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飯前，葉青背著半竹簍鮑魚進城。鮑魚留了一半在家打牙祭，幾斤海參則全留了下來。除了鮑魚，葉青懷裡還藏了一張價值千斤的赤金鮸鱗皮。有了鮑魚打掩護，就能掩飾葉青突然變富的原因。彆人頂多以為他是拿命不當回事兒，去下海當采鮑人。站在三丈高青磚城樓下，葉青感受著背後竹簍中沉甸甸重量，和懷中緊裹著的赤金鮸鱗皮，頓覺豪氣衝天，財光萬丈。剛走到城門下麵，葉青就被四名腰挎樸刀的衛兵攔下：“站住，入城費一個銅板。”“啊？”葉青迅速摸了下口袋，糟糕～來的路上隻顧著高興，把入城費這茬給忘記了。“幾位兵差大哥，我家裡窮的一個銅板都拿不出，能不能融我把海產賣了，出城時候給補上？”實在沒辦法，葉青隻好指著竹簍裡的鮑魚訴苦：“您看我這裡是鮑魚，等賣掉之後，我給幾位兵差大哥捎帶一瓶好酒。”幾名兵聽聞差對望一眼，都覺得這小子很上路。“小事兒，我看你挺麵熟，經常進城賣魚。銅板我幫你墊了，進去吧。”“謝謝幾位兵差大哥！”葉青陪笑著進城。黃魚縣魚市位於城西靠海方向，葉青進了城沒走幾分鐘，就到達目的地。魚市麵積不大，周圍是一圈籬笆莊子，裡麵連個磚台都沒有，濃重魚腥味能衝的人栽跟頭。葉青剛進去，就看見一大票魚漢子圍在門口差役收小黃魚的地方。有人用水桶提，有用水車拉。就連魚市裡麵，都到處擺著小黃魚。沒辦法，誰讓縣令腦殼抽風，要給全縣城住戶每家發半斤？黃魚縣特產小黃魚，本地漁民以前打上來的小黃魚，最高也就四個銅板一斤。現在縣老爺發話，不論大小，隻要活的一律五文，搞的這幫漁民全去抓小黃魚。至於縣令為什麼腦殼抽風？有人傳言縣令要高升，有人傳縣令今年快五十老婆才懷上肚子。這不月份快到了嘛，縣令做善事給他娘倆積攢福德呢。葉青才不去管是什麼原因，他現在賣的是鮑魚。一斤能抵小黃魚百斤，正兒八經高檔貨。尋了個僻靜地方，葉青蹲在地上，靜靜等賣家上門。鮑魚這東西根本不愁賣，個頭越大越是如此。葉青擺攤還沒過半小時，就有先後六波酒樓老板，蹲在攤位前挑挑撿撿。葉青開價半兩銀子一斤，而且連殼賣。竹簍裡的鮑魚，一個普遍二斤。如果做成乾鮑，就是三頭鮑，酒樓烹飪好賣給客人，最起碼能賣三兩銀子。鮑魚味美，經過名家之手曬製的鮑乾更味美。體重一斤的一頭鮑，更是有價無市。不過由於加工曬製鮑魚，需要長達一年之久。葉青不會也沒那個時間，隻好賣鮮鮑。六波顧客，買走了二十斤鮮鮑，葉青收獲十兩銀子。按照購買力來算，相當於一萬塊錢。竹簍裡還剩十斤這樣，葉青決定收攤，去把藏在懷中的赤金鮸鱗皮賣了。赤金鮸鱗皮這種價值千金的寶貝，如果不選個可靠放心賣家，葉青就算有十條命，也不夠人家宰的。好在葉青知道一個人，他可以收購赤金鮸鱗皮，並且不會見財起意。但凡在魚市裡混飯吃的人，都認識一位叫陳子甲的老板。此人來自何處沒人知曉，隻知道他四年前來到黃魚縣。在黃魚縣最大的【客上樓】常年包了一間廂房，然後開始收購各種海珍異寶。四年時間，陳子甲陳老板用童叟無欺的價格，和至誠至善品質，贏得了黃魚縣所有漁民認同。但凡哪家漁民，從海裡弄上來什麼寶貝，找陳老板出手準沒錯。四年世間，從他這裡經手的寶貝。不乏像雲火珊瑚、百年紫電貝母、核桃大純黑珍珠，這些跟赤金鮸鱗皮同等檔次的海中異寶。卻從沒聽說過這些苦哈哈漁民，賣寶貝把命賣丟了的事情發生。都在縣城裡住豪宅，娶小妾，過地有滋有味。聽在他手裡賣過寶貝的漁民談，陳老板是學過長生之法的人，人家是半個神仙，要什麼沒有，怎麼會欺負咱們這些苦哈哈？把寶貝賣給他，能放一萬個心。將竹簍背好，葉青低垂著頭，準備離開魚市。這時候背後竹簍，忽然被人用強有力的大手一把攥住。葉青心道糟糕，肯定是那幫漁漢子認出了他。葉青轉頭，卻發現是幾名頭戴灰帽，身穿皁衣的差役。葉青認得這幾名差役，這幾天他們都在魚市裡幫縣老爺收小黃魚。之前賣小黃魚那幾天，葉青都按慣例繳了“辛苦錢”，今兒為什麼會攔住他？伸手抓住葉青的那名差役，沒給他發問機會。就仗著人高馬大，一拳頭砸過來。葉青今年才十六歲，六年的黃連苦水生活，把他折磨的極為瘦弱，哪能架住成年漢子的拳頭？竹簍裡的鮑魚全灑了出來，葉青也被砸的跌坐進地上臟水裡。“喲吼，來賣鮑魚？”動手那位，被漁民們喚作趙爺的差役惡聲惡氣道：“我說昨天怎麼敢在我麵前摔魚桶，原來是弄到了好貨。”“弄到了好貨，就敢在大爺我麵前撂臉色，摔魚桶？”領頭差役趙永凶著臉蹲在葉青麵前，從地上撿起一隻鮑魚，在手裡不停掂量：“你不把魚賣給我可以，但在我麵前撂臉色摔魚桶，那就是在打趙爺我的臉。”葉青一句話也不說，忍著肩上劇痛，也忍著心裡的怒火。“小子，昨天趙爺拿魚砸你，那是你福氣，還不趕緊謝謝趙爺。”旁邊幾名收魚的差役，笑嗬嗬從地上撿起散落的鮑魚，堂而皇之裝入一旁水車上。看著價值五兩白銀，原本準備送給陳老板當禮物的鮑魚，被這幾名差役占為己有。葉青心裡忽然生出濃烈的悲哀情緒，他在替自己悲哀，悲哀自己沒有能力製止這一切。“都說采鮑人是天不怕地不怕的愣頭青，今兒我給一機會，給爺認個錯。”領頭差役趙永用鮑魚磕了磕葉青腦袋：“認了錯，以後再來魚市賣魚，我讓你排第一個。”“不認錯，下次再進魚市之時，就是你斷腿之日。”一旁過來看熱鬨的漁民，年紀大的，都在心裡暗罵這幫差役不是人，簡直要斷人活路。也有人在幸災樂禍。……………………天色漸黯，嘴角有些淤青的葉青，以極為緩慢步子，走在瓊花街上。青磚灰瓦構成的三層【客上樓】，樓簷上掛滿燈籠。小二站在門口兩邊，彎腰賠笑著將客人往裡麵招呼。“乞丐～滾。”站在門口招呼的小二，看見葉青渾身印滿臟兮兮腳印，立馬變臉。“我找陳子甲陳老板。”葉青翻了翻白眼：“我找他賣東西。”“賣東西？”小二大聲嗤笑：“你個小乞丐，能有什麼東西值得陳爺過目？”“不讓進？”“讓進～找陳爺自然讓進～不過兩個時辰前，陳爺吩咐不讓任何人打擾他。想見陳爺，你得等陳爺忙完手上事情才行。”葉青左腳剛抬進去，又腳就被攔下來。“你得外麵等，等陳爺忙完，你才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