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塵飛是被雪空從家裡揪出來的,幾乎可以算是被他叼在嘴裡甩到小莫麵前。眼前的景象讓他霎那間忘記了身體上的疼痛,心底有一絲涼意慢慢的蕩漾開來。比起小莫的傷,她眼中的決絕更讓梁塵飛覺得心寒。這一刻,她將一切都排斥在心門之外。她眼中的生命之火仿佛雪原上飛舞的一點熒光,倔強的閃爍著,脆弱的一觸既滅。小莫不知道自己跌倒了幾次,林間的迷霧局限了視線,巨大的痛感也開始侵蝕她的視覺。朦朧之間,麵前似乎站了什麼人。那人一直與她對視,而後張了張口。她下意識的停了下來,想要聽清他的話。“蒼姑娘……我來晚了嗎?”那聲音沉厚溫然,帶著一些奇異的嘶啞,竟透入了她的耳中。認出麵前的人是梁塵飛,小莫覺得禮貌性的應該回一句:“不算晚,至少,我還活著。”梁塵飛探過手來似乎想要觸摸小莫的額頭,被她直覺的側頭躲開。那隻手在空中頓了一下,“你……願意讓我救你嗎?”小莫怔了一下,她的思維沒有往日活絡,想了許久才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也知道了他站在那裡不敢動彈的原因。垂下頭,沒有感情的笑了聲,“那就麻煩梁公子了。”語畢,她終於放棄那個忍字,痛覺幾乎瞬間就侵蝕了她的神經,雙眼一翻,倒進梁塵飛的懷裡。回程用的是程氏春歌那輛馬車,正主由門沙煙羅帶著另尋了去處。高湛趕了馬車向城裡疾馳,車廂裡小莫*在梁塵飛懷中,一雙無神的眼毫無焦距的瞪視著車廂一角,死死的咬著下唇。手機站血絲連連。“再這樣,她會疼死的。”雪空不滿地看著梁塵飛:“你該讓我帶她走妖魔道,至少也快些。”沒有理會雪空的話,梁塵飛將手輕輕的覆在小莫眼上,感覺到她蝶翼一般的睫毛輕輕刷了刷他的手心,“睡一會吧,睡著了就沒有那麼痛了。”小莫的手動了動,被梁塵飛飛快的握住。那個曾經顫抖的聲音再度回複了往日地溫然平和,隻是還帶著些沙啞。讓小莫懷疑他的嗓子是不是壞掉了,“睡吧,我就在這裡,絕對不會放手地。”男人的掌心帶著暖意,很快就烘熱了她的眼皮。小莫疼的幾欲發狂,她不能睡。她必須清醒的忍著。但就是這雙溫暖的手,重複不停地在她耳邊說著:再睡會,睡過去就不會太難熬了。權衡了一下利弊,小莫覺得梁塵飛平日待她稱得上君子,自己身無長物,實在沒什麼值得他圖的,大不了也就是把自己丟了喂狼。反正旁邊就有一隻,應該也不會被丟的太遠。因此她決定小小的放縱自己一下,黑暗很快就席卷而來,原來,睡著比醒著容易……死了……比活著容易。深秋的翼望山上開滿了金盞菊。金子製成的地毯一般鋪在地上,毛茸茸,可愛的緊。蒼莫愁麵色憔悴、衣衫淩亂,一隻手輕拍著伏在她腿上地小莫的肩膀,哼唱著她喜歡的歌謠,哄她入睡。不遠處一株如傘一般的泡桐樹下。綠衫的蒼莫愁眉目含悲。手中緊緊地拽著一根枝條,用力一拽。上麵猶自不肯枯黃的樹葉便掉了一地。“你還要她跟那些人在一起嗎?她們隻會欺負小莫,今天的事情還會一而再、再而三的發生。”粉衣的蒼莫愁撫了撫小莫蒼白的臉頰,妹妹睡地很熟,卻很痛苦。小時候隻要是睡在她地身邊,莫憂從來不會皺著眉頭,她喜歡抱著她的一隻胳膊,將小臉*在她地肩膀上。現如今,那曾經舒展的眉睫卻染上了怨憤與無奈,而她的懷抱已經無法撫平莫憂的傷痛,這讓蒼莫愁很痛“你倒是說話啊!”綠衣的蒼莫愁向前搶了一步,望著小莫幾欲垂淚,聲音如泣如訴:“你怎麼能這麼狠心,難道你就不恨嗎?”“我不恨,”粉衣的莫愁抬起頭,平和的看向綠衣的自己,“我不會恨,我把恨都給了你。”“是!你不會恨,你是個聖人,而我就是你的糟粕,注定隻能消失的糟粕!可是你不恨,不代表小莫不恨……”“小莫不會恨……”粉衣苦笑了一聲,撩開覆在小莫額頭的一縷發,“我倒寧願她恨……”“你……”綠衣突然閉了嘴,因為她發現小莫醒了,她緩緩的張開眼睛,朦朧中不再是單純好奇的探視,隻剩冷淡沉靜的審視。緩緩的坐起身來,小莫似乎沒有看到綠衣,她轉頭看向粉衣,柔柔的笑了,與淡笑著的粉衣莫愁像了八分,剩下的兩分,是冷漠。“姐姐,你來接我嗎?”“你希望姐姐來接你嗎?”“無所謂。”小莫的笑容一直維持的很好,甚至臉嘴角的弧度都與粉衣的一模一樣。粉衣與綠衣對視了一眼,眼中不約而同,有了一樣的哀傷,她們的小妹妹……長大了,但代價,未免太大了些……“姐姐,我不會再躲了。”嘴角勾起一個好看的弧度,盛滿的嘲諷,“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過,還不如迎上去,早完早了。”“小莫,你恨嗎?”問這句話的時候,粉衣的聲音幾乎是顫抖的。“不恨,姐姐,我不恨。”搖了搖頭,小莫看向遠方的眼神很迷離,像是在回答莫愁的話,也像是在回答自己的心,“誰都會有重要的人,我隻是恰好沒有那個人重要罷了。”蒼莫愁的手舉了起來,似乎想要拍拍小莫的肩膀,最終卻隻是垂回了身側,澀澀的說道:“你想好了就好。”沒有小莫的許可,門沙煙羅隻能在她身邊一裡範圍內活動,他隨便找了處農家,在那個目瞪口呆的小老頭手中塞了一把動程氏春歌包袱裡抓出來的金首飾,就衝了出去。他在程氏春歌身上下了法術,在普通人的眼中,她現在隻是個又老又醜的老太婆罷了。更何況,她身上還沒有錢……所以門沙煙羅走的很放趕上高湛他們的時候,京城那巍峨的北門還隻是遙遙相望。雖然高湛心急如焚,但小莫的傷勢禁不住過多的顛簸。門沙煙羅閃進車廂的時候,梁塵飛連看都沒看他一眼,倒是一旁的雪空,冷冷的哼了一聲“她怎麼樣?”門沙煙羅探手想要去碰小莫,卻在碰上的一瞬間被梁塵飛一把揮開。“她好不容易睡著了,彆碰她。”梁塵飛看著門沙煙羅的眼神讓後者渾身一顫,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原來……她已經將自己當做毫不相乾的陌生人了嗎?不怨、不恨……隻是冷冷的揮開,靜靜的轉身。“為什麼不走妖魔道?”咽下那口苦澀,門沙煙羅知道,這就是自己的選擇,既然選了,就再沒有回頭的餘地。“他不讓走。”雪空衝著梁塵飛揚了揚下巴。一把抓住雪空的脖子上的毛,門沙煙羅忽然想到:“你為什麼不馬上救她?為什麼還要回去找他?!”毫不客氣的一爪子拍開門沙煙羅的手,雪空笑的很冷,眼神更冷:“我為什麼要救她?你都不救她,我為什麼要救?”門沙煙羅的嘴訥訥的張了張,擺在膝蓋上的手緊緊的握了起來,半晌,他慢慢的垂下頭,什麼也沒有說。車廂裡的空氣一時間凝滯了,仿佛一塊晶瑩剔透的冰,車輪嘎吱嘎吱的聲音飄了進來,雪空如冰碾碎屑般的聲音輕飄飄的浮在空中:“你難道還沒看出來嗎?現在,隻有他才能就莫憂。”呃……過年哈……間歇性停更哈……——!https://a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