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目錄 六十一 鳴冤(1 / 1)

上天台 離人橫川 1571 字 1個月前

第二天,天氣晴朗,日頭初升,城裡的買賣人陸續起床,走出家門。剛出家門,無論東南西北城的人,都看見離家最近的坊門上,高高懸掛著一大張告示,告示是用大幅的黃表紙與朱砂寫的,黃底紅字,甚是顯眼。如此神跡,自然不免有人好奇,於是告示下麵圍了一圈一圈的人。早過去的在前麵,後麵的人不知道裡麵是什麼,但看著有這麼多人圍觀,這好奇心就上來了,越發要往裡麵擠。因此人是越來越多,烏壓壓的一片,隔幾條街就有這麼一處勝景。這些人堆,又數那郡城最寬敞的大街上放告牌上的告示最惹眼,圍著的人最多,指點吵鬨之聲不絕於耳。不說那些在外麵伸著脖子的人,擠進去的人,也未必能看得出熱鬨,畢竟是一張告示,上麵密密麻麻全是字,尋常老百姓識字不多,能看懂的沒幾個人,不免互相詢問,道:“這位先生,這上麵寫的是什麼?尋人的還是懸賞的?”旁邊那人識得幾個字,搖頭晃腦道:“彆忙,我看看,上麵寫著:啟狀——”問的那人一愣,道:“這怎麼又改啟狀了?”旁人道:“好像不是尋人的,是告狀的。”那人奇道:“既然是申冤的,怎麼不見那個大大的‘冤‘字?尋常在街上貼的鳴冤狀子都這麼寫,我也看得熟了,他若早寫了冤枉,我早就知道他是什麼了。這是申什麼冤?殺人案還是奸情?”旁人道:“這個麼,好像有點不尋常。啟狀,今有賊道人……”剛剛讀了兩個詞,突然聽到一聲爆喝:“閃開了!”人群中一陣大亂,圍在最前頭的幾個人被人扒拉開,一個下人打扮的漢子排開眾人,進了最裡圈,一伸手就把那告示撕了下來,喝道:“都散開了,大清早的乾什麼?有時間做正事去,彆東看西看、伸頭伸腦的,仔細將你們都抓起來。”雖然他說得凶狠,但他一副大宅門豪奴的做派,倒沒幾個人敢反對,任由他帶著告示出去。那人走出人群,來到街上一騎馬前麵,道:“小姐,這是那胡言亂語的告示。”眾人隨著他的去處看去,都是眼前一亮,隻見街上那匹棗紅馬上騎乘一名少女,最多十三四歲年紀,穿著大紅色的騎馬裝,越發映襯著白生生一張小臉晶瑩如玉,正是個絕色的美人。那少女也不看那漢子,道:“既然拿到了,打開來,念。”聲音清脆中帶著幾分威儀。那漢子麵露難色,道:“小姐,這上麵有很多無禮言語……”那少女冷笑道:“那也未必嚇得到我。念,大聲地念出來,這些人都等著聽呢,有人敢寫,你怎麼不敢念?”那漢子躬身道:“是。”展開來大聲念道:“啟狀——今有賊道人,大膽行凶,犯下大罪數莊。燒殺佛寺,趕殺佛修,毀我道門清譽,汙名播於遠近其罪一。閉塞守觀耳目,蒙騙朝廷郡府,私自勾結綠林匪徒,動我道門根基,魚肉橫行鄉裡其罪二。以下犯上,以散修之身僭越傳人,亂我道門綱紀,大禍起於頃刻其罪三。藏頭露尾,策劃於暗示,致使守觀數日不察,必為上峰所責,顯犯誣連構陷之罪其罪四。種種大惡大謬,非十惡不赦之人所不能犯。懇請郡守屬觀明察嚴辦,清理道界門戶,倘有種種顧慮一時難以結清,上有青天道祖,下有後土人皇,非上報天聽乃至紫霄宮不足以換世間太平,以正視聽!”…,他一口氣念完,額頭上冷汗淋漓,聲音雖然還算穩定,但握住告示的手忍不住微微發抖,念到最後一句呼了一口氣,暗道:好厲害。那少女端坐馬上,聽著狀上所述,一字一句,十分認真,聽完了微微點頭冷笑,道:“好,條理分明,層層加碼,好一張五毒攻心的刁狀。這個狀紙,我接了。”伸手一樣,馬鞭子卷了下來,將狀紙卷起抄在手中,一提馬韁繩,喝道:“駕——”縱馬如飛,跑得遠了。人群裡,一個容貌呆板的少年轉過頭,對另一個少年低聲吩咐道:“火燒的差不多了,一會兒你帶著信物先去鬆鶴樓,看看有沒有接頭的。你自己估量著,若不能對上禪機,千萬不可冒認。有危險就用我給你的符籙逃走。”另一個少年點頭,又道:“你呢?”那少年指指那少女去的方向,道:“我去這邊看看。”另一個少年道:“她的馬快,你跟得上麼?”那少年淡笑道:“沒關係,我又不必追著她的馬屁股吃灰,我去守觀堵她,至不濟在郡守府也能看見她。好不容易炮製出這個東西,我得看看官麵上怎麼處理。”那少女一路奔行,果然往守觀方向去。這時盛天全國崇道,朝廷和道門關係密切,不但朝廷尊道門為國教,冊封掌教為天師,對於一般道門修士也有幾級冊封。縱然沒有冊封的道士,隻要在道牒上記錄下道門傳人的名分,都有奉養。更有甚者,每一座郡城以上的城鎮,或者相應的轄區,都有鎮守的道觀,冊封的仙師,成為守觀和守觀道人。這道觀仙師和地方官員一樣,職責所在,守牧一方,隻不過管轄的是一方修道界而已。任何轄區內的修士,都受守觀轄製,若有違逆,自有道門的律條在,那是嚴懲不貸的。若論權威,實是不遜於朝廷。這同豐郡城雖然不算什麼大城,也是正式的郡城,也在道門勢力範圍當中,自然也有一方守觀。那守觀名位清平觀,正在城東,與郡守府遙遙相對。不同於郡守府有兵丁把守,清平觀中一片冷清,門口彆說人,連隻烏鴉都沒有。這時,一陣馬蹄聲急響,一團紅影撲麵而來,正是那少女。那少女到了道觀,飛躍下馬,喝道:“開門,開門。”聲音清亮,遠遠傳入道觀牆中。要知道這清平觀就是郡守來了,也要低聲細語,偏偏這少女毫無顧忌,一疊聲喊了出去。觀門一開,兩個童子從門中趕了出去,叫道:“馮小姐來了,快裡麵請。”馮小姐隨手把馬韁扔給童子,跳下馬來,道:“金師叔在不在?”其中一個童子道:“在,小姐來的真巧了,觀主大人正準備出門。”馮小姐一怔,道:“出門,要去哪裡?”那童子笑道:“小姐去哪裡,觀主自然也去哪裡。”馮小姐聞言也笑道:“好極了,我就說金師叔絕不會置之不理。金師叔也要去和郡守要人麼?”隻聽得一人朗聲笑道:“馮師侄來的好巧啊。”隻見裡麵走出一個身穿八卦衣的老道,微微有些發福,笑得慈眉善目,觀之可親。馮小姐行了一禮,道:“金師叔,侄女拜見。如今街麵上亂的很,竟然有人拿咱們守觀說事。您也坐不住了麼?”那金師叔點點頭,道:“咱們路上說。”一麵說,一麵邁步出了道觀。馮小姐跟在後麵,手中牽過馬韁繩,因為金師叔是老道,並不騎馬,那馮小姐自承晚輩,也隻牽著馬不騎,跟著他一路慢慢的走。低聲道:“金師叔,今天的事情透著詭異。”…,那金師叔差點笑出來——這不是廢話麼,一覺睡醒,滿天滿地的告狀紙,口口聲聲指的是道門,這件事不說詭異,還能說尋常不成?忍住笑道:“這件事幕後主使很是厲害,不說措辭逼得我們不得不動,能在一夜之間將告貼貼滿全城,若不是有大勢力,就是有**術。”馮小姐搖頭,道:“那人明明是求助我們主持公道。倘若他果然有**術、大勢力,何必還求我們,早把那些賊道散修收拾了。這人嘴上很厲害,也敢想敢乾,但是現在的本領一定有限。”那金師叔暗中搖頭,嘴上卻道:“師侄看的不錯,或許此人手上並沒有什麼厲害處,但是嘴上確是厲害的很。這個人對於咱們道門將的很準,句句指向要害,還推出紫霄宮來,逼得咱們不得不出手,這一招乃是陽謀,煞是厲害。他說不定也是道門中人。然而咱們守觀雖然被他調動,這便宜卻也不是這麼好占得。等我將他從暗地裡抓出來,也要叫他知道我道門的厲害。”馮小姐道:“那人是什麼目的暫且不談,我隻說那夥賊道人果然太囂張了,咱們須不能再容他。他們燒了秦山寺,沒有知會咱們,事後補上孝敬,那也罷了。全城懸賞,堵了城門尋找那幾個和尚,總算沒有鬨得太大,咱們也睜一眼閉一眼。他為什麼,為什麼……”那金師叔嘴角一彎,道:“為什麼怎麼樣?”馮小姐咬了咬嘴唇不說,那金師叔道:“我替你說吧,他為什麼要冒犯程家的二公子?是可忍孰不可忍。”馮小姐臉色一紅,道:“程二哥可是道門傳人,從城門出去,他們也敢阻攔,這分明是不把咱們守觀放在眼裡,須容他們不得。”那金師叔道:“這群人不算什麼,不過是看在……的麵子上。大麵上過得去罷了,我出麵將他們趕走,剩下的就交給你了。既然容不得,就不要放走一個人。”馮小姐眉毛一挑,道:“放心,這件事必然做的乾乾淨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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