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四章 橫生枝節(四)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陳驀終於明白這個道理。因為身上分文無有,陳驀與張素素最終還是回到了陳家府邸,雖說他並不是很情願住在這裡,但是說到底,有個舒適的屋子休息總好過露宿街頭,不是麼?回到陳府後沒過多久,就有陳登派遣府內下人前來請陳驀與張素素赴宴,雖然陳登說那僅僅是普通的家宴,不過在陳驀看來,似乎並不是那麼回事,毫不誇張地說,那一頓飯的價值,足以支付尋常百姓家中半年的開銷,凡是在陳府上下眼中卻似乎很是習以為常。不得不說,陳家作為徐州三大富豪之一,其底蘊完全超乎陳驀預料。晚宴期間,陳驀與陳登顯得十分默契,陳驀並沒有說破陳登派遣府內家仆監視自己二人的事,而陳登也沒有任何探尋陳驀與張素素底細的意思,可以說,兩人是彼此心照不宣。這叫陳驀在暗暗感慨張素素所言的正確xìng之餘,亦不得不佩服陳登的器量,竟然如此心平氣和地在自家府邸款待敵軍的大將。然而,當晚宴過後,當陳驀與張素素回到陳登為他們所準備的客房時,陳驀犯難了……因為之前在介紹時,陳驀與張素素曾假冒夫婦,而如今,陳登僅為二人準備了一間房,望著張素素麵紅耳赤地頻頻偷瞧自己,陳驀很是頭疼。回想起陳登與自己告彆、請自己二人回房休息時臉上的那一抹古怪笑意,陳驀膽敢肯定,那家夥絕對是猜到了自己的身份,但是卻故作不知,順水推舟將計就計,小小報複了陳驀一下。不得不說,這種惡趣味,實在叫陳驀不敢恭維。而更叫陳驀倍感頭疼的是,張素素明明也是羞地麵紅耳赤,卻仍時不時地挑逗自著他,險些叫已嘗到各中滋味的陳驀難以把持。不過最終,玩累了的張素素還是撅著嘴失望地上榻歇息,而陳驀則在房內坐了一宿,湊合著等到了天明。說到底,陳驀的意誌確實是足夠堅定,畢竟那是他自認為唯一的優點。天蒙蒙亮,在桌旁的椅子上湊合著過了一宿的陳驀疲倦地睜開眼睛,站起身來,活動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身體。而此時的張素素,卻依然沉沉睡著。回想起昨rì小女人百般挑逗,陳驀沒好氣地搖搖頭。“唔……”忽然,床榻之上麗人微吟一聲,不適地動了動身軀,一翻身,在那不慎帶起的被褥之下,她竟僅僅穿著一件貼身褒衣,那若陷若現的曲線,叫陳驀忍不住心中一跳。“連睡覺也這麼不安分……”沒好氣地嘀咕一句,陳驀走上前去,拉起被褥替張素素蓋好,隨即,望著她那平靜安然的睡姿,陳驀忍不住在榻旁坐了下來,猶豫著伸出手,替她理了理蓋住額頭的幾縷亂發。“這樣就好……”回想起昨rì她與自己前往夜集時臉上止不住的開心,再想到她平rì裡在黃巾信徒麵前刻意苦苦維持的威儀,陳驀不忍地歎了口氣。倘若她生在和平年代,生在尋常百姓家中,或許,就不必背負如此諸多的煩惱……想到這裡,陳驀靜靜地望著張素素,望著她恬靜的睡姿,他竟忍不住伸出右手,摸了摸她的右頰。何必呢,何必執意要背負那沉重的包袱呢?感受著手心裡的溫軟,陳驀默默歎了口氣,忽然,他感覺到右手的觸感有些異樣,下意識向張素素望去,卻見她閉著眼睛,用臉龐廝摩著自己的右手。見此,陳驀心中一驚,連忙下意識地抽回右手,卻不想右手早已被張素素雙手握牢。“嘻嘻,”在陳驀略感不知所措的目光中,張素素睜開眼睛,用帶著幾分挑逗的口吻笑嘻嘻說道,“小驀想對熟睡的素素做什麼呀?”“什……什麼,”不動聲sè地抽回右手,陳驀故作平靜地說道,“胡說些什麼,我隻是看看你是否醒了而已……”“哦……”張素素拖著古怪的長調作為回應,雙手支撐著身體,慵懶地在榻上坐了起來,望著陳驀咯咯笑道,“素素還以為是小驀終於忍不住了呢……”說著,她輕輕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意有所指地說道,“其實小驀大可不必如此哦……如果是小驀的話,素素都會……都會答應的,無論什麼事……”望著她那雙仿佛會說話的眼睛,望著她那單薄褒衣下若影若現的嬌軀,陳驀著實有些難以把持,好不容易才撇了頭,故作平靜地說道,“無論什麼事?包括從此不再過問黃巾之事?”“討厭……明明知道素素並不是指這個!”見陳驀故意歪曲自己話中的深意,張素素有些氣惱地撅了撅嘴,隨即偷偷望了一眼陳驀,忽然嘻嘻一笑,雙腿一撐,竟撲在陳驀身上,雙手摟住陳驀的脖子,將紅唇湊到陳驀耳邊,用滿帶誘惑的口吻低聲說道,“什麼時候都可以哦,素素的身子……”那輕柔的話語,叫陳驀忍不住心中一陣狂跳,尤其是張素素的紅唇堪堪觸及自己耳朵時那仿佛觸電般的觸感,更是叫陳驀難以把持。“胡說八道什麼,下來……”或許是為了掩飾什麼,陳驀板著臉說道。“不要,”張素素撅了撅嘴,整個人膩在陳驀身上,笑嘻嘻說道,“小驀怎得忘了?我們不是夫婦麼,嘻嘻……”陳驀沒好氣地搖了搖頭,正要說話,忽然全身一陣,原來,是張素素作怪似的用舌尖輕輕舔了舔他的耳垂。“不許再胡鬨了!”陳驀皺了皺眉,拉了拉張素素摟著自己的胳膊,倒不是出於生氣,隻是他感覺再這麼下去,恐怕他多半就忍耐不住了。或許是以為陳驀真的生氣了,張素素好似也有些心慌,連忙放開雙手,仿佛做錯事的孩子般,屈坐在榻上,可憐兮兮地望著陳驀。望著她撅著嘴一臉委屈的模樣,陳驀無奈搖了搖頭,溫聲說道,“好了好了,既然醒了,那就起來……待會我們便出城回青羊關!”張素素地抬起頭來,露出一臉不舍的表情,低聲說道,“這就要回去麼?”望著她悶悶不樂的表情,陳驀猶豫一下,輕聲解釋道,“彭城非之地,我又暴露了身份,再留下去,恐怕要出事……抱歉,素素!”陳驀明白張素素的心思,說實話,其實他也很想與她再在彭城居住幾rì,讓她過幾rì普普通通的生活,隻可惜僅過一rì,先是陳登、後是張遼,此二人先後已看破了陳驀的身份,這叫陳驀多少感到有些不安。畢竟眼下彭城乃是呂布治下城池,雖說兩人交情不淺,但再怎麼說,陳驀眼下與他分屬敵我,若是撞見,臉上不怎麼好看。總歸張素素是明事理的女子,雖說在得知即將離開彭城略微有些失望,但是她也明白其中的厲害,不過明白歸明白,就此的撒嬌卻是免不了的。於是乎,她指了指房中的窗旁的梳妝台,隨即伸開雙臂,一臉期待地望著陳驀。“唔?”陳驀愣住了,望了望張素素,又望了一眼不遠處的梳妝台,直到看到張素素那紛亂的長發時,這才明白過來,沒好氣地搖了搖頭,伸手抱起張素素,將她抱到梳妝台跟前的小凳上,隨即取過案上的梳子,輕輕為張素素梳理著長發。此刻,整個屋內寂靜無聲,張素素癡癡地望著銅鏡中陳驀,目露傾心之情。說到底,這位惡名傳遍天下的妖女,亦不過是一個普普通通的女子。不知過了多久,當陳驀將昨rì買來的竹簪為張素素插上時,屋外傳來了一陣叩門聲,繼而,又陳府內下人恭敬地呼喚陳驀。“陳爺,陳爺可曾起身?”陳驀疑惑地望了一眼房門處,詫異說道,“陳某已起,不知有何事?”隻見屋外府內下人稍有停頓,隨即低聲說道,“啟稟陳爺,府外有人求見陳爺……”見我?陳驀愣了愣,腦海中不禁浮現出張遼的身影來,在微微歎了口氣後,說道,“勞煩請張都尉在院內稍候片刻,我這就去……”話音剛落,便聽屋外之人驚訝說道,“張都尉?非是張都尉,乃溫侯……”“溫……侯?”陳驀著實吃了一驚,與張素素對視一眼後,沉聲說道,“知道了,陳驀即刻就去!”“是……”與張素素交代了幾句,陳驀徑直離開了屋子,僅有留下張素素一人,手撚著一縷頭發,癡癡地望著銅鏡,時而麵露會心笑容。且不說張素素仍迷戀於陳驀方才的細心,且說陳驀離開屋子,徑直走向院子。說實話,呂布前來,這既在陳驀預料之中,但又叫他大吃一驚,隻不過有件事陳驀猜錯了,那便是並非張遼告密,而是曹xìng亦在昨rì看見了陳驀二人。果不其然,在轉過了彎折的廊庭之後,陳驀在院子裡瞧見了正負背雙手觀望院內池中幾尾魚的呂布。在猶豫了一下後,陳驀輕輕走了過去,在距離呂布四、五步的時候停了下來,望著呂布的背影,抱拳喚道,“溫侯!”其實呂布早已聽到身後的腳步聲,如今聽聞陳驀呼喚,轉過身來,上下打量了幾眼陳驀,微笑說道,“陳驀,好久不見!”“好久不見,溫侯……”不知為何,陳驀麵對呂布多少還是感覺有些不自然。“嗬!”呂布微微笑了笑,突然間,他收起臉上笑容,沉聲喝道,“陳驀,你好大的膽子!假意辭官,卻投靠袁術,如今又率兵前來犯我徐州,攻我徐州城池,非但如此,又混入彭城,刺探我軍底細,莫不是道我呂布奈何不了你?!”陳驀呆住了,他萬萬沒有想到呂布竟然這麼大反應。望著陳驀呆滯的表情,呂布忽然哈哈大笑起來,擺手戲謔說道,“你可是認為呂某會這麼說?”聽著那豪氣萬千的笑聲,陳驀哪裡還會不明白,自嘲一笑,抱拳說道,“溫侯器量過人,陳驀不如!”“嗬嗬,”呂布輕笑一聲,搖頭說道,“兩年未見,倒是變得能說會道了嘛!——當初可不見你如此好說話!”陳驀一愣,繼而苦笑一聲。“如何?在那袁術麾下?”聽著呂布那淡然的口吻,陳驀猶豫一下,解釋道,“我非投袁術,隻是……”“隻是不忍見黃巾覆滅,無奈寄人籬下,可對?”呂布接上了話茬。思忖一下,陳驀緩緩點了點頭。呂布微微搖了搖頭,歎息說道,“黃巾者,賊軍也!你誅董卓有功,本可借此洗刷賊名,何以如此不智,重投賊軍?”說著,他好似想到了什麼,搖頭再度說道,“罷了罷了,這種話你若是肯聽得進去,那你就不是陳驀了!”“溫侯……”“溫侯?兩年未見,你我倒是疏遠許多啊,或者說,你如今作為袁術麾下大將,率軍前來犯我徐州,撞見呂某,心中愧疚?”望著呂布那奚落的表情,陳驀苦笑一聲,沉默不語。“罷了罷了,”呂布擺了擺手,隨即望著陳驀沉聲說道,“你不必驚疑,彆說你率軍前來犯我徐州,就算此刻兵臨彭城,我呂奉先亦不會在此刻拿你……”雖說陳驀之前便很了解呂布的xìng格,自認為呂布不會做這種事,但是不得不說當他聽到這句話時,心中著實鬆了口氣。“那溫侯是?”“我今rì前來,乃是為問明一事!——此事,你休要瞞我!”見呂布一反常態,麵露嚴肅之sè,陳驀不敢玩笑,抱拳問道,“不知溫侯所為何事?”隻見呂布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陳驀雙目,沉聲說道,“昔rì司徒王允之女,何在?”“呃?”陳驀愣住了,在猶豫一下後,低頭說道,“末將那時早已遠離長安,這事……不得而知啊……”“當真?”呂布沉聲追問道。“……”陳驀皺了皺眉,低頭不語。隻見呂布深深望了一眼陳驀,忽然背過去身去,打量著池子裡的那幾尾魚,淡淡說道,“昔rì郭汜、李傕襲長安時,呂布麾下兵馬不多,難以抵禦,累得王司徒墜城樓而死,然而,當我要將其遺女收容時,卻發現此女子早已下落不明……更叫我難以置信的是,我曾前後問過許多朝中大臣,他們卻言道,王司徒膝下不曾有女兒……”說著,他轉過身來,目視陳驀,沉聲問道,“此女……究竟何許人也?!”“……”陳驀沉默不語見陳驀不發一言,呂布輕笑一聲,也不在意,轉過頭繼續望著池子,口中淡淡說道,“其實,我早前便以察覺有些不對,你當初僅僅是一副將,何以能zì yóu出入司徒王允府上,再者,郭汜、李傕襲長安時,曾有大批身份不明的家夥幫忙守城,與郭汜、李傕二人麾下西涼軍浴血奮戰……”說著,他長長歎了口氣,喃喃說道,“我早該明白的……”“……”“告訴我,”猛然間,呂布轉過頭來,死死盯著陳驀雙目,沉聲說道,“那冒充司徒王允之女的女子,可是那妖……可是昔rì黃巾軍人公將軍張梁之女,張素素?!”“……”陳驀張了張嘴,無言以對。他,默認了。見陳驀如此表情,呂布長長吐了口氣,語氣莫名地說道,“想我呂布自詡天下豪傑,竟被一女子玩弄於手掌尚且不知,實在可笑,實在可笑……”“溫侯……”兩人相繼沉默了,也不知過了多久,呂布忽然轉過來,露出一臉難以琢磨的神sè,望著陳驀猶豫問道,“她……還好麼?”陳驀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此刻她……在下蔡,亦或是青羊關?”“這個……”陳驀為難了,要知道看呂布的表情,他顯然是依然對張素素念念不忘,如果被他知道張素素此刻就在陳府客房內,與他孤男寡女共處了一夜,即便是陳驀自己問心無愧,但是呂布會有何反應那就非他所能預測了,是故,陳驀保持了沉默。“是有必要保密的事麼?”並不了解其中緣由的呂布失笑地搖了搖頭,繼而深深吸了口氣,望著陳驀沉聲說道,“回去轉告袁術,如今徐州歸我呂布所有,叫他莫要有絲毫非分之想,否則,他rì兵敗之時,可彆怪我呂布不留情麵!另外……”說著,他話音一頓,繼續說道,“另外,替我轉告她,倘若她僅僅隻是想要叫黃巾在此天下謀地一席之地,不必投袁術寄人籬下,我呂布……我願意將徐州讓於她!隻要……罷了,就這麼替我轉告她!”“溫侯……”或許是聽到了陳驀的低聲細語,呂布轉過頭來,輕笑著望著他,淡然說道,“對了,聽說你殺了孫堅那頭猛虎麼?嘿,有意思!明rì我會下令全城禁嚴,是故,我勸你今rì便離開彭城為好,待來rì沙場相見,我倒是想瞧瞧,兩年未見的你,究竟有何等長進!”說完,呂布轉身朝著府門而去,留下了呆若木雞的陳驀。二人終究沒有發現,在不遠處的花圃院子中,有一名陳府府內下人在遠處清楚瞧見了一幕,連帶著二人的對話都聽地清清楚楚,而這名陳府家仆,本是呂布麾下大將郝萌為了監視陳府內動靜而派來的細作。一個時辰之後,當這名陳府家仆將此事告知呂布麾下大將郝萌時,郝萌麵露駭然之sè。“什麼?竟然此事?溫侯當真這麼說?”“是,將軍!”“豈有此理……”郝萌滿臉怒s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