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日順滑的頭發有些淩亂,隱約的還透出一些墨綠色。衣衫雖然不再淩亂,但穿在身上似乎有些空蕩蕩的。門沙煙羅如玉的臉龐失卻了光澤,很是鏽色。不過,那雙手臂卻是有力的,隨手扯開綁在月見身上的繩結,他抱著小莫站起身來,看了眼遠處影影綽綽的樹林。“那邊嗎?”門沙煙羅詢問的看向站在一旁的喘氣的莫離,毫不遲疑的點了下頭,莫離轉身的時候垂了眼瞼,掩住了一抹眸光。莫憂的身邊有隻妖魔,這他是知道的。但萬萬沒想到竟會是修為如此高的一隻。最初南邊傳來的消息,是莫憂收了一隻植物係的妖魔,當時他並沒有太在意。半途墜入妖魔道的一株花而已,即便是有著幾百年的道行,化了人形,也是比不過那些純種的妖魔,光是先天資質上就差了許多。但隻剛才那一眼,莫離就明白自己錯的有多離譜。除去長期與蕭家生活在一起的漠北狼族,其他妖魔甚少與人親近,不論是否天生,化人時多少都會有些瑕疵。撇開道行比較淺的月見不說,就算是有著三百多年道行的雷瑟,在幻化人形時,那眼睛肚子也還是會留些痕跡。除了身上那點妖氣泄了他的底之外,這個花妖竟是變得與人無異,他若不是專精在這方麵,那就是道行極為高深了。隻是莫離不明白,沒有主人的呼喚,他究竟是怎麼顯身的?小莫醒了?莫離回頭看了一看門沙煙羅懷中地小莫。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那麼,就隻有一種可能:他得了小莫的允許,可以自由活動。蕭營周遭幾裡之類是不通妖魔道,可見他至少出現在他們周圍有段時間了,然而直到他出手為止。月見都絲毫沒有察覺。現在,更是背著耳朵、夾著尾巴追在那花妖身後……由此看來,他的力量恐怕會比自己想象的更強大。也許會與狼族的雪空不相上下……一個花妖與一隻天分極高地漠北白狼修為不相上下,怕是最少有千年道行。一時間,莫離不知是該慶幸,還是該鬱悶。慶幸的是,有了他擋住雪空,在加上月見與雷瑟……16。這次逃跑就有很大的希望成功。鬱悶的是,他是莫憂的契約獸……對自己將來要做的那件事情來說,恐怕是個不小的阻力。關鍵還是在小莫身上,隻要她開了口,為契約所束縛的花妖,就不可能翻出什麼大天來。心思被占據著,就漸漸忽略了身體上地不適,但耳邊的廝殺聲越來越近,卻是不可忽視的事實。門沙煙羅頓住了腳步,連帶著莫離和月見也都停了下來。看向背對著自己的那個消瘦的背影。吐出一口氣,門沙煙羅合上雙眼,秀氣的眉峰微微聚攏。原本黯淡無光的臉上,隱隱的泛起微霞。但身子卻是微微晃動。除了馬匹與雷瑟放出的雷聲之外,地麵上開始產生另外一種震動,仿佛有一股來自地心深處的力量在叫囂著想要掙脫出來。一點新綠自枯黃地草地中顯露,緊接著地麵向上拱起,繃到極致時,驟然破開。狂亂的薔薇花枝蔓如擁擠著從洞中鑽出的群蛇般湧了出來。與之前氣勢不相符的是,這些花蔓並沒有如莫離希望地那般化作利劍,戳入敵人的身體中。而僅僅是纏住了它們所觸及的所有東西。有一根甚至還卷住了雷瑟的手腕。睜開眼看了下效果,門沙煙羅明顯不滿意,皺皺鼻子,嘖了一聲。托了托懷中的小莫,嘟囔道:“幸好丫頭沒有看見……幸好這裡沒女人……丟臉丟大發了……”仗著身高力壯,雷瑟扯開纏住自己的那根花蔓。快步奔了過來。一把抄起莫離。道:“快走!”馬匹也好,從馬匹上落下的人也好。甚至是那幾隻漠北白狼都被扭動的花蔓枝條緊緊地裹住,越是掙紮,纏的越緊。現在,短時間內沒人有閒心來追捕莫離一行人了。不用再顧及腿腳不夠快的而莫離,三個妖魔奔跑起來顯然要快的多,其中最快的自然要數門沙煙羅。他可不管剩下幾個會不會被抓住,反正他隻是來找他的丫頭地,教訓蕭家人也不過是遷怒罷了……所以當他奔到馬匹邊上時,月見尚在他身後幾仗遠地地方,而帶著莫離的雷瑟則離得更遠。門沙煙羅將小莫扶上馬地時候,天邊已經泛青,寂靜的樹林中傳來幾聲鳥鳴。小莫身下的馬感覺到背上突如其來的重壓,不滿的在原地踏了幾步,門沙煙羅緊緊拽住韁繩,手上托著小莫,臉卻扭向璧山的方向。緊隨其後到達的月見剛奔到馬邊,突然撐著腿止住衝勢,一轉身,扭臉又朝著雷瑟迎了過去。“是雪空!”它記得這個味道,記得那雙冰藍色的眼睛,月見邊跑邊歎了口氣……少爺啊,好不好讓我回到你的影子裡啊……月見真的不是戰鬥型的妖魔……它隻是比較喜歡吃而已。雪空的模樣與門沙煙羅一樣憔悴,激戰之後的休整並沒有讓他們倆恢複原樣,就連那雙冰藍色的眼睛都隱隱的透著疲憊。“你還是不認路。”晃了晃尾巴,雪空說道。“關你屁事!”翻身上馬,門沙煙羅暗地裡卻凝了妖力。他們倆半斤八兩,自己現在連喚出妖花都很吃力,雪空恐怕也好不到哪裡去。“你們還不能走,少爺說還要問些話。”站著有點累,雪空坐了下來。頓了一下,乾脆趴倒,眼睛一瞬不轉的盯著昏睡的小莫,閃過一絲不知名地情緒。“老子費了那麼大勁,你說不讓走。就不走了?你腦子還是不好使。”不敢走妖魔道,門沙煙羅實際上是從璧山奔過來的,當然,這也就是說他休息的時間要比雪空短上很多,幾乎是一清醒過來就動身了。攬著小莫的手緊了緊,上千年的歲月,除了最近那三百多年地暗無天日,他從來都是嬉笑怒罵、恣意妄為。從不知道什麼叫做害怕,什麼叫做不舍。哪怕是對當初的張慧娘,也是說斷就斷。但現在,他懂了。不想放開手,不想再離開他的小女孩,這就是不舍吧。六道輪回中本沒有草木,隻因草木無情。有了情才會癡,才會怨,才會糾纏,也才有輪回。他依然恨著程子熙。那樣死去簡直太便宜他了。但他也終於懂了他說的那些話,覆水難收,他疼惜慧娘,因而怨憤自己。愛著阿珍,所以不願死去。付出去的情既然收不回來,那就隻好一直向前走了,要麼碰的頭破血流,要麼見得春暖花開。瞧了一眼臥在地上的雪空,門沙煙羅突然有點同情他。這個傻瓜八成還不懂,他對那個女人大概是執著與本能高於理智和情感吧。“小娃娃笑一聲。門沙煙羅撥轉馬頭向南。雪空的站起身來,跑了幾步,被趕過來地雷瑟擋在身前。“少爺先走。”言畢,雷瑟眼睛一鼓,自口中噴出一道驚雷,衝著雪空劈了過去。現在的雪空對上雷瑟自然是吃力的很。往旁邊一躍。堪堪躲過這一擊,眼睛卻瞄向門沙煙羅。“我不小了。”“那又怎樣?”一臉我說了就算的表情,門沙煙羅催馬跑了起來。靈巧的繞過雷瑟,雪空這次衝著莫離奔了過去,月見總是比雷瑟好對付。月見衝上來的一瞬間,扭臉看了看馬上的門沙煙羅,示意他來幫忙。見門沙煙羅攤了攤手之後又緊緊的摟住小莫,差點沒背過氣去,這是在說他騰不出手嗎?兩匹馬漸漸奔遠,月見隻得認命的跟雷瑟一起對付雪空。而此時,方才被纏住的那些人、狼,也都掙脫了束縛,趕了過來,它們倆地壓力一下子變得很大,一個不留神,就放走了雪空。緊追幾步,雪空趕上門沙煙羅後,就不緊不慢的追在馬腿邊。莫離看了一愣,不知道他究竟是什麼意思,而門沙煙羅則是沒好氣的說道:“滾遠點!”“二小姐說了,她走後,就讓我跟著憂憂。”“她讓你去死,你怎麼不去?”輕巧的躲開門沙煙羅踹過來地一腳,雪空大氣也不喘一下的說道:“她隻說讓我跟著憂憂。”“你閉嘴!不許這麼叫她,難聽死了!”門沙煙羅氣急敗壞的說道。靜默了一會,雪空表示讚同的同時,非常與時俱進的換了稱呼::“小憂也這麼說過。”門沙煙羅聞言哼哼了兩聲,“你跟著我們乾嘛?想在丫頭腦門上刺個狼頭嗎?”“胸口也可以,不然大腿上也成。”雪空說的相當認真,但也就因為如此,才讓莫離出了一身冷汗,一個千年花妖,在加一個雪空?他都不知道莫憂什麼時候這麼受歡迎了。“你做夢!手指頭都不行!丫頭是我的,渣都不留給你!”門沙煙羅一拽韁繩,那馬接到指令往雪空那邊偏了一下,差點一腳跺在雪空的脊梁骨上。這兩隻在打鬨地時候,身後的雷瑟與月見也趕了上來。追兵少了一些,但還有窮追不舍的。“這邊走,我知道近路。”雪空一錯身子,向另一邊跑去。莫離還在猶豫究竟要不要相信雪空的時候,門沙煙羅已經相當乖覺的跟了上去,有人帶路,這個超級路癡自然高興。追兵中的一隻白狼高聲叫道:“雪空!你要叛族嗎?”回頭瞄了一眼喊話地那位仁兄,雪空很奇怪地問道:“我又沒咬你,做什麼說我要叛族?”“你助他們逃走,就是叛族!”“這不是你說了就算的,得先要三位以上長老會審之後,在全族公審,才能定案,雪風,你上課都在睡覺,不知道這個我不怪你。”雪空最大地本事就在於能用最稀鬆平常的口氣說出氣死人的話來,而他本身還一點自覺都沒有。奔跑的馬蹄聲雜亂了起來,月見金黃色眼睛一閃,瞳孔驟然縮小了許多,遙遠的天邊一線金光緩緩升起,太陽出來了,蕭子粲也追上來了。“這裡就可以了。”雪空脫口而出的同時,門沙煙羅已經攬著小莫躍下了馬,待雷瑟攬上莫離之後與雪空一起入了妖魔道,隻留下可憐的月見獨自麵對三隻凶狠的白狼,和十幾匹奔馳的駿馬。真衰!勉力躲過一隻狼爪,月見最後看了眼端坐在馬上麵色陰沉的蕭子粲,咧嘴一笑,大草原,再見啦啊啊們都很喜歡花花嘛……偶是該高興,還是鬱悶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