濃霧不散,潮濕的空氣彌漫在身子周圍,似乎抓住一把便可以擰出水兒來。黃蓉與嶽子然站在街角,正吃著饅頭回憶他兒時的悲慘時光,忽然聽見巷口咿咿呀呀的響起了胡琴之聲。有人唱道:“歎楊家,秉忠心,大宋……扶保……”嗓門拉得長長的,聲音甚是蒼涼。嶽子然與黃蓉詫異的向濃霧中望去,隻看見一人拉著胡琴從濃霧中走了出來。那人身材瘦長,臉色枯槁,頭發半黑半白,眼神中似乎有著說不清的愁苦。他披一件青布長衫,洗的青中泛白,形狀落拓,很像是一位唱戲討錢的藝人。這位賣唱老者披著濃霧走出來,在經過嶽子然時,佝僂著身子的目光抬起來掃視了嶽子然一眼,然後盯著他手中的寶劍,讚了一聲:“好劍。”說罷也不等嶽子然回答,繼續向前又走進了濃霧之中,漸行漸遠,直到他的身影再次被濃霧所掩埋。唯有蒼涼的胡琴聲忽高忽低的傳來,與那“金沙灘……雙龍會……一戰敗了……”的曲子附和著讓人心生悵惘。嶽子然輕笑道:“莫家人果然都是這般德行啊。”“你認識他?”黃蓉問道。“衡山莫先生。”嶽子然輕笑一聲,說道:“當年衡山派掌門唯一留下來的後人。不過我們兩個之間可不認識。當年他貴為衡山派掌門家小少爺,我父親卻隻不過是衡山派一介微不足道的武師罷了。”“你現在可比他強多了,如果你爹爹知曉了。一定會以你為傲的。”黃蓉安慰道。語氣中似乎對嶽子然父親身份還低於先前那糟老頭子感到很不服氣。嶽子然輕笑道:“以我為傲是一定的。不過他若知道我把桃花島黃藥師的女兒娶回家做媳婦的話,一定會高興壞的。”他拉住黃蓉的手,轉身進了濃霧之中,說道:“你知道嗎?我父親武功雖然不行,卻最向往江湖中刀光劍影的生活。當我剛出生的時候,他就對我娘說,嘿,看這小子剛生下來隻知道笑不知道哭的樣子。就知道將來一定會成為王重陽、黃藥師那樣的風雲人物。”“我爹爹那時候就在江湖中有這麼大名聲了嗎?”黃蓉甜甜的笑道。“當然。當年正是華山論劍之前,整個江湖中的人幾乎都在談論那場比武盛事。”嶽子然說著指了指街角的酒樓,說道:“看見那家酒樓沒有,當年我爹爹最喜歡的就是蹲在這裡聽天南地北的江湖客,還有說書人談論江湖中的事情,很向往你爹爹那樣的神秘人物呢。”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嶽子然嘴角含笑,說道:“當年我還在繈褓中的時候,就被爹爹抱到這裡來聽。有時候聽的津津有味,他能把吃飯時間都錯過了。得我娘過來揪著他的耳朵讓他回去才成。”隻是黃姑娘不知道的是,嶽子然便是在那個時候。知曉這個世界上還有個黃蓉姑娘存在的。“咦,不對啊?”黃蓉聽嶽子然說了半晌,突然反應過來,問道:“你尚在繈褓之中時發生的事情是如何知曉記住的?”嶽子然微微一笑,說道:“你要相信你家相公是絕對的天才,我可是剛出生的時候就能掐會算了。”“吹牛。”黃蓉白了他一眼。兩人說著進了先前嶽子然指過的酒樓。嶽子然先環顧四周,良久之後才非常悵惘的說道:“這裡變了,不再是以前的樣子了。”兩人找了一個靠窗的位子坐下來,黃蓉知道嶽子然重回故土,有許多的感慨,因此並沒有打擾他。半晌之後,黃蓉突然說道:“我們需要在這裡買一座院落,以便以後回來再拜祭你父母的時候,可以有歇腳的地方。”“好啊。”嶽子然興趣不是很大,似乎心思絲毫沒有放在談話中,隻是點頭應道。“那我們便把這家酒樓盤下來吧。”黃蓉笑道。“什……什麼?”嶽子然突然醒悟過來,苦笑道:“怎麼又開一家酒樓?我們杭州的酒樓現在可還是靠阿婆、小二他們在看管著呢。”黃蓉說道:“哪又怎麼樣?我們又不缺錢,即便是缺了你也可以再去找彭連虎那些惡人訛詐一些過來啊。”遠在千裡之外的彭連虎突然打了一個寒戰,心中想道:“怎麼回事?誰又在惦記我了?”說辦便辦,黃蓉不待嶽子然繼續出言反對,揮手讓小二將酒樓的掌櫃給喊了過來,用掌櫃的一個幾乎不可能拒絕的價格將酒樓盤下來。不過這家酒樓雖大,住宿的地方卻不多,因此她隨後又出錢將周圍的幾座院落盤了下來。待黃蓉在與酒樓掌櫃以及其他院落主人商量價格的時候,嶽子然突然問道:“巷口那座大院子現在還是屬於衡山派嗎?”酒樓掌櫃點點頭說道:“還是衡山派的,不過空置下來已經有二十多年了。”“哦?”嶽子然一愣,“怎麼空置了這麼長時間?”“公子有所不知,當年那座院子因為江湖仇殺死了太多人,人們普遍認為晦氣都不願意入住。後來莫先生在衡山上重建衡山派,院子更是空置下來,隻有幾個衡山派的弟子隔三差五的會下山來打掃一番。”嶽子然點點頭,說道:“你出頭幫我去與衡山派商量一下,那座院子我買了。”“是。”掌櫃的應了一聲,他有中間酬金可拿,因此在辦妥自己酒樓的事情後,便急匆匆的上山找衡山派主事的人商量去了。黃蓉這邊事情剛忙完,洛川便帶著自在居、摘星樓的人來到了店裡。當知道黃蓉將這裡都盤下來之後,眾人一陣欣喜,紛紛開始出謀劃策,準備將這裡的酒樓好好裝飾一番。不過黃蓉在盤下酒樓時,便存了一個心思,準備將酒樓大廳按照嶽子然記憶中的樣子布置。衡山派的院子也很快被買了下來,經手的是莫先生的一位弟子。嶽子然在霧氣消散之後,帶著黃蓉進入院子裡轉了一趟,找到了曾經住過的屋子。屋前當年的花樹此時已經變成了老花樹,花期剛過,花瓣被連日的大雨打落在泥土裡,留下滿地殘紅。“明天我們去拜祭父母吧。”嶽子然悠悠的長歎了一口氣,說道:“他們一定想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