瀾,低聲道:“怪哉,這一劫來的好突然,竟成席卷之勢。是我算漏了什麼麼?”伸手掐算,指尖微彈,過了片刻,他才露出了然神色,道:“原來是出了逆天改命的亂劫之人。天降靈人,牽引造化。不愧是造化之子,我竟算不出各中機由。看來我這陸地神仙,還遠非真仙。”沉吟片刻,殿中人低聲道:“既然今日掐算到這裡,我便耗些不要緊的修為壽元,看看你的真麵目。”他的手指微微一劃,淩空出現了一麵鏡麵,鏡麵上隱隱有人影晃動。隨著殿中的燈火漸漸明亮,鏡中的人影越來越清晰,眼看就能看到五官……轟——大門洞開,強烈的雷光瞬間吞沒了洞中天地和他的身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