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樞定睛一看,不由訝異,隻見眼前落下一團毛茸茸的小獸,乃是一個渾身白毛的小猴子。那猴子不過三尺高,渾身白毛長可拖地,一雙眼睛火紅火紅,如同兩顆鮮豔的紅寶,相貌可愛至極。景樞雖然也學習過一些修道界的知識,但都停留在紙麵上,見到這樣漂亮的小猴,心中又疑惑又喜愛,卻叫不出來曆。程鈞也有些驚訝,道:“是火睛玉猴,還是不到一年的幼崽。”景樞道:“聽起來很厲害的樣子。”就見那玉猴轉過頭來,看著景樞,突然嘎嘎一笑,笑聲猶如嬰兒。景樞見它如此可愛,忍不住也是一笑。那玉猴點點頭,突然雙腿一蹬,跳了起來,往那白虎頭上撲去。景樞一驚,就見那玉猴撲的一鑽,已經站在那白虎腦袋上。它速度太快,那白虎沒能反應過來就已經被它站在腦袋上。那白虎身子一長,已經站起身來,頭狠狠地一甩,把那玉猴的身子甩了出去。哪知道那玉猴爪子把住那老虎的頭,身子雖然被甩的忽忽悠悠,居然不掉。在那老虎頭上,又發出了嘎嘎的笑聲。那白虎顯然又驚又怒,上躥下跳,吼叫連連。那玉猴在白虎腦袋上,如同騎馬,顛簸不已,卻又穩如泰山,時不時發出嬰孩兒一般的開心笑聲。景樞緊張的心情放鬆下來,道:“那小猴兒在戲耍白虎,那白虎雖然體型大,卻不是它的對手。”程鈞道:“也未必——火睛玉猴年幼時力量不強,爪牙未發育完全,憑強力也撕不開白虎的皮毛。你看它好像在戲耍白虎,其實他也沒有什麼好辦法,隻能隻要騷擾。這猴兒若是知機,就該立刻逃跑,可是它玩心太大,現在玩得好,一會兒速度弱下來,難免吃虧。”景樞“嗯”了一聲,其實虎猴相鬥,他是全無偏向的立場的,隻是到底人是喜愛好看的東西,那白虎的皮毛也華美,但身軀太大,不及小猴兒討人喜愛,心中自然盼望玉猴得勝。那猴兒在白虎腦袋上戲耍的歡喜,嘎嘎大笑,突然張開嘴,露出一口雪白的牙齒。景樞這才看清楚,那猴兒口中有兩隻尖牙,如同狼犬口中獠牙,森然鋒利。就見那猴兒嘎的一聲大叫,火睛大亮,狠狠地朝白虎腦袋上咬下去。這一口發出嘎嘣一聲,就見猴兒的小腦袋整個埋入白虎的大腦袋裡麵,似乎入肉甚深,白虎吼叫一聲,啪嘰一聲,倒臥在地。那猴兒跳起身來,露出一口帶血的牙齒,雙手捶胸,做猩猩狀,大笑不止。景樞雖然喜愛這猴兒,但見它此時表情露出幾分凶惡,牙上的鮮血一滴一滴的落下來,場麵並不可愛,心中喜歡之情消除了幾分。正要上前,突然腳下一動,土地晃動了起來。就聽轟的一聲,原本倒臥在地的老虎一仰頭,驟然起身,就如同一座塌方的山體重新升沉,恢複成巍峨的高山,那老虎重新站起,虎頭昂揚,背脊如山,雙目之中光芒四射,原本淡淡的眸子驟然血盈瞳仁,掃視四方,虎威大盛。那猴兒正自得意,不意腳下獵物死而複生,震動之下,從老虎頭上一跤跌倒,順著老虎山一樣的脊背咕嚕咕嚕滾了下來。滾到老虎身後,那白虎尾巴早已豎起,疏通鋼鞭一樣,狠狠一抽,將那猴兒抽到半空之中,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飛出丈餘,甩到了一棵大樹,發出“啪嗒”一聲,落在雪地上,壓出一個猴形的雪印。…,那老虎虎吼一聲,長嘯聲起,聲震四野。這時候的嘯聲,才有百獸之王應有的威勢,咆哮之中,百獸無不俯首戰栗,連樹林中的樹木也微微抖動。這一變故兔起鶻落,發生在彈指之間,景樞眼睛一眨,那玉猴已經由獵手變為了獵物,隻見那白虎弓背而起,兀自發威,頭上染了許多鮮血,似乎還有血流從頭頂上的傷口中滑落,但聲勢絲毫不曾衰減。景樞想起剛才程鈞的評語,暗道:“是了!那猴兒牙齒雖然鋒利,但不足以咬穿老虎的頭骨,隻不過傷及了皮肉,並不致命。那畜生也自聰明,竟然知道暫時裝死迷惑玉猴,再行反戈一擊,反而傷了玉猴。”那老虎一擊得手,一步步向猴子倒臥的地方走去,口中獠牙外露,那一口大牙鋒利之處,與剛才小猴兒亮出來的犬牙全不可同日而語。景樞終於下定決心,道:“師叔,我要救那猴兒。”程鈞道:“小心這老虎,它在防著你。”景樞一怔,登時發覺那老虎走的果然十分緩慢,倘若要撲食獵物,一下子也過去了,怎能如此踟躕?從這大蟲適才裝死來看,它可是不傻,對自己兩個大活人在一旁看著,怎能毫不介意?如此隻怕是要引得自己出手了。景樞心中一衡量,道:“師叔,我還是決定了。”程鈞道:“那就去吧,凝結劍罡,可一劍斬之。”景樞道:“是。”語氣十分平靜,除非很仔細的辨認,才能聽出他言語中的一絲興奮。口中答應,伸手輕輕嗤的一聲,將寶劍抽出鞘來。劍刃一閃,那老虎登時感覺到了,再也不掩飾,虎頭轉過,凶光熠熠,等著景樞。一人一虎靜靜對峙,空氣幾乎凝固了。驀地,景樞目光一凝,抓住了空氣中一線殺機,力量暴發,一劍出手。電,光,火,石!劍勢如天外飛仙,劍光如流星趕月,最精華的劍罡在這一刹那迸發出來。驚鴻一現!長劍劃破了空間,劃出了一道完美的弧線,狠狠地刺入了已經騰空而起,撲向對麵的白虎,劍上爆發的劍罡如同撕碎薄紙一般,撕破了白虎的皮毛乃至骨頭,空氣太緊張,以至於這個動作發出的“噗”的一聲,順著風飛散了,隻餘下淡淡的尾音。一瞬間,時間停頓,緊接著,砰地一聲,龐大的屍首如山陵崩摧,倒在了地上,隻是這一回,它再也不能爬起來了。無論多頑強的生命,也不可能在腦袋被劈成兩半之後,還能延續掙紮。鮮血四濺。鮮紅的血液合著白色的腦漿,一同從傷口中迸發開來,四散飛舞,灑在林中的白雪上,殷紅色在雪地裡分外顯眼。景樞站在老虎屍首的後麵,輕輕籲了一口氣,手中的長劍因為速度太久又有劍罡的保護,竟然沒有染上鮮血。不過他站的位置還是太近,以至於一身道袍的後衣襟已經被濺上了不少鮮血,若是能像程鈞——這廝腿腳太快,景樞一劍的功夫,往外跑了十丈——一般拉開距離,或許就能一塵不染,全身而退了。正這時,隻聽身後一陣嘎嘎嘎的笑聲傳來。景樞一怔,轉回頭來,卻見一個白影興衝衝的撲過來,一撲就撲到他腦袋上,速度快的竟叫他躲閃不及,隻來得及看清楚正是那火睛玉猴,心中一愣,立時反應過來:這小家夥也玩裝死那一套!不知道該氣該笑,景樞叫道:“我腦袋不結實,你彆咬我。”那猴兒抱著他的腦袋,又笑又跳,倒是看不出有惡意的樣子。這時程鈞也慢吞吞走了回來,景樞道:“師叔,我適才怎樣?”程鈞道:“出劍不錯,劍罡的附著還有改進的餘地。這猴兒看來很喜歡你,一會兒你和他溝通一下,倘若果然能夠親近,就留下他來做個靈獸。”景樞又驚又喜,道:“能夠養它麼?”程鈞道:“猴兒這一類太聰明的靈獸不大好養,你需要有恒心,有耐心。這火睛玉猴長大了很有用處,倒是一個幫手。”說著慢慢收了笑容,轉過身去,道:“這位道友在旁也觀看許久了,不知可否出來相見?”#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