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清麓沒聽懂他的話,道:“什麼意思?我師父……長得什麼樣子?”他還有半句話沒說出來——關你什麼事?程鈞道:“你彆奇怪,這很重要。!你師父他……”看了一眼四周,知道他用不出法術來具象化,“他是高是矮,是胖是瘦,是醜是俊?”張清麓聽他問的甚不像話,皺了皺眉頭,道:“你問這個做什麼?好吧,恩師望之若四十許人,身高與我相仿,相貌……清瘦非常,兩鬢斑白,留著五綹長髯,如此而已。”程鈞道:“聽說無罪神君沉默寡言,性情比較孤僻?”張清麓道:“是。師父生性嚴肅,不是玄道那樣的笑麵虎。我服侍恩師多年,見他笑容一隻手也數的過來。平時也是深居簡出,早些年還好,近幾年來他除了我之外,不再和旁人說話,更不許外人踏入離率宮半步。連我也不是想進就進的。”他雖然認定無罪背叛自己,言辭之間依舊十分尊重。程鈞道:“原來如此,這麼說傳言反而更接近事實。還有一事,你知道無罪神君……合道了麼?”張清麓愕然,道:“怎麼可能?你道合道是開玩笑的麼?合道先證道,若是果真合道了,天降異象,天下皆知,師父若果然合道,宮中人怎能不知?玄道又怎敢挑釁?若師父果然合道了,那麼就算是高祖他老人家,也會出來相見吧。”程鈞輕聲道:“那就沒錯了。我看見的,不是無罪神君。”從那個青衣人從陣法中走出來,程鈞就覺得奇怪。無罪神君是如何在沒有傳送門的情況下,輕易的走出來的?還帶著德郢。這可不是什麼瞬息千裡,縮地成寸之類普通的空間神通,是真正的掌握了空間之道,意念隨心的大神通。所以程鈞第一個猜想,是無罪合道了。這個想法雖然有些荒誕,但也不是不可能。前世無罪世所公認的是個頂峰的神君,但他真實的實力並未顯赫人前。雖然受了玄道算計。但真正動手殺無罪的還是泊夜,畢竟泊夜在合道帝君中也首屈一指,他親自動手,就算無罪合道了,也有隕落的可能。更何況。程鈞回來一次。有意無意,已經改變了許多曆史,無罪在今生驟然突破合道境界,也不是沒有可能。既然知道眼前人有可能是合道帝君。程鈞甚至連利弊都懶得分析,毫不猶豫的聯絡了姚聖通,準備逃跑。沒辦法,他玩不起。程鈞是喜歡玩弄手段,但他知道自己的斤兩。對著一個神君。他還有周旋的可能,但若對方是合道帝君,那就是另一個世界的人物,彆管是敵是友,他都不能接觸。所以他乾脆利落的逃跑了。那是他還沒懷疑無罪的身份,就算是真無罪,合道了他就要跑。然而後來,他以傀儡的視角轉進到離率宮時,卻感到了許多不協調。那無罪在自己的宮殿中。動不動就使用空間神通,仿佛沒了這神通就寸步難行,程鈞當時就感覺——這好像不是他自己的地方似的。另有一個詭異的地方在於,那無罪雖然使用的是合道境界才能使用的法則,但程鈞感到他的力量根本沒有那麼大。甚至他本身的力量連一般的神君都達不到。隻能說是空有境界而已。比之程鈞這樣的推倒重來似乎也好不了多少。這也解釋了無罪的許多怪異舉動,比如他穩坐釣魚台,坐看焦元成和玄道的鬥法,雖談笑風生。卻不動如山。在最後一刻都沒有出手,後來看來。恐怕不是他不出手,是他根本有心無力。而他在一個時辰之內,飛快的把焦元成他們送走,也可以看成是送瘟神,免得讓幾個神君發現破綻。隻有程鈞一個真人在的話,那無罪倒是可以毫不吃力的碾壓過去。而“無罪”真正讓程鈞陡生懷疑的,就是他送走焦元成的那一幕。他居然不主持陣法,用陣法本身的效力將他們送走,而是用空間規則直接震蕩空間,強製將焦元成送走。這當然有可能是某帝君在顯示手段,但更可能的是——此人,不懂陣法。接下來,本來友好的,至少表麵上還算融洽的氣氛,因為程鈞的傀儡被發現而破壞,兩人正式進入了對陣。程鈞露出了不該有的破綻,陷入了被動,但“無罪”也同時露出了致命的破綻。程鈞的失誤是無罪溝通了劍祖,但問題是——他怎麼能夠溝通劍祖?程鈞也曾懷疑過,劍祖是無罪和泊夜一起放置的,理由就是無罪也說過能幫助程鈞化解劍傀之厄。但後來程鈞將劍祖從新演化以後,上麵所有的陣法和煉製痕跡,已經消失一空,唯一的破綻,不過是最中心那一點本源心血,還與第一個主人留有微弱的聯係。而這也可以被程鈞煉化,隻是一時沒有化儘而已。所以有人能溝通劍祖,那隻能是第一個主人。第一個主人,不是無罪。是泊夜。理論上,隻有泊夜一個人,能夠溝通現在的劍祖。程鈞被自己的結論嚇了一跳,但是否決了自己的第二個推論——這人絕不是泊夜。泊夜從修為到性情,都不可能低到這個層次。但是他合道的境界以及烙印又沒錯,程鈞心中暗動,想到了身外化身這個可能。不隻是身外化身,而是一氣化三清。那也是合道境界才有的神通,除本身之外,又有三個身外化身,不同於一般相當於本尊複刻的分魂,三清分身各自具有獨立的意識,性格各異,各具實力,與本尊心血相連又各自為政。程鈞知道泊夜有這個神通,甚至見過他三清分身的其中一個。泊夜在閉關,他知道,而且知道這並非做戲,因為泊夜出關的時刻早在曆史上有過證明。但他很可能把三清化身留在外麵,其中一個大模大樣的住在離率宮。但有一點卻也令人疑惑,泊夜的三清化身,當然不如他本尊,但也是合道帝君的實力,怎麼會削弱了這麼多?這本來也不過是程鈞的猜測,再往深挖掘,也隻能憑空瞎猜,找不到依據,反正這人不是無罪就是了。為了驗證這點,程鈞在解釋陣法的時候,也不停的混淆視聽,用一些深奧而微妙的錯誤來試探那個無罪。真正的無罪是陣法大家,不可能被程鈞如此戲弄。事實證明,那確實不是無罪。程鈞卻不能為自己的洞察力感到高興,反而想起一件令他惶恐的事。那件事當時發生時他沒在意,現在細思,卻是令人不寒而栗。就是焦元成的態度。現在回想起來,焦元成對那個無罪,一開始就很惶恐,很忌憚,甚至連一句反抗的話都不敢說,無罪坐著讓他去跟玄道死拚,他明知凶多吉少,還是去了。無罪隨手把他趕到北國去,連一隻小妖都沒讓他帶走,焦元成反而如蒙大赦,飛快的溜了。程鈞當時心中隻覺無罪在上清宮威信極高,震懾住了焦元成,但仔細想來,卻又不合情理。彆說焦元成的性子如何剛烈,無罪在上清宮,又談不上什麼威信,威嚇倒是有一點,哪能讓焦元成近乎束手就擒?能做到這個的隻有一人,就是焦元成的主人泊夜。焦元成第一麵見到無罪起,就知道他是泊夜。至少知道那是泊夜的化身之一。他如此慧眼如炬,憑什麼?是他們主仆之間有什麼聯係,還是……泊夜的化身壓根也沒化妝?如果那就是泊夜化身的真麵目的話,倒也合理,畢竟那人是被德郢請來的。德郢也沒見過無罪,他到了離率宮,見到一個高人,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認作無罪,也是理所當然之事。倘若那人再順勢而為,假裝自己的身份,德郢更是無從懷疑,還得意洋洋的給程鈞介紹呢。問題是,程鈞見過無罪,在前世。那時無罪就是這個樣子。這也是為什麼他先入為主,認定是無罪的原因。但若是這個無罪和前世的無罪一樣,甚至是一個人,卻和真正的無罪不一樣……也就是說,很可能程鈞在前世見到的不是無罪。但當時所有人都承認那人是無罪。無罪的死是之後的事情,那時見過他屍身的,也有和程鈞一同認錯了無罪的人。或者,前世死掉的也不是無罪?莫不是無罪隻是憑空消失了?出來攪風攪雨的無罪隻是泊夜的一個化身,那麼無罪的下落就是徹徹底底的迷了……那所謂的上清宮上層火並,也不一定確有其事。玄道在其中說不定連跳梁小醜都說不上,很可能隻是一個掩人耳目的木偶。而泊夜……他到底在乾什麼?程鈞越想,越覺得不寒而栗——他所知道的曆史,哪裡是霧裡看花,連冰山一角都算不上。而他所憑借的印象,又能靠得住幾分?不說曆史的改變,就是原本的曆史,也夠他喝一壺的。張清麓見他眉頭深鎖,又說出許多莫名其妙的話,奇道:“你到底在說什麼?什麼不是無罪?我師父怎麼了?”程鈞看著他,有一種莫名其妙的好感——還是這個人乾脆!彆管背後有多少瓜葛,當初死的多麼乾脆!給後人少了多少事。程鈞正色道:“若無你的存在,我也難以從上清宮脫身,我又算欠了你一個人情。至少這個心結我可以幫你打開。你師父雖然冷漠些,但沒有你想想的那麼壞。”文字首發,歡迎讀者登錄.全文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