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皇甫嵩與朱儁談話間,恰逢趕到的援軍迂回插入黃巾中陣所在,領軍的將軍身穿黑sè甲胄,左手持馬韁、右手握一柄寶劍,駕馭胯下之馬直直朝張寶所在而去。“曹孟德?”朱儁微微皺了皺眉,撫摸著胡須詫異說道,“此人不是在盧中郎帳下聽用麼?怎麼會來這裡?”看他表情,似乎對話中的人心有芥蒂。也難怪,畢竟皇甫嵩與朱儁是屬於朝中清流一黨,為人正直剛正,對曹cāo那宦官之後的身份很是在意,畢竟大漢曆來受外戚、宦官亂政,而且曾經為此出現過數次內亂,也難怪這兩位朝中老將抱有戒心。但是不管怎麼說,這次的援軍卻是幫了大忙,要知道自從波才下令總攻擊之後,黃巾軍的主要兵力大多集中在長社城下這塊區域,而張寶寄以期望的五百黃巾又在前方阻擋長社騎兵,以至於黃巾軍中陣兵力布局十分空虛,僅僅隻有三、四千步卒,而這時卻突然出現另外一支官軍,迂回直襲黃巾中陣,對於黃巾軍來說,原本的勝局頓時變成了腹背受敵的尷尬場麵。或許真是大漢氣運未儘吧,彆說波才沒有料到,就連皇甫嵩與朱儁也以為此戰難逃一敗,卻沒想到峰回路轉,一支適機出現的援軍不但完全扳回了之前的劣勢,更讓黃巾處於一個進退兩難、腹背受敵的尷尬處境。但凡將領軍的將領都清楚,腹背受敵是交兵大忌,哪怕夾擊的兵馬並不多,但是卻會給人帶來無法言喻的壓力,不但傳令無法傳達,更會讓士卒迷失作戰的目標,這是相當致命的。就像現在,原本已經攻上前去的黃巾士卒們突然發現背後出現了一支軍隊,心裡上的沉重打擊且不說,作戰的步驟也被徹底打亂。究竟是繼續猛攻長社城池呢,還是回過頭來迎擊前來支援的敵軍呢?但凡這種時候,便是真正考驗一支軍隊素質的時候,經驗豐富的老兵會立即停下對敵軍的廝殺,和周圍的同澤重組陣勢,進可攻,退可守,但遺憾的是,黃巾士卒們並沒有經過多麼嚴格規範的訓練,以至於一部分人繼續進攻長社,一部分人回頭迎擊前來支援的敵軍,原本就混亂的陣型變得愈加混亂,不時能看到一大簇人擠在一起,進退兩難、茫然失措。作為援軍的將領,騎都尉曹cāo老遠地就望見了那杆波字帥旗,率領麾下一千騎兵、三千步兵徑直殺到黃巾中陣。黃巾軍腹背受敵、節節敗退,這讓張寶心中一慌。畢竟他隻是寒門出身,既不像兄長張角那樣的掌握著jīng湛的妖術,又沒有弟弟張梁的統帥與威望,武藝平平,隻會一些平地起風的障眼法,哪裡駕馭地了這種場麵?眼看著那數千長社援兵離自己越來越近,張寶心下更是慌張,連忙下令叫中陣黃巾士卒上前殺敵,而自己,卻帶著那數十護衛向後退去。本來,黃巾中陣還有波才麾下三千餘jīng銳,麵對曹cāo四千左右的軍隊,也未必沒有一拚之力,遺憾的是張寶膽氣不足,竟然帶著護衛逃跑了,這叫原本就心中慌亂的中陣黃巾士卒頓時士氣大喪。原以為會有一場惡戰,卻沒想到輕而易舉就攻破了黃巾的後防線,這讓曹cāo心中苦笑不得。然而,中陣的黃巾雖然潰敗了,但是長社城下仍然聚集著數萬的黃巾,望了一眼被部下砍翻的黃巾帥旗,曹cāo沉吟一下,眼珠一轉,對身旁護衛說了幾句。而與此同時,陳驀正跟著周倉、裴元紹等人殺到了長社城下,眼看著城池將破,忽然從後方傳來一陣大喊。“波才死了,張寶死了!”“波才死了,張寶死了!”波帥死了?與陳驀一樣,正廝殺在第一線的黃巾士卒心下一愣,下意識地轉過頭去,卻望見後方空空如也,原本佇立著的波字大旗早已不見,軍心頓時大亂。要知道主帥是一支軍隊靈魂所在,一旦主帥被殺,勢必軍心動蕩,士氣大喪,就像現在,那幾萬黃巾一聽主帥被殺,回頭一看又看不到帥旗,哪裡還顧得上殺敵,紛紛轉身潰逃。長社城內皇甫嵩與朱儁黃巾軍有潰敗之勢,機不可失,急忙下令全軍出城反攻,可憐黃巾軍空有兩、三萬之眾,卻被長社城內區區兩、三千兵馬追地狼狽逃竄。“都給我停下,都給我停下!”於苗等黃巾大將見全軍潰散,心中大怒,連殺了幾十名逃兵,卻也無法阻止黃巾軍全線崩潰。正與孫堅打地難舍難分的波才似乎也注意到了自己軍隊的不對勁,下意識回頭一望,見後方帥旗失蹤,臉上表情大變,又聽無數官軍大喊‘波才已死,張寶已死’,心中更是驚怒不已。“張寶?!”話音剛落,波才心下一jǐng,下意識地舉起手中劍戟,隻聽鏘地一聲,他被一股巨力連人帶馬震退三步。“該死!”見己方黃巾全線崩潰,波才也顧不上再與孫堅教授,撥馬便走,然而沒離開多遠,又被孫堅搶先一步,擋在他前麵。望著麵sè焦急的波才,孫堅回頭望了一眼後方,心中頓時明白過來,手持漆黑戰刀遙遙指著波才,沉聲說道,“是天意叫你敗亡啊,波才!既然天意如此,孫某說什麼也不能叫你回去!接招!”說著,孫堅連連強攻,根本不給波才任何逃離的機會,原本波才武藝就不及孫堅,此刻心中又著急中陣,這一分神,手臂上便挨了孫堅一刀,臂甲迸碎,鮮血直流。也許這就是所謂的戰場局勢瞬息萬變吧,陳驀是眼睜睜看著這突如其來的劇變,看著那原本大好局麵的黃巾此刻卻全線崩潰,數萬黃巾被區區數千長社官兵追殺。“小驀,快走!”眼看著己方軍隊敗局已經,周倉與裴元紹大吼一聲,拉著陳驀就向後方逃,但是逃著逃著,他們便被亂軍衝散了。“兵敗如山倒……”望著那些黃巾士卒拚命向後逃去,有時甚至是踏著同澤的身體向後逃,可憐那些還沒咽氣的黃巾將士,僅僅因為不慎滑倒在地,卻被亂軍踐踏而死,而大多是自己的同澤。不由得,陳驀回想起了波才那rì在山頂上所說的話。“大丈夫不求馬革裹屍,但求死得其所……”如果說戰死沙場一名士卒的宿命,那麼死在自己同澤踐踏之下又算什麼呢?波帥真的死了麼?不知怎麼,陳驀感到十分遺憾,他原以為黃巾軍的統帥隻是一些粗魯、莽撞的武夫,但是作為潁川黃巾渠帥的波才卻叫他明白,黃巾之中也有熟讀兵法、為人忠厚的豪傑。跑著跑著,陳驀忽然望見不遠處有一簇官軍好似圍著什麼人,細細一看,竟然就是波才。望著波才孤身一人被無數長社官軍團團包圍,幾次突圍都不成功,胯下戰馬又被孫堅斬殺,顯然是到了窮途末路的絕境。“……”望著波才滿臉憤怒,奮力搏殺的模樣,陳驀不知怎麼停下了腳步。救?陳驀心中跳出一個念頭,但是隨即又被他打消。十個自己綁在一塊都打不過周倉的自己,怎麼能夠將波才從幾十名敵兵的包圍中就出來呢?要知道那裡還有孫堅這一員絕世猛將。回想起孫堅剛才所展示的力量,陳驀就感覺背後涼颼颼的。就在這時,陳驀旁邊的死屍堆晃動了一下,他轉頭看去,卻看到一匹戰馬被壓在幾具屍體下動彈不得。望著那匹戰馬半響,陳驀深深吸了口氣。而與此同時,正如陳驀所看到的那樣,原本打算拖住孫堅以減少己軍將士傷亡的波才如今可算是作繭自縛,反被孫堅拖住,不但胯下戰馬被斬,又被敵方士卒團團圍住,幾次突圍都不成功。就在波才心灰意冷、認為自己會死在這裡的時候,他忽然聽到一聲大喊。“波帥!”波才猛地回頭,愕然望見一名小卒趴在一匹戰馬的馬背上衝了過來,他記得,那是自己軍中一個叫陳驀的小子,一個很有意思的小子。“快走!彆來送死!”一招將孫堅逼退,波才回頭大喊一聲,因為他看到那些長社士卒已經注意到了單人匹馬的陳驀。就連孫堅也頗為驚訝,饒有興致地望著越來越近的黃巾小卒,輕聲讚道,“好膽氣!”說著,他又搖了搖頭,臉上露出一副惋惜的神sè。彆說是孫堅,就連波才也認定陳驀根本衝不到這裡,但是出乎二人的意料,隻見陳驀左手抱著戰馬的脖子,右手亂揮,隻聽一聲聲嗖嗖的聲音,也看不清究竟是什麼,那些衝上前去的長社士卒竟然莫名地捂著眼睛痛苦呻吟起來。“唔?”孫堅眼中露出幾分驚訝,皺眉望著陳驀竟然匹馬衝到自己麵前不遠處。“波帥,上馬!”遠遠朝著波才大喊一聲,陳驀捏著一枚石子丟向站在波才不遠處的孫堅。“啪!”在波才躍上馬背的同時,孫堅手一抬,輕而易舉地便抓住那枚丟向他眼睛的石子,攤在手心一看,臉上露出幾分錯愕。“石子?”孫堅愣了愣,望了一眼那些捂著眼睛痛苦哼哼的士卒,心下頓時明白過來,輕笑說道,“有意思!”說著,他輕輕一握拳,將那枚石子捏碎化作絲絲細沙,見波才帶著陳驀快要突圍而出,臉sè一沉,喝道,“給我留下!”說罷,他猛地一揮手中黑sè戰刀,揮出一道黑sè刀勁,如氣浪般直襲波才後背。聽到背後一聲大喝,波才反手一揮手中劍戟,隻聽一聲轟然巨響,兩股力量碰撞在一起,巨大的衝擊力讓本來就不怎麼會騎馬的陳驀當即跌落馬下,摔在地上。“嘁!”望著越來越遠的波才背影,孫堅將手中戰刀重重插在地上,露出一副懊惱的表情,皺眉說道,“該死,這樣也竟然叫他跑了!”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不遠處不慎摔落馬背的陳驀身上。望了半響,見己方士卒已經一臉憤怒地朝那個黃巾小卒奔去,孫堅微微搖了搖頭,喃喃說道,“可惜了……”說著,他拔起插在地上的戰刀,一步一步朝著不遠處倒在地上的愛馬走去。走著走著,孫堅忽然聽到身後隱隱傳來一陣馬蹄聲,猛地回頭,驚愕地望見逃走的波才又回來了,殺散了奔向那黃巾小卒的士卒們,一把將他提起。孫堅猛地站起,手握戰刀衝了過去,畢竟他離波才、陳驀二人不過二十丈左右的距離。但是沒走幾步,孫堅又停了下來,因為他愕然看到波才的胸口竟然莫名鑽出一個箭頭,有一支箭矢從他背心shè入,透體而過。孫堅下意識地望向四周,卻望見不遠處有己方一名將領正舉著弓一臉的冷笑。“殺,彆叫波才跑了!”見波才身中一箭,長社士卒們紛紛圍了上去,卻見波才一咬牙,一把拎起陳驀放在身前,一夾馬腹,硬是從陸續前來圍堵的數百士卒中突圍而去。望著那二人一騎漸漸遠離的背影,孫堅微微搖了搖頭,自嘲說道,“為了一個剛才救了自己一命的士卒,真沒想到你竟然還敢回來……真有你的,波才!”說著,他臉上露出了惋惜的神sè。就在這時,副將程普策馬來到孫堅身旁,麵sè欣喜地說道,“將軍,黃巾賊子敗局已定,兩位中郎將下令全軍掩殺……”“嗯!”孫堅淡淡應了一聲,隨即指著遠處那名放冷箭的軍官問道,“那人是誰?看旗號似乎是我麾下將士?”程普眯著眼睛望了一會,笑著說道,“此人叫梁習,是半個月前整編時編入將軍麾下,在軍中任小都統,武藝不錯!”“是嗎?”孫堅輕哼一聲,低聲說道,“此人用冷箭shè中賊首波才,記上一功,待這戰罷了,升他為大都統……”“諾!”“另外,下次整編時,把他給我調到彆的營去!”“唔?”程普愣了愣,臉上露出幾分不解,驚訝問道,“這是為何,將軍?”隻見孫堅眼中露出幾分厭惡,冷冷說道,“習武之人,最重武德,戰場廝殺,兩軍將士以命相搏,生死各安天命。堂堂正正,豈有暗施詭計之理?若是尋常士卒那就罷了……既然身為將官,當恪守此理,暗箭傷人,深為武人所不齒!——我麾下不需要這樣的士卒!”“……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