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講到這裡,所謂‘命運’之理已經漸漸清晰,命運與天道相輔相成,推動因果流轉,眾生皆受其控。如果,命運當真是無法抵抗的話,那麼由此可見,其實當世生在回魂路夢中窺見疑似‘命運’之時,紙鳶就已經注定要死去了。也許早在當時的孔雀寨大戰之時,她就會死在連康陽的手中,但是世生拚儘全力提前趕回了半刻,這才打亂了早已注定的因果。就像陳圖南一樣。世生一直堅信人定勝天,他覺得自己可以一直保護紙鳶,將這宿命徹底擊破,但他卻不曾想到,天道是一個無比複雜的體係,那些亂了的因果,終會在‘命運’操控之下重新補全。一次孔雀寨,一次王宮,世生兩次更改了紙鳶必死的命運,但卻沒想到,這第三次,他終是沒有趕回來。而紙鳶,也因這讓人無法接受卻又必須接受的理由,印證了宿命之無法抗拒。在這個世界上,每個人都逃不過命運,因為每個人每一天,都掙紮在自己的命運之中。而經過此般生離死彆之後,世生是否會心灰意冷,從此放棄與天抗爭呢?彆急,那是後話,咱們很快便會講到了。且說當第二天的朝陽升起之時,雙目紅腫的世生醒了過來,當時他身上酒氣剛消,一朝悲痛讓他心力俱碎,一夜間,仿佛蒼老了好幾歲。雖然渾身無力。但當時他還是以最快的速度坐起了身來,因為不知何時,自己的身上多了一件染上了雪的白貂長袍。他在半夢半醒時感覺到的暖意。正是源自這件袍子,而世生呆呆的望著那件長袍,心中波瀾又生,那一刻,他下意識的轉頭叫道:“紙鳶!?”沒錯,這件長袍,正是屬於紙鳶的。可當他轉過頭去的時候。在離自己約二十丈左右的地方,他隻見到了一個柔弱的身影。那是小白。小白坐在地上,兩手環著雙膝。將頭搭在膝蓋上,寒冬尚未過去,此間日夜交替,寒風吹來了些許雪霜。小白的肩上白茫茫一片。顯是來了好久。但她沒有過來,也許她知道世生心中悲痛不想再刺激於他,但心中抵不過牽掛,所以隻好遠遠的守著他,沒發出一絲的聲音響動。見到小白之後,世生心中難免又是一酸,想必她定是放不下自己,而他們三人的感情自然不用多說。此時紙鳶死了,其實難過的並不止是世生。小白的心裡又如何能好受?而想到此處之後。世生低下了頭,心中長歎道:世生啊世生,你怎麼能一直這樣消沉下去?你當痛心的隻有你自己麼?如果你不振作的話,那其他人又怎麼辦?於是,世生當即攥緊了拳頭,對著自己的臉狠狠的打了一拳,這才輕輕的走到了小白的身前,而小白根本沒有睡踏實,聽到腳步聲之後,她忙抬起了頭,隻見世生彎下了腰,蹲在了她的身前,兩個同樣憔悴的人就這樣對視了一會兒。小白見世生一夜間頭上生竟出了好多白發,頓時含著眼淚說道:“世生大哥…………”世生強撐出了一絲笑容,拍了拍小白的肩膀,然後對著她輕聲說道:“沒事了,讓你擔心了,我已經想通了,我……已經沒事了。”一夜白頭多少有些誇張,但昨夜不止的寒風確實吹白了世生不少頭發,且見他那頭雜亂的頭發中黑白交雜,儘三分之一的頭發已經褪成灰白之色,煞是紮眼。此間心中雖然還是難過,但一夜夢醒一夜醉後,世生終是想通了一些事情,其實,他的遭遇,早已在之前的三次旅途中便有暗示了不是麼?法明老妖與女鬼,受三世情劫,最後仍難逃命運因果,一切都是注定的不是麼?所有人都逃不過命運的,不是麼?世生沒有說話,但紙鳶的死讓他感到劇烈的悲痛與自責之餘,卻並沒有讓他覺得心灰意冷,因為他不甘心,不甘心就這樣放棄了。而且,他不能就這樣一直頹廢下去,也許往前並不會勝利,但原地停留的話則注定失敗。他又怎能讓紙鳶與那些千千萬萬平白無故丟掉了性命的人失望呢?這個仇,我一定要報,而且不止是喬子目。如果要自責要痛心哭泣的話,也要等了解了這所有的恩怨因果之後,再用後半生去做吧,也許我的生命還有很長很長的時間,所以,允許頹廢,但不是現在。因為現在是亂世,亂世不容矯情,一夜過去了,新的一天已經開始,雖然紙鳶去了,但還有許多朋友等著自己,他們不能再繼續被動下去,況且,還有小白。紙鳶不在了,世生則能再讓小白擔心自己?於是,他選擇了將所有悲傷隱忍在心裡。他就是這樣的人。而小白見世生說出這番話後,知道他是不想讓彆人擔心,但當時的她真的不知該說什麼,該怎麼做,隻是望著他雜亂的白發,眼淚大顆大顆的往下落,而世生伸出了手摸了摸她的頭發,對著她說道:“你知道我這一晚想了什麼麼?”小白茫然的搖了搖頭,隻見世生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唏噓道:“我在想,紙鳶如果還能看見,她知道我們現在這樣的話,她會不會很難過?”小白身子一顫,低下了頭用手捂著眼睛,渾身顫抖,而世生也苦苦一笑,雙手抓著她的肩膀,含淚對著她笑著說:“我沒用,不能救她,但是我也不能讓她就這樣死了,所以要難過。就等所有事都完結了之後再難過吧,終有一天,我們會在另外一個世界與她相逢的。但不是現在,現在我們要做的,是好好的活著!是給她報仇終結這一切,你明白麼?”世生知道世間死去的亡魂會飄向地府,每個生命都會有這麼一天,這是一個永無止境的循環過程,紙鳶先去了一步。雖然平複亂世者會有成仙機緣,但現在這個機緣對世生來說已經如同雞肋,他自是不會成仙的。因為總有一天。他要和小白一同去地府,三人會在那裡再次重逢,但那個重逢不是現在。想到了此處,世生便苦笑了一下。而小白聽了世生的話。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好一會而,她終將那苦楚也咽進了肚子。用力的擦了擦雙眼之後,她咬著下唇對著世生重重的點了點頭,顫道:“嗯,我明白!我,我不會在哭了!”世生也輕輕的對著她點了點頭,接下來用手拂去了她肩上的雪霜。也許是自欺欺人,但這就是人生。時間不等人。所以在見到天光大亮之後,世生便沒再猶豫,安慰了一陣小白後,便同她一起往回走去。在路上,世生見小白腳步輕撫,這才想起她尚有風寒在身,也真苦了她 整夜守著自己,於是,世生便將手上的長袍披在了小白的身上,同時對著她輕聲說道:“讓你陪了我一整夜,你的病還沒好,所以還是你披著吧。”可當世生將那長袍披在小白身上的時候,自打那長袍內則的口袋中忽然掉出了一物,世生低頭去看,發現是一個小小的香囊,世生彎腰將那香囊撿起之後,發現香囊內似乎藏有一顆圓圓的東西,於是他用手指解開了勒口的紅繩,發現裡麵是一顆指甲大小的珠子。這珠子如同珍珠一般,潔白晶瑩,拿在手中隱隱能感覺到一絲涼氣。而見世生拿出了那顆珠子之後,小白長歎了一聲,然後輕輕的說道:“這粒珠子還在,但紙鳶姐卻再也看不到了。”“你認識這顆珠子麼?”世生雖然沒見過這顆珠子,但是他卻在這顆珠子上感覺到了一股熟悉的怪異氣息,而小白點了點頭,用有些沙啞且虛弱的聲音對著世生說道:“嗯,因為這是紙鳶姐最喜歡的珠子,她曾經跟我說,她能認識你,全憑這顆珠子呢。”她能認識我,全憑這顆珠子?世生當時真的十分驚訝,因為他根本就沒看過這個珠子,所以紙鳶為何要對小白說出這樣的話?等等,是不是哪裡的記憶出現了遺漏?世生聞言之後,不由得再次重新回憶起了她們的相逢,當年在南國,我和紙鳶本來隻有一麵之緣,但那一夜,我和劉伯倫被牛阿傍追命逃到了雀山,而紙鳶則是因為想要逃婚也到了那裡。之後她誤打誤撞破了雲龍寺設在礦洞中的法陣,借此放出了那南國美人僵………………等等?礦洞,法陣?世生猛地想起了這個細節,話說當年的雲龍寺受那連康陽和‘反骨底漏’的法肅和尚迷惑,妄想在雀山飼養美人僵並讓其成為南國戰力。如果世生沒有記錯的話,當年雲龍寺能夠封印美人僵,全憑一件寶物結成法陣。這件寶物,便叫‘佛女鬼眼淚’。想到了此處,世生心中狂跳,當年南國一戰雲龍寺損失慘重,而且後來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雀山一片狼藉,所以自然沒有人有餘力去顧及這寶物去了那裡,原來,這滴鬼眼淚一直在紙鳶的手上啊。而想到了此處,世生終於明白紙鳶對小白的話中含意了,是啊,如果不是她當年碰了這滴眼淚的話,那她和世生的命運便不會產生交集,從某種程度上來,說這顆珠子是他倆的定情之物也不為過。這麼多年原來紙鳶一直將它貼身留著,因為這是她與世生最初的回憶。女人心思便是如此,她們平時待你看似隨意,但心中卻藏有多少心上人不知道的心事?隻見小白對著世生戚戚的說道:“其實紙鳶姐每一晚都會和我談起你,真的,有時候你可能不知道,她雖然表麵上強硬,但她的心………………”她的心是柔軟的,正如她的愛。有些話說不出口,等到了最後世生才知道。紙鳶曾望著這滴眼淚,度過了多少個漫長等待的夜晚?而世生此刻世生心中傷感之餘。不由得又出現了一個強烈的念頭,想想在是實相圖中,言淺大師曾對他告之這世上存有‘五淚’之說。而這‘鬼眼淚’,便是其中一種!想到了此處,世生忙將背後畫軸打開,和尚師父的臉上尚存一淚,但那滴淚卻是紅色的。世生沒有說話。他默默的卷起畫軸,心中想道:看來我要找的不是這一滴,但是這一滴眼淚一定也大有深意。等等。我好像在哪裡還見過這滴眼淚的記錄,沒錯,好像就是在昨天!!昨日劉伯倫同他講述滅國之戰時,曾拿出了一張紙來。世生當時掃了一眼那張紙。在上麵無意間發現了好像對於‘鬼眼淚’的描述!想到了此處,世生連忙對著小白說道:“快,咱們回去!”說罷,他一把拉起了小白往回跑去。話說劉伯倫他們也是一夜未眠,因為他們真怕世生會因為悲傷再出什麼事,所以劉伯倫李寒山一直麵朝著那一邊苦苦的等待,此時此刻,見世生和小白終於回來了。兩人便慌忙上前說道:“世生,你的頭發…………?”“讓你倆費心了。我沒事。”隻見世生撐出了一絲笑容,然後對著兩人說道:“醉鬼,昨天那張圖呢?”劉伯倫和李寒山見世生一夜間出現了這麼大的變化,也自然知道他經曆了怎麼樣的掙紮,但此時見他似乎不願再提,兩人便也沒有多說什麼,做兄弟的,一直陪著他便是,又怎能虛情假意的再揭他傷疤?於是,兩人將心事咽進了肚子裡麵,聽到世生問出這話,劉伯倫便伸手從懷裡掏出了那張紙,並開口歎道:“看你現在像個老頭子一樣…………算了,你要這圖乾什麼,你不知道麼,這圖是‘八荒儘蕩’,也就是那秦老魔搞出的瘋子魔陣啊。”果然!那一刻,世生心中一陣激動,這種感覺他以前也曾有過,所有的線索終如拚圖般的聚在了一起,紙鳶留下的‘鬼眼淚’雖然不是他要找的三滴淚,但卻是組成‘八荒儘蕩’的重要材料!而提到八荒儘蕩,世生又想起了自己臨要離開實相圖前,幽幽道長對他說的話,當時幽幽道長曾經說過,即便世生沒給幾人帶來正法天啟,他們也有辦法能打敗那‘惡意’。因為少彭巫官已經著手再想一個逆天的陣法了。這個陣法,應該就是後來親沉浮所完善的‘八荒儘蕩’。而‘八荒儘蕩’真的隻是一個邪陣麼?應該不是,因為世生清晰的記得,當時幽幽道長稱其為一個‘可以毀滅所有也可以改變所有’的陣法!想到了此處,世生連忙將那張紙拿在手裡,上眼觀瞧,但見紙上有一個人形的圖畫,除此之外,還寫了數行字:陰陽眼,百人怨,鬼之淚,母之皮,消業之器,無載之魂,七器聚齊,當乾坤逆轉,陰陽混淆,五氣驟變,天道重開,謂之‘八荒儘蕩’。世生望著上麵記錄的幾行字,他驚訝的發現,這上麵所記錄的東西,自己在這些年裡竟全都見過!陰陽眼,指的便是白光的陰眼與柳柳的陽眼,百人怨,自己的那根煙袋鍋子不就叫百人怨麼?當年秦沉浮還逼自己交出這玩意呢?而鬼眼淚不用多說,世生現在就攥在手裡。話說劉伯倫在得了這張陣法圖後,隻是掃了一眼,發現是邪陣也就沒多瞧,而之後他和李寒山一起抵抗了七波太歲妖兵,後來世生回來又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所以兩人哪有閒心去研究這東西?但現在卻不同了,見世生愣愣的望著那張圖紙一言不發,李寒山和劉伯倫心感不對,便也上前仔細觀察,在看了一陣之後,隻見李寒山麵色驟變,然後驚呼道:“這上麵的東西怎麼這麼眼熟?母之皮,難道說的就是鬼母之皮?也就是…………”說到了這裡,李寒山從衣服裡翻出一物,正是他之前險被太歲奪舍時結出的那塊晶瑩皮肉,要說這八荒儘蕩的圖紙上記錄的都是天地間的至寶靈物,所以提到‘母之皮’時,李寒山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那太歲的皮。而他的這個推測也不無可能,隻見劉伯倫說道:“哪有這麼巧的,等等,這個‘消業劍’豈不是圖南師兄的鐵劍?該死,那這‘無載之魂’又是什麼東西?”沒錯,天地間隻有一把殺人不造業的‘消業之劍’,而這把劍便是陳圖南自琉璃百寶屋中所得,而說到‘無載之魂’,隻見世生一言不發地從懷裡翻出了一個荔枝大小裡麵熒光流動的琉璃珠。這正是地府陰王陰長生死後留下的魂,陰王之亂平息後,鐘聖君將這顆珠子贈給了世生,而據關靈泉當時的描述,這正是沒有‘記錄在冊’的魂。世生頭上滲出了一滴冷汗,真想不到,在他入世的十幾年裡,竟不知不覺的將這‘八荒儘蕩’的材料全都弄到手了。這是否也是因果的注定?世生不敢確定,但當時他的心中確實出現了希望,隻因為幽幽道長的那句話,這個陣法可以毀滅一切,也可以改變一切。如果一切真的可以改變的話,那麼………………我為何不拚儘全力去搏上一搏?想到了此處,一個大膽且極度危險的計劃開始在世生的心中悄悄醞釀,如果幽幽道長沒有騙他的話,那這八荒儘蕩,也許便是眾人最後的底牌了。(兩更並一更完畢,未修改版,一切按最後定稿為準,感謝大家的支持,拜謝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