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聊唄。李牧哪裡會不知道淩銘楓心裡在想什麼,不要忘了人家李牧也是在政治部機關混過一段時間的。隻是李牧心裡篤定,就算自己有問必答和淩銘楓往深處聊,淩銘楓也不敢把自己說的那些話給登出去。他有這個信心。不信?你看。“我以前深入過火場,當時還在軍報總部的時候,去了幾次黑龍江采訪森林武警部隊,對森林火災的情況還算是比較熟悉。小李,你把護林員救出來的過程,我特彆的好奇,能不能說一說?”淩銘楓聊天似的說道。森林武警可能是一個普通人比較不了解的兵種,當然,儘管它被稱為警種,但我還是願意稱之為兵種,它是屬於武警部隊中的一個組成部分。汶川地震之後,水電武警被大家所熟知,而平常所接觸到的大多是武警內衛部隊。現如今主要任務是護林,尤其是撲火的森林武警,其實一開始是為剿滅東北深山老林的土匪而存在的,貨真價實的戰鬥部隊,一打就是二三十年。隨著時間的推移,土匪消失了,保護森林的問題凸出來,一九八七年震驚世界的大興安嶺大火之後,森林武警的職責越來越明確——專為撲滅森林火災而存在。軍報是全軍的機關報,而武警部隊,也是在序列之內的!李牧想了想,沉吟著,最終還是慢慢地說道,“從何說起?接到命令,出發,地方通報說護林員被困火場,我們小隊深入火場救人,經過努力,護林員安然無恙被救出來。這麼說,可以嗎?”淩銘楓笑著搖了搖頭,說,“小李,咱們就是聊天,不是總結材料。你具體點,包括這個過程你的心理感受。”搖了搖頭,李牧淡淡笑了笑,說,“沒什麼特彆的感覺,當時什麼都來不及想。發現護林員的時候,山火已經從四麵八方包圍過來,當時隻有一個念頭,在大火燒過來之前,把護林員給弄上山脊線,戰友們在那裡開辟了一處安全區域。”淩銘楓心中一陣暗喜,隻要開始說,自己就有辦法問出更多地信息來,於是他問道,“是在什麼地方發現護林員的?當時的具體情況,嗯,當時的環境是一個什麼情況?”李牧搖了搖頭,說道,“淩乾事,這個我還真不知道怎麼說,就是一個山穀,我建議你到現場看看,或者去采訪我的戰友,他們比我更清楚。”“你怎麼可能不知道怎麼說。”淩銘楓顯然不相信。李牧無奈地搖了搖頭,說,“當時的情況非常的緊張,我實在是沒有過多的留意周遭的情況,我的戰友在山脊線上看得最清楚。”顯然他在放屁,他隻是不想多說。淩銘楓一愣,逐漸明白了,李牧是鐵了心不想配合,當即,他的臉色有些不好看了,淡淡地說,“小李,你要明白,這對你來說,是很好的事情。很多人當了一輩子的兵都沒有這種機會,如果沒記錯,你才二十二歲吧,第三年,這麼年輕就遇到了這麼好的機會。小李,我不太明白你的想法。你應該全力配合才是。”低頭沉思了片刻,李牧抬起頭,沉聲說,“淩乾事,我有我自己的想法。彆人眼中的好事,在我眼中,未必是值得高興的事情。而且,我真的覺得自己並沒有什麼值得宣揚的。救了一個人就成了英雄?這是什麼道理。我的戰友們呢,沒有他們,我救不了人。還有其他更多奮鬥在各個戰線的戰友呢,他們的價值又如何評判?”看見淩銘楓想要說話,李牧擺了擺手打斷他,繼續說,“淩乾事我知道你想說什麼。部隊需要推出典型,給全軍戰士一個學習的榜樣。但我不是最合適的那個榜樣。我參軍從來沒有想過個人前途,不管你信不信,包括留隊,我也沒有想過以後在部隊會得到什麼樣的發展。我抱定了若乾年後一無所有回到地方從頭再來。所以,我不是你想找的那種采訪對象,在我這裡沒有積極向上的東西,有的隻是沉重。”淩銘楓很吃驚地看著李牧,他沒有想到,這樣年紀的兵,說出一番這麼深沉的話語來。作為新聞工作者,淩銘楓太清楚所謂的典型大多數是什麼情況了。而李牧雖然沒有明說,但是蘊含的意思已經非常的明確。李牧一方麵認為自己沒有資格成為英雄人物,不是所謂的典型,另一方麵也表達出了對某些新聞工作者不顧事實的生捏硬造地宣傳的不滿。由此表達出來的意思就很明確了——你想怎麼寫怎麼寫,但是我不會承認。深深呼了口氣,淩銘楓說,“小李同誌,你應該知道,配合宣傳單位工作,是每一名戰士的職責。現在這個時代,需要英雄,需要像你這樣有豐富經曆的年輕戰士站出來,這也是你的義務。”“扛槍打仗是我的義務和責任,保護老百姓生命財產的安全維護國家領土主權完整不受侵犯,是我的使命。”李牧說著,抬起頭看向淩銘楓,“其他的,我不知道。淩乾事,你找彆人吧,我真的不適合。”淩銘楓歎了口氣,知道李牧的態度很堅決了,再磨下去,也沒有什麼結果。“既然你的態度這麼堅決,那我也不好勉強你。”淩銘楓站起來,收拾好東西,“你好好養傷吧。”說完,淩銘楓就走了。馮玉葉在外麵走廊等著,看見淩銘楓出來,便問,“淩乾事,這麼快結束了?”淩銘楓肚子裡窩著氣呢,但還是勉強笑了笑,說,“你們部隊這個兵啊,嗬嗬,架子可比軍區首長的都要大。馮乾事,我去一趟一線,回頭有空了到第三旅找你玩,再見。”“哦,再見。”馮玉葉皺著眉敬禮。待淩銘楓走遠,她大步走進病房,看見了施施然然半躺在那看電視的李牧。不用問,馮玉葉就知道發生什麼事了——跑不了是李牧拒絕了采訪。“李牧你到底在想什麼?多好的機會你知道不知道?”李牧說:“升官發財行往他處,貪生畏死勿入斯門。”“這是兩碼事!你的看法太極端了。”馮玉葉關上門,走過來說,“你沒有弄虛作假,你的事跡是真真切切存在的事實,於你於部隊的思想教育,都有益無弊,你說你怎麼就想不明白呢?”“媳婦,我隻想做個安靜的兵,行嗎?”“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