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程鈞頂的是大寶和尚的名字,輩分高,修為更高,即使方丈長老是一寺之主,也不敢說召見二字,都是上門去拜訪。程鈞回到自己的下處,長老已經等候多時了。程鈞進來一看,人來的很齊全,除了方丈之外,還有一群人跟在後麵。除了長老之外,監寺、維納、首座這幾個有職司的僧人都跟來了,幾人一見程鈞,一起合十行禮。程鈞心中暗自稀奇,今日之事看來不小,因為人來的太齊全,除了萬馬寺流亡途中逃跑的人物,廟裡的實權人物全在這裡。眾僧見他進來,自長老以下,一起合十行禮,隻是除了方丈長老,其他和尚都無甚恭敬之色,監寺與首座尤其神色無禮。程鈞久居上位,雖然受眾人行禮,並不覺得怎樣,稍一還禮,讓長老坐下,其他人也沒讓座,道:“長老有何事情?”那長老道:“阿彌陀佛,師侄此來,是為一件寺中的大事。”他按照輩分,應該管大寶和尚叫師叔,“是這樣的,師侄等看管萬馬寺,與世無爭也有百年。本以為清靜自守,當無大事,但是經過那妖道欺淩一事才知道,若無技藝在身,被人欺壓,這萬馬寺的山門也守不住。還需叫眾僧人習武自保。”程鈞不答,以前那方丈便曾經隱晦的提過,想請師叔傳僧人法術武功,被程鈞以資質的借口拒絕了,這一次再次說到這個話題,程鈞料想他不至於隻是舊事重提,因此不答話,聽他繼續說。那長老道:“師侄等躲避在外時,有堂主慧性師侄曾言道,他有辦法求得一套護寺的武功,隻是距離甚遠,需要親自去取。師侄當時很高興,派他帶著兩個師侄前去求取,哪知道數月過去,他一去不返,再無音信,師侄本以為他……”說著一頓。程鈞心道:你必然以為他捐款私逃,那也是尋常,想必當時這種事情發生了不少。那長老接著道:“慧性佛法通達,本是個有德的僧人,也是貧僧一時情急誤會了。哪知道昨日突然有書信傳來,來信的乃是同豐郡的秦山寺。秦山寺的長老信中言道,慧性師侄已經在秦山寺圓寂了。”說著雙手合十,幾個僧人一起口宣佛號道:“阿彌陀佛。”那長老接著道:“寺中僧人道慧性師侄的法身已經先行火化,還有遺物留下,請我們派人去取回骨灰和遺物。”程鈞哦了一聲,道:“那就去吧。”那長老露出尷尬神色,道:“本來迎回慧性的骨灰是一件大好事,我等應該速速去辦。但那信件不單單隻是告知此事,還有求援之意。慧性並非坐化,乃是他那日突然造訪了秦山寺之後,那時就已經身受重傷,隻交代了幾句話,不幾日便圓寂了。他死之後,有幾個有神通的道人圍住秦山寺,要他們將慧性師侄的法身與遺物交出,倘若不交就要放火燒寺。那邊的長老立刻修書過來,說道請咱們立刻派人過去處置此事,一月之內人不到,他們也無法顧念同道之情了。”程鈞哦了一聲,道:“那秦山寺在同豐郡?哪裡可是路途遙遠啊,他們與萬馬寺有什麼淵源?”那長老道:“那倒沒有,兩寺向來沒有什麼交往,隻是慧性曾在那裡掛單。”程鈞聞言,輕輕地嗯了一聲,沉默不語。那長老心中竟有些惴惴,眼前這位師叔雖然麵相年輕,但到底是比自己還要長上一輩的人物,舉手投足氣勢難明,稱得上不怒自威,他心中也十分忌憚,這時程鈞不說話,他也不敢多說。…,過了片刻,程鈞道:“那秦山寺是派人報信,還是傳來書信?”那長老道:“是書信。”程鈞道:“借我一觀。”那長老一愣,才道:“好。”正好書信就放在他袖子裡,取出了遞給程鈞。程鈞拿過來也不細看,掃了一眼,哦了一聲,道:“那你們打算派誰去?”那長老一怔,心道:“你這話問的,我們不是打算派你去麼?”但是不能直說,目光在身後幾人麵上逡巡一陣,他目光所到之處,眾僧紛紛低頭,最終他道:“那圍住秦山寺的道人很有神通,我們都隻會些粗淺武藝,去那裡一去不回事小,耽誤了迎回慧性的骨灰和秘籍事大。還是……不知師叔肯否前往,師侄派監寺一路服侍?”那監寺聞言大驚失色,忙道:“方丈,我……”那長老不理他,問道:“師叔意下如何?”程鈞神色淡淡,道:“秦山寺說,到底是有幾個敵人在?”那長老道:“不過是兩個道人,帶著四五個道童。那邊的方丈言道,幾人雖然凶巴巴的,但似乎並非道門傳人,隻是散修中的惡道,並非什麼了不起的修士,想必最多是江湖術士。”他雖然不是修士,但年紀在那,見多識廣,對於道門的分野,也有幾分明白。程鈞哦了一聲,道:“那也可以,讓空忍……還有這位監寺跟著一路服侍我便是。”那長老聽了,心中大喜,麵上倒是平靜,道:“有勞師叔。”轉頭對監寺道:“慧山師侄,一路上要勤勉服侍師叔。”說著站起來,示意眾僧侶出去。眾僧帶著幾分幸災樂禍出了門,隻剩下監寺慧山麵如土色留在原地。程鈞懶懶道:“慧山,我們什麼時候出發?”慧山心存畏懼,那是因為要出去麵對敵人,怕自己丟了小命,他對程鈞這個不知從哪裡出來的師叔祖其實是不怕的,翻了翻眼皮,道:“想什麼時候走,就什麼時候走唄。依我說明天就走,反正我沒什麼事兒。”程鈞也不惱,揮手道:“那你去安排。下去吧。”慧山見他頤指氣使,藐視自己,氣得臉色發青,一甩袖子氣呼呼的走了,心道:服侍你,好你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騙人的野鬼,在寺裡充大輩也罷了,出去還敢支使佛爺?等出了廟門,且看這一路上誰服侍誰?眾人都走光了,那老鬼化成的黑貓輕輕地跳了上來,道:“我看其中有詐。”程鈞道:“怎麼見得?”那老魔道:“那和尚廟和這邊沒什麼聯係,被有神通的人物逼上門來,那還會那樣好心,還冒著燒寺的危險,拒不交出一個死和尚的遺骨和遺物?再說那和尚張口就說有一個月的期限,這分明是胡說八道,一個月的期限多長,倘若來犯的敵人果然凶神惡煞,寬限三天兩日已經不易,哪有用一個月為期的?分明是其中有詐。”程鈞道:“就算是其中有詐,你能分辨出來到底有什麼詐?”那老魔道:“那還用問,萬馬寺的賊禿不安好心。秦山寺的事情或者是一個恰好發生的借口,或者根本就是他們編造的,要用這件事把你支出去。或者是包藏禍心,打算在外麵暗算於你。或者他們自己要搞什麼事情,嫌你礙眼,用事情把你調離,他們好辦自己的事情。”程鈞道:“這也是一個猜測。我也覺得萬馬寺有些問題。不過還有一個可能,事情的古怪不是出自萬馬寺。”…,那老魔道:“出自秦山寺?”程鈞手指一搖,那張求援的書信迎風展開,忽的一聲,一絲火苗從信件中燒了起來,眨眼之間,已經將那張信紙燒成了一團火焰。片刻之間,火苗熄滅,那信紙已經化為紙灰,紛紛落地,但程鈞的手中,依然夾著一張紙。那紙隻有原來信紙的一般大小,雖從火中來,卻是毫發無傷,泛著一層淡淡的金光。那老魔詫異道:“果然裡麵還有玄機,這信紙藏在原來的信紙裡麵,非要火燒才顯出真形。這又寫的是什麼?”程鈞低頭看信,眉頭微微一皺,道:“這封還是求援信,和外麵說的差不多。”那老魔道:“那他們瘋了?一件事翻來覆去的說,還玩弄這個花樣。”程鈞道:“不過有一處不同,這封信的收信人是——大寶和尚。”那老魔一怔,道:“誰?誰還認識大寶和尚?”程鈞道:“想必是他的哪位同道吧,想要求他援助,卻找不到他的行蹤,這才往萬馬寺嘗試送了一封信,可惜這世上已經沒有大寶和尚了。”那老魔道:“既然如此,你這冒牌貨就有破綻了。你要去滅口麼?”程鈞搖頭道:“那還不至於,大寶和尚這身份有沒有什麼了不起,為了他還不至於千裡迢迢前去滅口。我是打量著,這秦山寺的地方離著蘆洲並不遠,要是這次把小和尚送過去,或許我就不用兩年之後再跑一趟了。”他笑著揚了揚手,道,“雖然這件事大玄機在秦山寺,我看這萬馬寺也有小算盤。說不定就像你說的,他們要把我支遠了好動手腳。我就如他們所願,反正除了小和尚,萬馬寺變成什麼樣子與我何乾?憑他們去,等我回來,若是還合我的意,那就當沒發生過,若是不如我的意,我再動手清理也不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