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護病房,張海超靠著床頭坐在床上,左腿有固定架子固定著,他拿著蘋果在啃,蘇小兵坐在床邊也拿著蘋果在啃,和他說著閒話,不時的發出笑聲。李牧走進來。蘇小兵連忙起來,吞掉嘴巴裡的蘋果,“頭兒。”“老李,來了。”張海超笑道。蘇小兵說,“我去準備午飯。”李牧走過去坐下,張海超指了指床頭櫃那裡的蘋果,說,“整一個。”搖了搖頭,李牧說道,“按照你的意思,我沒跟你爸媽說這個事情。”“這個有什麼說的。他們不知道我在陸南。”張海超說,看了看自己的腿,“再說,又不是瘸了,打了鋼板,長個兩三年就能恢複了。”李牧嗬嗬一笑,指了指自己的左腿,“我這裡的鋼板還在,斷了兩次。說起來也有意思,自從打了鋼板,體重倒是增加了不少。”“哈哈哈,你還笑得出來。”張海超大笑,幾口把蘋果吃完。李牧取了紙巾遞給他。張海超擦了擦嘴巴,說道,“阿牧,我沒事,斷手斷腳我早有心理準備,不是第一天乾這個行當,對任何結果都有心理準備。你的選擇是正確的,如果當時你第一時間派救援把我帶回來,我可能會怨恨你。”緩緩搖了搖頭,李牧說道,“你當不成狙擊手了,是我毀了你的前途。”“你這麼說我是真不同意的。”張海超嚴肅的說道,“阿牧,你我現在麵對麵的坐著,咱們是發小是老朋友,出了這個門,你是副軍職領導乾部。我不太了解你過去的事情,但我能想象得到,慈悲為懷心慈手軟,不應該是你應該有的特質。”許多人都懂得同樣的道理,李牧過不去的,依然是心中的那一道坎,又談何容易呢?李牧深深呼吸了一口,說,“下一步你打算怎麼辦?”張海超笑了笑,說,“轉業回去。我想過了,這並非壞事,也許我的軍旅生涯注定這樣結束。趁著還年輕,回到地方再奮鬥一把。你不是常說,忠孝難兩全。你看,我現在是有儘孝的機會了。”李牧怎麼也沒有想到張海超生出了退役的想法,他說道,“沒有到那個程度,你隻是不適合當一線狙擊手,但是狙擊教官是沒問題的,或者其他軍事管理崗位。我把你調回陸南,就在這邊工作,不耽誤你儘孝。”張海超搖頭說道,“阿牧,你知道,當年應征入伍我就是奔著特種部隊狙擊手去的,這麼些年一直沒變過。你讓我去其他崗位,我沒那個心思。與其占著位置,不如留給更合適的人。”說到這裡,他笑了笑,說,“再說了,我都三十二了,女朋友的影子都沒見著,你總得給我機會找個女朋友談談戀愛結婚生子吧,我可跟你說,我媽都念叨好幾年了,如果她知道是你硬讓我留在部隊,她能用掃把打你。”“哈哈哈!”李牧想起了調皮搗蛋的小時候,兩人到處惹禍的童真年代。兩人哈哈笑著說了一陣子小時候的事情。張海超慢慢的認真起來,道,“阿牧,我已經決定了,你不要再勸我。不過我還真有事讓你幫忙。”李牧鼻子發酸,忍著不哭,笑道,“你小子,說,什麼事情。”“當然是給我聯係個好單位唄,不打算做生意了,還是在體製內混輕鬆一些。”張海超理所當然的說道。李牧嘿嘿笑道,“多大點事。公檢法,市委市府,水電油,銀行,船務,鐵路航空,你挑一個,我來辦。”是啊,多大點事。他李牧親自出麵給一名中校正團乾部聯係轉業接收單位,哪個單位敢不收?“哦對了,你是中校正團了,提前晉升,一等功也下來了。這樣的人才,誰家都搶著要。”李牧說。張海超吃了一驚,“阿牧,你這是亂彈琴嘛,完全不符合規矩啊。”“規矩,老子的話就是規矩。”當著發小的麵,李牧難得的霸氣一回。張海超苦笑搖頭,“得,我也享受一回超規格待遇。”“彆給我來虛的,去哪個單位,要不要先考慮一下,和家裡商量一下?”李牧道。張海超說道,“早就考慮好了,家裡不會有什麼意見。去市府吧,繼續為人民服務。”李牧想都沒想,道,“好,我一定給你安排妥當。這個事情你不要管了,包括手續那些,我來辦。”“那當然你來辦,我且安心的養著。”張海超理所當然的說。這時,蘇小兵推著小推車進來了,這貨居然弄了一堆的菜過來,全都是根據醫生的吩咐讓飯堂另外做的對張海超這個傷勢有幫助的菜肴。張海超無奈的說,“小蘇,你乾脆把飯堂搬過來得了。”“嘿嘿。”蘇小兵笑道,“超哥,你還真彆說,我真有想過出去找五星廚子做一頓你試試味道。”李牧擼起袖子,道,“不廢話了,開整。”蘇小兵趕緊的安排好,張海超不能移動,三人基本上就是圍著病床坐在一起,捧了裝滿米飯的飯碗就開始大快朵頤起來。張海超的胃口好得很。三人一邊吃著一邊說說笑笑,開心得很。李牧一直陪張海超聊到下午四點多,走之前,他對張海超說,“海超,未來一段時間我都在陸南,可能會是很長一段時間。我對你隻有一個要求。”“你說,我答應你。”張海超說。李牧道,“有事情一定要找我。”“收到!”張海超笑著敬禮。李牧深呼吸一下,“好好養傷。”目送李牧和蘇小兵離開,李牧走到門口那裡的時候,又回頭交代了一句,張海超擺手,“了解了,彆婆媽,忙你的去。”李牧沿著走廊大步往外走,他步伐很大速度很快,以至於蘇小兵一時半會沒適應,小跑著跟上。到了外麵,蘇小兵跑過去取車,無意中看到李牧的眼睛紅了,眼眶裡有淚水。病房裡,張海超呆呆的,和之前完全是兩個模樣。他慢慢的躺下去,拉起被子蓋著,慢慢的蓋過了頭部。護士端著藥品走進來,聽到了一陣無法形容的男人壓抑著的哭泣聲,她看到床上的傷員用被子蒙住腦袋,渾身都在顫抖。他一定是很想哭出聲音來,但他是男人,是鋼鐵戰士,他不能流淚,哪怕無法控製,也不能讓彆人看到更不能讓彆人聽到。不能哭泣。但他依然哭了,哭得像個受儘委屈了的孩子。護士站在那裡一動不敢動,生怕打擾到了什麼神靈一般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會讓這樣一個受了如此重傷都依然談笑風生的鋼鐵戰士哭成這個樣子。那崢嶸歲月,畫上了句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