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樂的臉色變了變,但很快又恢複了原先的鎮定與深沉。“駱塵,好,好,很好。”尤樂一連說了三個好字,卻沒有任何動作,好像駱塵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也確實是,駱塵在兩天之前,聽過他名字的人,整個世界,大概不超過兩百個,但是兩天之後,天洲數萬萬修煉之人,都知道了駱塵這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與此同時,跟著尤樂而來的名叫安飛的年輕人剛好趕到。“駱塵。師叔,他就是駱塵,是他殺了……”“安飛。”尤樂適時阻止了安飛繼續說下去。“小姐已經找到了,時候不早了,我們回去吧。你把你師弟他們也叫回去。”安飛不甘心地望了望駱塵,但仍是答道:“是!”說完,他從懷中掏出一根帶線的竹筒子,把線一拉,“啾”一聲刺耳的聲響,夜空中立刻劃過一道明亮的光線。原來,這是一支煙花,門派中人很喜歡拿不同顏色的煙花來傳遞信號。“好了,我們走吧。”說著,尤樂一揮手,示意紅衣兒和安飛離開。紅衣兒望了駱塵一眼,但還是地轉身跟著尤樂離去。“等等!”紅衣兒好像想到了什麼。“樂叔叔,你們等我一下,我還他一樣東西,馬上就回來。”“好,快去快回。”紅衣兒快步跑到駱塵身邊,從袖子裡取出三個木頭人,遞到駱塵身前。“這是你的東西,還給你。”“李代桃僵”,這是桃李神木。駱塵並沒有接過桃李神木,他對紅衣兒道:“我說了送給你,它們就是你的了。”紅衣兒咬咬嘴唇,猶豫了一下。“那我要一個好了,剩下的還給你吧。現在隨時都有可能有人要你的命,你比我更需要它們。”駱塵想想,覺得也對,就沒有再拒絕,接過了紅衣兒遞過來的兩個桃李神木。紅衣兒收起手中的桃李神木,又望了一眼駱塵,顯得有點依依不舍,雖然相識不久,但她還是莫名其妙就對駱塵有了好感。人與人之間,有時可以不需深交,便一見如故。望著紅衣兒離去的背影,駱塵心中好像丟失了什麼。這種感覺,好像有種東西卡在了心頭,上不去,下不來。人生總是聚聚散散,悲喜離合。篝火漸漸熄滅了。山野中呼嘯的北風,也停息了下來。一時之間,整個山頭竟然變得好靜好靜。離九龍城最近的一個小鎮磐離鎮,雖然此時隻是辰時,京城中的富貴人家都還沒。但是這小鎮的市集卻熱鬨非凡,算命的盲先生,擺攤的小販,打鐵的鐵匠,買布的裁縫,都早早的開了門,迎接新的一天的到來。也許是靠近京城,雖然隻是一個不起眼的小鎮,卻也有一番繁華景象。京城中的小戶人家,有些貪這裡貨物便宜,常派小廝來這小鎮采購所需的貨物。此時,小鎮東南邊,一家叫悅來飯店的飯店中,來了一個衣著破爛,身上有好幾處包著白繃帶的少年。這少年不是彆人,正是駱塵。店小二看駱塵一身破爛的打扮,猶豫了一下,但看駱塵打賞他的幾串銅錢之後,立刻眉開眼笑,領著駱塵進了飯店。也許是早起趕著進京的人多,雖然時間尚早,但是飯店中已經坐滿了各式各樣的人。駱塵找了一個偏僻的角落坐了下來,他身上的錢不多,隻有這幾個月積蓄下來的幾兩銀子,所以他才沒有急著去買幾套合身的衣服。“客官想要吃些什麼?”“就來六個肉包子加碗豆漿吧。”“好嘞,馬上就來。”店小二也許是收了小費心情特好,很是勤快,聽完駱塵的吩咐,馬上去張羅。駱塵做好後,就聽到客棧中有人在討論當今時事。隻聽隔桌的一個大夢說:“兩天前發生的大事,你們大家都聽說了吧。今天早上,傲絕放出話來,說謀殺盟主的那個駱塵,隻是傲天門中的一個陪練弟子,他早在數月前因為偷竊被傲天門逐出了師門。最近他不知得了什麼奇遇,獲得了天下奇毒‘鬼神散’,竟然用它謀殺了武林盟主,奪走了盟主身上的寶物。”“侯兄。”與他同桌的一個打扮的像書生似的人道。這一桌一共做了四個人,看那一身打扮,他們都是江湖中人。書生打扮的人壓低了聲音說道:“難道侯兄不知道,這其實都是傲天門、真水門、七宗門、火羅派、大明派、百花樓、暗黑閣這七大門派聯手演出的一場戲嗎?試問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毛頭小子,怎麼可能有已經失傳了五百年的天下第一奇毒,鬼神散。就算是偶然獲得,但他不知鬼神散的厲害,隻怕也死於鬼神散的劇毒之下,何況還要拿它來殺人。”“不過,鶴盟主的遺物在他手上倒是千真萬確。”同桌的另一位大夢接口道。他手上拿著一把大刀,刀背上穿了數十個鐵環,他沒說一句話,手中的鐵環與刀背相碰,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不錯,不管他是不是受人指使,鶴盟主的遺物確實就在他身上。”剛才說話的大夢又接著道。“不過說也奇怪,為什麼江湖中人明知道這件事是傲天門與其他六大門派的陰謀,卻沒有人敢說出來,倒是都把矛頭指向了那個叫駱塵的小子?”書生打扮的人發問道。“這簡單,因為寶物就在駱塵這小子身上,江湖中人,誰不想要鶴盟主的寶物。”最後一個一直沒有說話,靜靜抽著旱煙的老者,終於也開口了。不過從他們的對話中,昨天發生的事情他們顯然不知道。要是他們知道,天女出現了,並預言神兵無影鞭就要出世,估計他們就不在這裡了。不過,這件事遲早會傳遍整個天洲的,到時,難免又一場腥風血雨。“江湖中各大門派都懂得明哲保身,他們明知道這件事是傲天門及其他六大門派一手策劃的,但是卻卻也不敢公開向他們討回公道,因為他們知道自己的實力,遠遠不如這七大門派,如果與七大門派發生了衝突,無異於以卵擊石。這些道理他們都懂,不過總得有人為盟主討回公道,總得有人為這件事負責。七大門派也很聰明,他們適時地給了各大門派台階,把一切責任都推到了一個人身上,同時也讓這個人帶走寶物。各大門派明知道殺了這個人,根本談不上為盟主報了仇,但是至少名義上,他們已經為盟主儘了力,所以他們都乖乖地順著七大門派給他們的台階走下去。這樣即可以避免和七大門派正麵衝突,而且鶴盟主的遺物就在這個人身上,他們借著討回鶴盟主遺物這個說話,暫且放七大門派於一邊,也是合情合理。”駱塵放下手中那碗豆漿,說道。“好,說的好,老子就最討厭那些假惺惺的所謂正派人物。”也許駱塵所說的話符合拿刀的大夢的意思,他不禁高興地搖的手中的刀叮叮當當亂響。“這位小哥說的好,不過,老朽有一事未明,你說的這個人到底是受人指使,還是無心之過?”老者見駱塵說的頭頭是道,不禁暗暗稱奇。“以鶴盟主的修為,中毒之後仍然可以和七大門派掌門人一拚,九龍城西北角清風客棧就是他們打鬥的地方,那裡一片狼藉,可見這一戰之激烈。這人的修為差鶴盟主一大截,鶴盟主要殺他如同碾死一隻螞蟻。如果這人與傲絕他們同流合汙,要下毒陷害,又怎能瞞得過鶴盟主的明察秋毫。何況還要從他懷中取得寶物。所以可以說,鶴盟主的遺物,是他親手交給這個人的。”駱塵繼續侃侃而談。“小兄弟好口才,如同身臨其境、親眼所見,隻不知小兄弟究竟是何人,怎麼知道這麼多?”老者的眼中閃過一次狡黠的目光。“不好,我如此口無遮攔,卻是引起了有心人的懷疑。現在該怎麼辦,還以真姓名示人嗎?這裡可不比荒山野嶺,人多口雜,我的姓名一說出口,隻怕真的就永無寧日。不過,我自問問心無愧,雖然鶴盟主的死我脫離不了乾係,但是畢竟事前一無所知,所謂不知者不罪,鶴盟主都原諒我,其他人又有什麼權力來責難我。還有,做人就當做一個挺得起腰杆,坐的正,站得直,問心無愧的鏗鏘男子漢。我如果不敢以真姓名示人,豈不向眾人說明了我做賊心虛,以後我還是我嗎?不,我就是駱塵。‘駱塵’這兩個字就是我的象征,我就是我,零落成泥碾作塵,隻有香如故。”僅僅隻是一瞬間,駱塵內心已經經過了千百次的掙紮,每一次的掙紮,甚至比這兩天最劇烈的鬥爭還要劇烈。最後,駱塵做出了決定。他就是他,永遠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他。他是這世上獨一無二的他。“在下駱塵!”嘹亮的聲音在飯店之中來回傳蕩。當駱塵說出這四個字的時候,酒店一下子靜了下來,除了持刀大夢手中的大刀鐵環仍發出“叮叮當當”的響聲之外,一切都突然靜了下來。不管是不是江湖中人,這段時間聽的最多的就是“駱塵”這兩個字,而當這個人真的出現在他們麵前時,他們一下子卻又不知道該做出如何反應。“嗖”,最先說話的被書生叫做侯兄的人終於忍不住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飯店中所有人地目光,立刻都凝聚到了駱塵和那大夢的身上。一種暴風雨就要來臨的感覺瞬間彌漫了整個飯店。“咦,侯兄,莫非你忘記我們還有正事。”老者把煙杆在桌子上敲了敲,漫不經心地說道。“我們走吧。”說著,他一揮衣袖,帶頭走了出去。其他三人麵麵相覷,但好像確實有什麼更重要的事情,跟著老者魚貫而出。望著四人離去,駱塵也覺得此地不宜久留,幾口吃了肉包子,付了帳就走了。他走之後,與駱塵對角線,離駱塵大約有四五桌的一位打扮的超凡脫俗的女子,“噔”的一聲,放下正手中的酒杯。對身邊的一位黑衣黑褲打扮的人道:“左護衛,你怎麼看?”左護衛道:“屬下認為,這四個人倒是精明之人。他們知道在這裡動手勢必會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到時就算他們寶物到手,也很可能很快就被其他人奪走。他們想來一場螳螂捕蟬黃雀在後,坐收漁翁之利。”“沒錯。”女子從桌子上站了起來。“估計他們今晚就有行動,駱塵由我親手對付,他們就交給你了。”“是,屬下遵命!”黑衣人顯然是受過嚴格的訓練,沒有半點猶豫,瞬間就消失在客棧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