搶救室外麵很安靜，隻有不斷進進出出把各種搶救所需要的物品送進去的護士急匆匆帶著小跑的腳步聲。都站在那裡，目光一直沒有離開過搶救室的大門，還有上麵那塊亮著紅色的提示燈牌。“班長他沒事的。”石磊不知道在對誰說，更像是自言自語，“他從那麼高的懸崖摔湖裡都沒事，這次這點小傷，肯定沒問題。”沒有人說話，氣氛緊張而壓抑。“老趙，你說句話，班長沒事的，對吧？”石磊說。趙一雲緊緊咬著牙齒，沒有說話。林雨運勁，渾身的骨骼發出摩擦的聲響，令人牙酸。“杜曉帆呢？他應該和班長在一起的。”石磊問道。此時，薛局長和柳曉惠才發現，和他們一起前來的杜曉帆不見了。“他是跟救護車過來的，他應該比我們早到這裡。”柳曉惠說。陳韜眉頭皺了起來，看向薛局長。薛局長問柳曉惠，“你看清楚了嗎？”“我看得很清楚，杜教官是上了救護車的！”柳曉惠非常肯定地說。陳韜轉身吩咐趙一雲，“去問問。”“是！”趙一雲轉身就走。杜曉帆到底跑哪裡去了？趙一雲很快找到了出車的護士，詢問之下，護士告訴他，那名當兵的下了車之後，就不知道去哪了，當時的情況很亂，沒人注意到他。準備返回報告的趙一雲走了幾步，慢慢地站住了。杜曉帆為什麼會有這樣奇怪的舉動？趙一雲覺得，杜曉帆一定在醫院裡麵！他決定四處找找。從急診大樓開始，先從外麵開始尋找，一直找到住院部，趙一雲飛快地轉了一圈，沒有看見杜曉帆的身影。他知道杜曉帆身上穿著老式迷彩服，非常的好辨認。正當趙一雲放棄尋找準備返回報告的時候，他看見住院部和急診大樓之間的湖泊邊緣，坐著一個人，那四色迷彩服背影，不正是杜曉帆嗎？趙一雲急忙走過去。“老杜。”趙一雲來到杜曉帆身邊，卻發現杜曉帆眼睛非常的紅，臉上有沒乾的眼淚，這貨剛剛大哭過。“怎麼了？”趙一雲蹲下，問道。杜曉帆雙目無神地盯著湖泊，好一陣子才說道，“有煙嗎？”趙一雲拿出煙遞過去，給他點上。“老李還在搶救室裡。”趙一雲說。杜曉帆猛地抽了好幾口煙，重重地吐出了煙霧來。“老趙，你回去看著吧，如果老李沒能挺過來，我就從這跳下去。”杜曉帆說。趙一雲眉頭一皺，“你到底什麼情況？我可告訴你，獵頭也來了，大家到處找你。”杜曉帆狠狠地抽了一口煙，重重地吐出，“如果當時我打的是目標的腦袋，老李就不會出事。”“什麼意思？”趙一雲警惕起來，眉頭猛跳。杜曉帆笑著，突然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我該死！”趙一雲攔住他，說，“到底什麼意思！你給老子起來把話說清楚！”說完就把杜曉帆給拽了起來。杜曉帆看著趙一雲，緩緩地說道，“目標的頭部其實在我的射界裡，我沒有選擇射擊目標的頭部，而是射擊了目標持槍的胳膊。”“說下去！”趙一雲死死盯著杜曉帆。杜曉帆緩緩地說，“行動很成功，老李很默契地發起了攻擊，一舉擊殺了另外兩名歹徒。但是……但是誰也想不到，被我打傷的歹徒，並且老李還控製著他，他居然還有能力反擊，趁老李不注意，軍刀捅入了老李的腹部！”“我當時看得一清二楚！我他-媽-的看得一清二楚！我應該打他的腦袋的！這樣他就不會再反抗！我他-媽-的應該打他的腦袋的！”杜曉帆抱著腦袋哭著蹲了下去。趙一雲鬆開他，握緊的拳頭慢慢的鬆弛下來。“我想告訴大家，我杜曉帆的槍法不比李牧的差，我想打什麼地方，就能打中什麼地方，我隻是想讓大家知道我的槍法很厲害，不比李牧的差，我沒想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我真的沒有想到。”看著精神崩潰的杜曉帆，趙一雲心情複雜，想不到和不敢想。人心是複雜的東西。也許杜曉帆的選擇有錯，他不應該打胳膊，而是應該一槍打爆殘虎的腦袋，這樣就不會有潛在的威脅存在。但是，也許他的選擇沒有錯。在可以射擊胳膊的情況之下，選擇射擊胳膊，可以被視為儘量留活口的表現，畢竟一切都在李牧的控製之中。換個角度看，李牧受傷，是因為他自己沒有注意，畢竟他是知道殘虎當時是沒有死的，胳膊受傷，肋骨斷裂，也僅此而已。解決另外兩名歹徒之後，精神忽然鬆弛下來的李牧，遭到了暗算，在情理之中。如果當時李牧第一時間將殘虎的雙手控製起來，而不是保持著扣住他脖子的姿態，那麼他也就不會受傷。然而，這一切之於杜曉帆都沒有用。因為他隻知道，如果當時自己在完全可以射擊頭部的時候果斷選擇射擊頭部，就不會有後麵的意外發生。讓他更加自責的是，李牧一定以為自己打不到殘虎的頭部，才選擇射擊他的胳膊。自責源自於欺騙。“杜曉帆，我什麼都沒有聽到。”思索了非常非常長的時間，趙一雲沉聲說，“我什麼都沒有聽到。等老李醒了，你自己去跟他解釋。”杜曉帆抬起頭，看著趙一雲，“李牧他能挺過來嗎？”緩慢而堅定地點頭，趙一雲說，“他一定能挺過來的。老杜，你現在應該休息。”杜曉帆站起來，抬手搓了一把臉，堅決地搖頭，說，“我得等李牧醒過來，我得等他醒過來。”說完，他舉步就朝急診大樓大步走去。趙一雲看著他的背影，心裡默默地想著，必須要向獵頭報告，如果杜曉帆不能及時接受心理治療，恐怕他這個人很快就會廢掉。深深的自責會徹底地摧毀杜曉帆那強大的自信心和自尊心，趙一雲太清楚了，在五連，鼻孔朝天的有兩個人，一個是李牧，另一個是杜曉帆，杜曉帆一直把自己放在和李牧對等的位置上進行競爭。也許當時杜曉帆沒有其他更多的想法，但是事情發生之後，連他自己都相信自己有更多的想法。使用齷齪的手段，單單是這一點就能讓他杜曉帆那麼自信強大的人徹底完蛋。更不要說，杜曉帆已經認為，如果李牧死了，那麼自己就是害死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