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藥最終還是答應了五鬼散人的要求,在貪生怕死與出山闖蕩之間選擇了後者。內息小成,小追魂式練的出神入化,至少采藥是這樣認為的。繼續滯留山中,對年少熱血的采藥來說,無異於錦衣夜行……再加上五鬼散人含糊的威脅,諄諄的利誘,采藥毅然帶上了“辟塵頭箍”,成為了金剛頭陀一脈的傳人!不過采藥頭上的“辟塵頭箍”的帶法與金剛頭陀的迥異。金剛頭陀是直接把“辟塵頭箍”套在腦袋之上,讓人一見之下就會恍然,此人必然是一位帶發修行的佛門修士,同時這樣的頭箍帶法,也是佛門頭陀與行者的正宗裝束。但五鬼散人是個道士,讓自家的唯一的徒弟做佛門打扮,雖然隻是臨時的,但一時間還真有點接受不了,所以辟塵頭箍到了采藥手中以後,已然被五鬼散人煉成拇指大小,化為了一枚束發金環,采藥頭上原本的道髻,也就變成了如今灑脫不羈的馬尾辮。據說這是古今江湖遊俠最得意的裝束,就是把自身頭發攏成一股,以束環或玉帶係成一個衝天辮,辮子流瀉下來像極了飄逸的馬尾巴,看起來乾淨利索、灑脫不羈。采藥甩了甩頭上新奇的馬尾辮,怒瞪著五鬼散人,一臉不可置信的道:“什麼!你要把本少俠的‘馭魂靈息’給封了?那本少俠還靠什麼行走江湖?”“看你那點出息!”五鬼散人翻翻白眼,沒好氣的道:“隻是以本門‘輪回符陣’鎖住你列缺氣海的‘馭魂靈息’,使本門獨特的功法氣息不至於外泄而已,對你運使內息並無妨礙,反有凝息淬體、循環提純之功!你小子既然不知好歹!那就……”采藥聽到五鬼散人前段句話時已然是鬆了口氣,不等五鬼散人後半段話出口,連忙截斷道:“師父您出手吧!徒兒接著就是!”“晚了!”五鬼散人揮了揮袖子,一本黑色小冊子落到采藥手上,就在采藥一愣神的當兒,麵前的五鬼散人卻忽然露出一股掩飾不住的疲態,無精打采的道:“自己動手吧!你的‘馭魂靈息’乃是在為師的幫助之下煉成!這本小冊子裡麵記載了為師對本門功法的一些心得體會,‘輪回符陣’的凝煉之法也在其中,你若是真能夠凝煉成功,對參悟本門《馭魂經》必然幫助極大!”“師父!你怎麼了?”采藥詫異的問道。這種與語氣……采藥上山八年,還從來沒有聽到過五鬼散人用這種語氣說話,死氣沉沉,了無生氣,聲音沒有一點起伏……這與五鬼散人平日裡為老不尊而抑揚頓挫的口氣大相庭徑,五鬼散人深深的看了采藥一眼,扭頭對始終穩坐如上的玄鐵道人揮手:“道……老朽的徒弟就交給你了!勞駕了!”采藥心頭大震,五鬼散人竟然用了老朽二字,難道……采藥回想起五鬼散人近日裡的言行舉止,對五鬼散人“時日無多”的話,不由得有點信了。由不得采藥不信,五鬼散人現在麵色灰敗,眼神暗淡無光,再無方才老而彌堅的神氣。采藥默然,思及五鬼散人八年來的教導養育之恩,隻覺胸口煩悶的難受,張口欲言,卻是一個字都吐不出來。“真的……沒辦法了嗎?”玄鐵道人的聲音鏘鏘依然,也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采藥竟然在其中聽出了一股兔死狐悲的淒涼,但聽得玄鐵道人話中之意……采藥不覺心頭一動,扭頭望向五鬼散人。五鬼散人苦笑,“終於沒能忍住……昔年青靈島大戰留下的暗傷,每日這個時辰都會發作一次,二十載下來,身子已然被拖垮了!……其實辦法也不是沒有,隻是有點冒險而已!”五鬼散人起身,抬手摸了摸采藥的腦袋,歎了口氣:“可惜時不等我!看來為師要閉關了!”“是‘時不我與’!師父你又錯了!”采藥眼眶有點發紅,可依然想看到,五鬼散人精神矍鑠的與自家鬥嘴的摸樣……可惜,五鬼散人這次隻是笑了笑,揉了揉采藥腦門,對采藥挑釁的話視若不見。,“隨你師叔去吧!為師真的要閉關了!”五鬼散人的話語中流露出一股無奈的灑脫:“當年青靈島三十七散修,數為師年紀最大,活的最久!便是……”采藥的心卻不由的往下沉。身後養魂殿的石門轟然合攏。玄鐵道人歎了口氣:“走吧!”采藥爬起身來,抬袖擦了擦額頭上的血跡,忽然想起:自從上山以來,自家好像從來沒有這樣跪拜過五鬼散人。當時五鬼散人的話與浮遊子如出一轍:我輩旁門散修追求的便是無拘無束,哪來那麼多繁瑣儀式,來給道爺奉杯茶即可。采藥有點想哭的衝動,狠狠的揉了揉鼻子,扭頭就走,走了幾步,霍然回身,明亮的眼睛中泛出一股莫名的神采,笑著道:“我師父的話十句裡有九句是空的!你彆信他!”采藥這話像是對玄鐵道人說的,也像是對自己說的。采藥說完之後也不理玄鐵道人驀然間變的奇怪的眼神,轉身緊走幾步,一腳踹開“藥師居”低矮的石門,頭一低鑽了進去。再出來時,腰間已然多了一個比巴掌略大的黃皮葫蘆。正是原先的“煉魂葫蘆”!隻是如今的煉魂葫蘆稱其為“煉魂葫蘆”已經不太恰當了,因為其內的“煉魂符籙”與“燕大會主的生魂”已然是化作了一道“馭魂靈息”,煉入了采藥體內。不過這葫蘆畢竟不是凡物,采藥帶了三年了,也不舍得扔下。環顧整個煉魂洞,采藥正想發點離彆前的感歎,以衝淡心裡頭那股莫名的哀傷。眼神卻忽然間在養魂殿右首的那間不起眼石室上一頓,這間石室算起來是煉魂洞裡麵最小的一間石室了,石室隱在洞頂天光永遠照不到的所在,看起來有種陰冷孤寂的感覺,但這個陰冷孤寂的石室卻是一位妙齡少女的居所。采藥歎了口氣,想到好幾年之內都要見不著師妹那張純潔可人的臉蛋,苗條颯爽的身姿,心頭頗覺有點失落,不過緊隨而來的一個大膽的念頭,卻讓他陡然間心跳加速,欲止不能。回想起那個出身名門大派的白翅的可惡嘴臉,采藥頓時也有了一種“時不等我”的感覺,心頭暗忖道:“先下手為強!後下手招殃!老古人的至理名言不會有錯!……乾了!若是不成,師妹要砍要殺,小爺也在三千裡之外;若是成了……嘿嘿……”這些齷齪的念頭,采藥心頭也隻是一閃而過。回頭左右瞅了瞅,對靜靜的站在原地的玄鐵道人尷尬一笑:“師叔能不能……那個……回避一二!師侄兒有點私事要辦!”玄鐵道人十分乾脆的點頭,露在鐵麵外的眼神瞄了眼那間石室,若有所思,腳下卻是利索,三兩步個跨步間,就去的遠了,看來也是一種高妙的身法。見玄鐵道人的背影終於轉過岔路口不見,采藥深吸口氣,內息運處,左手拇指泛起淡淡的烏光,輕手輕腳的摸到師妹的居室前,小追魂式運起,拇指縱橫刻畫,破石如粉,石屑石粉簌簌而落,一行歪歪扭扭的字跡躍然其上……“親親小師妹!哥哥我走了!你會想我!對嗎……”最後一筆還未寫完,采藥收指停筆,一個後縱滑出丈許,如受了驚嚇的兔子般轉身就逃,急急如喪家之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