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回溯到三rì前--在盧中郎副將宗員遇刺的第二天,當司隸校尉何顒聽聞城內又有武將遇刺,而且還是盧中郎的副將、討黃巾有功的功臣時,大清早打腦門處就冷汗淋漓,生怕天子怪罪。果然,天子劉宏勃然大怒,勒令何顒並督尉劉田、執金吾劉安在三rì之內找出那名刺客,否則,嚴懲不貸。為此,三位朝官是一籌莫展。因為何顒乃是大將軍何進一係,見天子震怒,何進自然不能坐視不理,於是,何進派了兩個人督查此事。騎都尉曹cāo和虎賁侍郎袁紹。曹cāo與袁紹,那是大將軍最器重的兩員愛將,不單是因為他們自身的能力,還有他們背後的勢力。曹cāo的背後,是前太尉曹嵩,大漢首屈一指的富豪,還有陳留曹家與夏侯家,除了祖父曹騰的身份有些讓人詬病外,稱得上是豪門世家;而袁紹更是了不得,他的背後,是四世三公的袁家,汝南的名門望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無論是出於愛才還是為了拉攏,何進對二人十分優待,自曹cāo二十歲舉孝廉始,如今已官職騎都尉,濟南相,而袁紹則當上了虎賁侍郎,掌管千餘虎賁衛士。袁紹為主,曹cāo為輔,二人帶著數百禁衛來到了副將宗員府邸,詢問侍衛當夜情況,查看宗員死狀。聽說當夜府內有百餘護衛,卻絲毫未能察覺那名刺客的出現,逐一被其打暈,隨即趁夜殺死了副將宗員,曹cāo撫掌大笑,揶揄說道,“你等又不是泥胎木雕,上百餘護衛宗副將,卻也叫那刺客得逞?”眼下之意,就是笑那些護衛是酒囊飯袋。當然,曹cāo沒有什麼惡意,隻是因為幼年他父親曹嵩過於溺愛他,又兼他自小文武兼備、機智過人,使得他從小就養成了放肆、張揚的xìng格,彆看他如今已到三十而立之年,xìng格卻仍是那般乖張,直到他真正成為一路諸侯後,xìng格才逐漸收斂,從而成為問鼎天下的中原霸主。比起曹cāo,長他一歲的袁紹看上去就顯得沉穩許多,或許這與他的身世有關。袁紹是司空袁逢庶出的長子,因為生母隻是一個婢女,所以不被袁逢看重,比起袁紹,袁逢更加疼愛袁紹同父異母嫡出的弟弟袁術。隨後,因為袁逢的兄長袁成早逝,袁逢便將他並不看重的長子袁紹過繼給了袁成,因為出身的原因,袁紹幼年並沒能從袁家得到多少助力,哪怕是他的親生父親袁逢也沒給他多少幫助,反而是擔任太傅職位的叔父袁隗十分看重他,待他如親子一般。也多虧了叔父袁隗,袁紹才能在雒陽站住腳,深知這一切來之不易的袁紹,自懂事起xìng格便十分沉穩、穩重,可是說是出身在豪門的寒門子弟。或許是因為出身都為人詬病,袁紹與曹cāo的關係十分親密,仿佛焦、孟。“咳!”見曹cāo一番話使得那些侍衛麵紅耳赤、羞愧難當,場麵十分尷尬,袁紹咳嗽一聲,岔開話題說道,“賊子從幾更天來?”“應當是四更天前後,”一名護衛感激地望了一眼袁紹,抱拳說道,“絕對錯不了,昨夜我與幾個弟兄守在前院,聽到外麵衛士巡邏打更,聽得真真切切,但是突然間,我那幾名兄弟也不知是怎麼了,紛紛昏倒在地,卑職要去看時,就感覺脖頸後一震,隨即便失去了知覺,清早我等醒來一看,宗副將早已……早已……”說到這裡,他yù言又止。“看到賊子模樣了麼?”那名護衛搖搖頭,說道,“那時彆說人了,鬼影都沒一個!”“當真?”“千真萬確,卑職哪裡敢誆騙大人!”“唔,”見那護衛一臉的焦急之sè,袁紹點點頭,邁步朝著宗員書房走去,途中對曹cāo說道,“孟德,你意下如何?”“嘿,”曹cāo玩味一笑,搖頭笑道,“[潁川黃巾陳驀],這名刺客武藝不凡啊,若是單單打暈前後院百餘名護衛,cāo自信能輕易辦到,但是連人都看到都被打暈,嗬嗬……究竟是人是鬼,猶未可知喲!”“[子不語怪力亂神],莫開玩笑,”袁紹無語地搖了搖頭,邁步走入宗員書房,見他身穿便服倒在牆角,地上血跡四濺,離他不遠處,還有兩截斷劍。“唔?”曹cāo眼神稍稍一變,走上前從地上拿起那兩截斷劍拚合在一起,見斷處切口極為整齊,麵sè微微有些動容,拋開了玩笑的心思,沉聲說道,“氣!”“唔!”袁紹顯然也注意到了,點點頭補充說道,“而且是很強勁的氣!”說著,他若有所思地望地宗員的屍體。屍體上傷口有四處,一處在臉頰,傷口十分淺;一處在肩膀,好似被什麼利器貫穿而過,傷口血肉模糊;一處在胸前,好似被一柄劍刃直劈而下,傷痕極其深;而最後一處在喉嚨,顯然這才是死因。就在袁紹若有所思的同時,曹cāo則饒有興致打量著房內,忽然,他望見桌案上的書仍然翻著,一回頭,又瞧了瞧宗員死去的方位,再一看地上痕跡,臉上浮現出幾分莫名的笑容,輕笑說道,“嗬!cāo還以為宗副將是被那刺客偷襲,沒想到……本初,沒想到還是一位重武德的賊人!”在曹cāo的提示下,袁紹頓時明白了過來,看著屋裡的痕跡,顯然那名刺客並沒有趁機偷襲,而給了宗員一個機會,在他有了戒備的情況下堂堂正正地殺死了他。按昨夜大街巡邏衛士、以及府內護衛的口述,曹cāo在心中估計了一下,認為那名刺客在宗府隻呆了半個時辰左右。換句話說,除開尋找宗員所在的時間,那名刺客幾乎是在一照麵的工夫便殺死了一位軍中副將,那可不是一般的武人能夠辦到的。而與此同時,造成這一切的罪魁禍首正坐在城內一家小酒館默默地喝酒。因為是白天,陳驀拋開了夜間的裝束,以洛陽劍師王越的身份行走在洛陽城內,想來那些急地滿頭熱汗的朝官們萬萬也想不到,他們絞儘腦汁想要緝捕的凶犯,此刻就在青天白rì下,光明正大地坐在酒館中飲酒。陳驀並不喜歡飲酒,但是為了麻痹殺人後那令他無比恐懼的亢奮情緒,他自酒館開門便坐在這裡,一杯又一杯地灌著烈酒。喝著喝著,他腦海中又回想起昨rì宗員臨死前的一幕。是的,陳驀與宗員無冤無仇,就算是有幾分恩怨,按著陳驀那息事寧人的xìng格,也不會做出伺機報複的事,更何況殺人泄恨,在後世的朋友眼中,陳驀除了有些孤僻、不善於表達自己的想法外,確實是一個可以為了朋友兩肋插刀的人。但是現在情況,壞就壞在這裡!陳驀原本是打算勸張素素放棄那段仇恨,但是看著她孤苦無依的模樣,看著她梗咽地讓自己幫她,陳驀怎麼也不忍心袖手旁觀。說實話,陳驀確實喜歡張素素,因為她是第一個說需要他的女人,那短短的幾個字,讓在這個時代找不到生存意義的陳驀第一次找到了自己存在的價值。他,要保護她,為此,不惜手染鮮血,不惜與整個大漢朝為敵!喝完了最後一杯酒,陳驀深深吸了口氣,平靜了一下心神,右手不輕不重地一拍桌案,說道,“結賬!”管事的夥計一聽,連忙跑了過來,點頭哈腰,很客氣地說道,“九十二錢,王劍師!”也難怪這名夥計如此客氣,三個月後的雒陽城內,誰不知眼前這位便是一連挑戰了雒陽大小三十餘家武士行館的人物,雒陽劍師,王越!這廝閒著沒事時就找那些行館內的武人練手,以至於有些行館看到王越就直皺眉,心中暗罵不已。從懷中掏出一串銅錢丟在案上,提起斜靠在案旁的寶劍就朝酒館外走去,而那名夥計則是恭恭敬敬地將他送了出去,臨末偷偷從那串銅錢中摸出八枚放入懷中,將剩下的九十二枚銅錢交給掌櫃交差。或許,這也是他對陳驀極其客氣的原因之一。在回住處的同時,陳驀偶爾也會碰到不少和他打招呼的百姓。“王劍師好!”“王劍師今rì可真jīng神啊!”“不知您您去哪家行館啊?”雒陽城內的百姓幾乎都認識了這位年僅十六的少年俊傑,有的為了看熱鬨,還刻意打聽陳驀想去哪家行館挑戰,在這個趣事不多的年代,看彆人挑戰行館,也是雒陽百姓的興致之一。麵對著那些百姓,陳驀隻是點點頭,勉強地露出幾分笑容。他從來不會在殺人後,以王越的身份去挑戰武館,因為戾氣過重的原因,陳驀在殺人後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消除心中那份殺意,否則,心中殺意未退,很有可能會將行館中的武人錯手殺死,那不並是陳驀想看到的。在這種時候,陳驀總是會在酒館中喝到醉醺醺,而後回自己的住處,在院中練幾個時辰的墨子劍法,讓沉浸在武學中。“回來了?”陳驀才進屋內,坐在屋內刺繡的張素素便瞧見了他,在陳驀眼前的她,就如同一位新婚的小婦人,那份溫柔、那份恬然、那份普通女兒家的羞澀,彆說那些黃巾大小頭目沒有見過,或許就連跟了她大半年的張白騎、周倉、裴元紹等人都沒瞧見過。要知道在那些黃巾大小頭目眼中的張素素,那可是一位殺伐果斷、賞罰分明的女中豪傑。“嗯!”陳驀點了點頭,默默地坐在桌案旁,給自己倒了一杯水,望著杯中的水出神。張素素微微歎了口氣,放下手中的刺繡,起身走到陳驀身旁坐下,輕輕摟著他,將自己的臉龐靠在他背上。張素素知道,眼前的他,是一個既堅強又脆弱的男人。他很堅強,吃下七枚叔父所製丹藥還能夠活下來的,除他之外,天下黃巾再沒有誰有他那份意誌,也沒有誰有那個氣魄以一人之力抵擋兩千餘三河輕騎。但是,他的內心卻很脆弱,眼前這個男人他本心並不願意殺人,他所向往的,僅僅是平穩的生活而已。很多次張素素都瞧見陳驀在刺殺了某位武官後發狠地在院中練劍,望著他,她不由有種心疼。但是除了他以外,黃巾信徒中誰能乾淨利索地刺殺那些位上過戰場、見慣廝殺的武將?誰也沒有那個能耐!黃巾需要他,而她自己,也需要他,因為他是她最信任的人,沒有之一!越堅強的男人,或許是越需要女人的安慰,這話一點不假,至少在張素素身旁,被她這樣輕輕摟著,陳驀的心能漸漸平靜下來。rì子一天一天的過去,轉眼到了中平二年八月,雒陽城中,[雒陽劍師王越]仍舊繼續挑戰行館、此處找人比試,而有鬼將之稱的[潁川黃巾陳驀],這名刺客照舊繼續刺殺剿黃巾有功的功臣,短短半年間,遭他所刺殺的武將不下於兩三百人,有時一夜之間,竟有數名功臣先後被此人所殺。要知道這時候雒陽,是天子腳下,可想而知這名刺客之氣焰,是何等的囂張?!然而偌大朝廷,卻對這個區區一個刺客毫無辦法,隻好加強對雒陽的防衛,增派護衛、甚至是禁衛保護剿黃巾有功的武將。雖然朝廷終究沒能打探到妖女張素素的下落,然而但凡有見識的人都能想透,為什麼當初迫切想要反撲雒陽的張素素會這樣平靜地銷聲匿跡,無非是因為[潁川黃巾陳驀]的出現,那名刺客,必然是張素素所招攬的刺客,作為黃巾謀劃雒陽的先鋒,逐步降低朝廷的威信,等待朝廷露出破綻的那一刹那,猝然發難。中平二年八月四rì,中郎將皇甫嵩徹底剿滅了南陽趙弘的殘餘黃巾,回京複命,整個雒陽城都將目光放在這位老將身上,畢竟皇甫嵩是張素素指明要殺的人之一。雖然並不相信那名刺客能夠刺殺這位朝中老臣,但是天子劉宏為了穩妥起見,還是抽調了一批禁衛貼身保護皇甫嵩。但是,他們料錯了,誰也不會想到那妖女張素素與潁川黃巾陳驀竟然會有那般的膽量!“小驀,幫我……刺殺當今天子,劉宏!”張素素用十分溫柔親昵的聲音說出了足以令天下震驚、足以令偌大漢朝震驚、足以令世間諸人震驚的話。弑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