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六五天機難測秦越聞言,微微一怔,緊接著露出了笑容,道:“妙極,不愧是我看中的人,果然見識出眾。竟然認出我來了。看來你與我九雁山果然有緣。”程鈞道:“星羅棋布,天機縱橫,你都顯出自己的看家本領了,這有什麼難認?這和有緣沒緣沒有半分關係。你身為九雁山天機閣看守,該當坐擁靈山,坐不垂堂,跑到這窮鄉僻壤裡來做什麼?”秦越道:“嗯,我麼?我是專程來找你的。”程鈞愕然道:“哦?我有這樣的榮幸?”頓了一頓,已明其意,道,“難道你是來找上陽郡這一支劍閣再傳弟子的?”秦越道:“是啊。也不是專門找上陽郡的再傳弟子,所有劍閣一係的再傳弟子,我都要找到。天生的勞碌命啊。這一年之中我東奔西走,光再傳弟子的人選就見了十多位,沒有一個成器的。不要說劍祖,就是我這一關也過不去。好在天佑我九雁山,終於將人選送到我麵前。”程鈞奇道:“難道劍閣在一年前就沒了?”他記得,前幾日程錚拿出劍光的時候恰好出現了召集令,他還道劍閣是剛剛死的。秦越搖頭,道:“那倒不是——他死了兩年了。”輕聲道:“我九雁山代代相傳已經百代,道統悠久還在如今紫霄宮之上,每一代九閣看守化氣為精,自然退出位子,那是常有的,又或者上代看守不幸未能更進一步,壽終正寢,無論哪一種,都自然就早有繼承人備下,交接向來順利。但如今劍閣突然隕落,這是極其罕見的。為此我請出縱橫天衍,以天機演算,此乃我九雁山一劫,絕非福兆。唉,倘若是其他閣人選也罷了,就是麒麟、天機重鎮,一個去了,召集再傳弟子,自有不止一個候選頂上。偏偏這劍閣,若無劍祖首可,斷不能坐上看守之位。人力也無可奈何。因此我隻身下九雁山,遊曆北國,仔細考察每一代再傳弟子的人選,卻儘是些庸碌人才。直到見到了你。”程鈞搖頭道:“我看你弄錯了,我並非你們九雁山再傳弟子一係。”秦越笑道:“其他的咱們可以商榷,唯獨資格這一點,程道友你若否認,那就沒有意思了,也失了你的身份。你都被劍祖認可過,怎麼能說不是劍閣一係?”程鈞這回真的吃驚了,道:“我從沒去過劍閣,也沒見過你們劍祖,什麼時候被劍祖認可過了?”秦越笑道:“你不認麼?”突然伸手一甩,袖子裡飛出一團黃光直飛程鈞。程鈞見光芒撲麵,忙袖子一拂,不接那黃光,隻把它擊了回去,退回秦越的方向。秦越也不著惱,反手接住黃光,托在手中,如同淩空托一個小太陽一樣,笑道:“你敢說你沒見過此物?”程鈞臉色微微一變,數日之前,程錚確實拿出過類似的光芒,就是劍閣弟子的認證,但他當時就拒絕了,更於此毫無瓜葛,道:“倒也見過,那便怎的?”秦越道:“你不但見過,而且還碰觸過是不是?那劍光是劍祖上麵分出一絲劍意,隻要碰觸到符合再傳弟子血緣的築基修士,就會自動篩選。老弟運氣不錯,一下子便雀屏中選,從此身上有了一分劍意,不說你將來是否執掌劍閣,就憑這一絲劍意,禦使飛劍就比旁人無端高出一級。”他手中撫摸著那團光芒,道:“我這個也是劍祖的一縷劍意,我不是劍閣的人,不能從中得到好處,但我神為九雁山弟子,會得到劍祖的幫助。因此一見你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你是劍祖認可過的弟子了。不然我閒的,好好地大姑娘不追,追你做什麼?”…,程鈞歎了口氣,自己果然碰過此物,那也隻得說運氣不好,道:“既然如此,我明白了。不過雖然明白,但我還是沒興趣,九雁山傳承百代,再傳弟子數不勝數,又有意願,又有條件的人選,我相信不止一人。何必非要選擇我這不才之人?言儘於此,還請見諒。”秦越道:“你果然不再考慮?我九雁山不敢說天下無雙,可也沒辱沒了哪個。劍閣更是山門重鎮。若能做得一閣看守,一閣資源任你求取,又富貴又逍遙。不是我小覷天下英雄,北國修道界,就是那紫霄宮也無法與我們相提並論。”程鈞道:“任你千好萬好,我不願意也是枉然。你久在天機閣,豈不聞天意不可強求的道理?我既然不願意,那就是與你們緣分未到,你強求也是無用。”說著一揮袖,一隻仙鶴緩緩落地,他乘上道:“此間事已了,就此彆過。”說著不再理會他,乘鶴飛去。秦越臉色微微一沉,望著他的背影,過了許久,幽幽道:“天意難測,不可強求。緣分注定,不可強求。人心如海,不可強求……嘿嘿嘿,事事不可強求,我這天機閣坐的有什麼意思?倘若九雁山一線生機果然係在你一人身上,就是我區區微末之身,也不惜一拋。我怎麼就不能強求於你?”程鈞不理會秦越,一路飛離上陽郡。這樣離開,確實是出乎他的意料。程鈞本來的任務,是替張延旭整頓上陽郡,但現在形勢有變,他隻是替張延旭攪亂了上陽郡,就這麼匆匆離開。實在是天下情勢變幻莫測,誰能料到——紫霄宮的宮主靜虛真人恰在此時隕落了。程鈞也隻有感歎,曆史的轉折點終於到來了。前世這個時候,他甚至還沒踏入仙途,所以對這件影響到後是命運的大事發生的時間記得並不真切,隻記得確實是在這兩年之中,沒想到比自己預料的還要早,時間又這麼寸。靜虛真人隕落的太過突然,以至於所有的人都沒準備好。道宮各派刹那間成了一團亂麻,無暇他顧,所有的外圍勢力都要收縮,紫霄宮將進行一場凶險無比的角力,直到最後達成一個所有人都勉強能夠結果。而這個結果的達成,卻需要漫長的時間。如果曆史不會改變的話,張延旭會登上這個對於他來說,其實還太早的舞台。程鈞記得,前世張延旭脫穎而出,成為紫霄宮宮主,是在至少十年之後,也就是說,這十年時間道宮是在凶狠的內訌中度過的。這極大地消耗了道宮的實力,這直接導致了道門天下根基的動蕩。而在道門勢力本就薄弱的環節上,終於出現了裂痕,比如雲州。這個時候,張延旭登台,是有一部分妥協的意味的。而前世直到成為宮主,張延旭甚至還不是一個真人。這樣的修為,即使他背後勢力再強,終究位置也是不穩定的。正因為他位置並不穩定,所以張延旭上台之後,急於鞏固地位,進行了一場大膽乃至瘋狂的行動,正式開啟了亂世的序幕。這個亂世的開啟,大概是在張延旭登台的三五年內,大戰的正麵啟動,還要再過十年。而亂世真正發展成席卷天下的大禍,則是在二十年後,以張延旭的死為標誌。張延旭的死牽動了太多的勢力,戰爭變成了戰亂,從那之後,再也沒有人能控製住局勢了。…,想著這些曆史,程鈞有些心驚,也有些期待。亂世是修道界的浩劫,也是修道界從傳統勢力中掙脫的開始。所謂亂世英雄起四方,若無當初那場變亂,就沒有後來的九大修士,或者說那九個人的位子,是應該換幾個人坐的。至少程鈞就會給某個現在還活著的老家夥騰位子。不過,既然他前世就已經占了一席之地,難道今生反而會退步不成?他隻會站得更高,更快。仙鶴急飛,日夜兼程,一日一夜之後,終於到了下陽郡的上空。眼見到了範道城上空,突然之間,天空中飛來一隻仙鶴,程鈞一怔,隻見仙鶴上麵坐了一個童子,正是張延旭身邊的道童。那道童見了程鈞,露出歡喜的神色,道:“程師叔,你可回來了。我在這裡等你許久了。”程鈞看見是他,道:“原來你還在雲州。上人回道宮了嗎?”那道童道:“前幾日便啟程了,他本來想要等你,但時間上實在是趕不及。主人特彆命我在這裡等你,有留言托付。”說著雙手捧上一枚白玉簡。程鈞點頭,道宮宮主隕落,此乃十萬火急的大事,張延旭自然要趕回道宮。接過玉簡,那道童退出幾步,取出兩麵青色小旗,在空中搖動兩下,兩大朵雲霧從空中飛來,環繞在程鈞周圍,登時雲氣騰騰,煙霧繚繞,再也看不清人影。那道童躬身推開,縱身到雲霧之外。程鈞心知這是為了保密,將玉簡取出,剛剛分出一縷神識,還不及查看留言,就見玉簡閃爍幾次,一個人影從空中出現。程鈞嚇了一跳,他本以為張延旭是給他留言,沒想到是留下一段神魂,與他本體相連,程鈞觸動神識之後,張延旭那邊有了反應,竟然顯出虛影相見。那是精魂期的真人化影留行的特殊手段。既然確認是張延旭本人,程鈞也不敢怠慢,行禮道:“見過上人。”張延旭畢竟修為還不足,這一道虛影隻是個淡淡的影像,並沒有細致的表情,聲音倒是確實的,道:“小程不要多禮。你回來的比我想的快。果然我眼光不錯,所有人當中,還是你最利索,比他們築基多年的還要能乾的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