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從西來,把月掛梢頭,扯滿了客棧掛在屋梁上的旗幡,獵獵作響。嶽子然身子縱躍而起,雙劍折射的月光在夜空劃過,留下一道殘影,徑直向江雨寒的胸口刺來。江雨寒臉色凝重起來,步子移動加快,出劍速度也快了些,他的劍招不似嶽子然那般華麗,略顯樸拙但卻實用,一招一式如教科書般精準,刺、點、劈、掛、撩,多一厘便顯冗雜,快一分前功便會儘棄。他的快劍速度遠不及嶽子然,卻總能出現在該出現的地方,將對方的威脅化解與無形。“節奏。”石清華仰頭看著倆人的較量,輕聲對自在居的吳鉤說:“快慢並不重要,江雨寒的劍注重節奏。”“節奏?”吳鉤如癡如狂的看著倆人的身影,心中略有所悟。隨著劍招變化,不複先前嶽子然對江雨寒的追逐,倆人角色互換,江雨寒的劍招淩厲,如冬眠初醒的蛇吐著信不斷地出擊,尋找著嶽子然的破綻。嶽子然的劍招卻大開大闔,如長河,如落日,如大漠外的孤煙,一種寂寥油然而生。“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石清華輕念,眼前劍意所浮現的正是這幅畫麵。她心中不由地輕輕歎息,江雨寒心誠於劍,人劍合一,若不是遇見了嶽子然這等由意入劍的怪胎,或許當真是絕世劍客了。聽弦劍一雄一雌,追逐風的聲音如鳳求凰一般,雙劍合璧。同時斜刺江雨寒腋下。江雨寒的長劍在胸前劃過。簡單一招架住雙劍並向上撩。爾後向前一遞,筆直的刺向嶽子然胸膛,將上半身置於嶽子然新生劍招的劍網之中。劍走偏鋒便是如此了。兩敗俱傷不是嶽子然所想,他腳步後移,雙腳在屋頂上劃過一道凹痕,如爬犁在雪後雪地上劃過的痕跡,濺起碎瓦嘩啦啦的落下屋頂來,帶起一陣塵土。江雨寒緊追不舍。身子躍在空中,白色長袍被風吹滿,似張開翅膀的蒼鷹,撲向瞅中的獵物。他的劍直指嶽子然胸膛,隻有一指之遙。卻也一直隻有一指之遙。屋頂已到儘頭,身後已無借力之處,嶽子然身子卻仍在後退,在徹底離開屋頂後,提腰擰身,身子絲毫未下移。如同他的腳下還踩在屋頂上不斷後移一般。這手輕功驚呆了眾人,仿若刹那間嶽子然有了翅膀。在空中滑翔。江雨寒身子落在屋頂上,身子再次縱躍而起,長劍向嶽子然胸口再刺來,不過距離已離開幾寸了。嶽子然的左手劍抬起來,如撥動琴弦一般,精準無比的在江雨寒劍尖上連點幾下,身子借力刹那加速漂移,落在另一旁的屋頂上,腳步在瓦片上踏過,片片皆碎。見到這一幕,洛川對石清華說:“或許不及江雨寒,但嶽子然對劍的控製絲毫不弱,這幾招點中劍尖,常人絕難在江雨寒麵前做來。”石清華認同的點點頭。被嶽子然借力打力後,江雨寒攻勢稍緩,正好躍到屋頂上,長劍指向嶽子然。嶽子然也未乘勢追擊,雙劍握在手中垂在地下。他們剛剛落定,先前打鬥所在的屋頂上的房梁不堪重負折斷了,整個屋頂轟然作響塌陷下去,帶起一陣灰塵,遮住了樹梢頭的月亮,讓人忍不住一陣咳嗽。饒是如此,江湖客也不敢眨眼,心中將倆人的劍招在心中默記。江湖有門派之彆,精湛技藝尋常不外傳,江湖人若想領略他人招數精妙的話,交手和圍觀是最直接辦法。眼前倆人一招一式都精妙絕倫,尋常絕難看到,若能在他們出招角度和力度上學到一星半點兒的話,受益絕對匪淺。“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達摩劍無名武僧在塵土落定後,看著嶽子然捏劍訣的手勢和神情,突然念到。“怎麼?”被塵土嗆住的馬都頭咳嗽半晌才聽,正好聽見這句,好奇地問。“嶽小子入禪了。”無名武僧慢悠悠地說,“達摩劍乃達摩祖師獨創,由佛入劍,達摩劍劍如禪法,靜中生動,動中守靜,把握瞬間,禪定玄機。”“禪法即達摩劍劍意,隻是自達摩祖師之後,常人隻學招式禪意從未領略,空有其表而無達摩劍法之實。”“他與我學劍時隻學其意,劍招轉眼即忘,想來達摩禪意已經領略幾分。”無名武僧說到這兒扭頭叮囑馬都頭,“嶽小子接下來要用或許不是達摩劍法,但劍意必然與達摩劍法相通,你若能參悟幾分,想來對你的劍法精進是極有好處的。”馬都頭撓了撓後腦勺,心中有些不以為然,總覺老和尚說的有些過於玄虛了。“禪法你也懂幾分?”江雨寒問嶽子然。“略懂。”嶽子然輕笑,他的目光穿過江雨寒看向遠方,眼前浮現了為黃蓉療傷時,他在一燈大師禪院處待的那些歲月。以前他對禪佛不通,那段時間他領悟了許多。片刻後,嶽子然回神,身子瞬間前躍,左手劍大幅度平砍自左向右平砍,速度極快,聽弦劍帶起的風聲如折斷翅膀的大雁在秋風中哀鳴。他的右手劍劍柄同時一抖,登時卷起一片寒光,劍花錯落,恍如黑夜繁星,千點萬點,灑落下來。左右開弓,一快一慢。歐陽鋒看到這一幕,頓時明白嶽子然拿出真本事了。江雨寒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忍不住讚道:“來的好。”說罷,身子拔地而起,手中長劍倏地不見,身子周圍寒芒大盛,化作點點銀光,向一張網般迎頭向嶽子然罩來。快,極快。“旁人常說嶽子然快劍天下無雙,現在才知江雨寒的快劍與他不在伯仲之間。”圍觀的江湖客中,有人悠悠感歎。“刷”“刷”“刷”隻聞其聲,不見其影。嶽子然右手劍漫天繁星被銀光點落。但就在這時,一把劍突如起來,大雁哀鳴聲更甚,直刺江雨寒胸膛。江雨寒急閃。“嘶啦”一聲,他的白色衣角在風中飄落。“兩種劍法,兩種劍意!”無名武僧低聲驚呼。“厲害。”江雨寒撫節大讚,“這劍意定要有名字。”“左手劍,江闊雲低斷雁叫秋風;右手劍,雨落菩提,聽雨僧廬下,一任階前點滴到天明。”嶽子然輕笑,“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