綺的身影一映入眼簾,青萍的整顆心就已經全被吸引少年來姐妹相依為命,從未有過這許多時間的分離,再加上被迫將綠綺留滯在了幽冀,青萍每每思想起來,都是暗暗愧疚,若非覺得自己與子靜留在外麵對綠綺更加有利,說不定早已經迫著子靜一起去信都救人了,即便那裡是龍潭虎**。【】此刻見到綠綺,青萍心中興奮至極,綠綺一番語重心長的勸誡她半句也沒有聽進去,蠻橫地將子靜推開,自己獨占了綠綺的懷抱,抓著綠綺的衣襟,又哭又笑地道:“姐姐,姐姐,你逃出來了,那個混蛋世子有沒有欺辱你,如果他動了你一根毫毛,我就是拚上性命,也要給你報仇。”楊寧早已習慣了青萍的厚此薄彼,無奈地順著青萍的力道移開了身形。綠綺見她如此激動,不禁秀眉緊蹙,自從得知青萍已經身懷有孕,她便趁著廖水清替青萍施針用藥的時候從書房裡找了幾本醫書,凡是與婦人懷孕有關的記載絕不放過,雖然是蜻蜓點水,淺嘗而止,卻也大略知道了一些禁忌,像青萍此刻這般大喜大悲是最要不得的,想到此處,隻得一邊低聲勸慰,一邊伸手輕拍青萍的脊背,好讓她漸漸平靜下來。楊寧心中雖然也是緊張憂慮,但是他素來對綠綺信服,相信她必有法子可以安撫青萍,此刻在他心中,最重要的是另外一件事情,目光一掠。瞥見已經退到屋角的廖水清正含笑負手而立,楊寧轉身走到廖水清身前,躬身一揖,低聲道:“廖前輩,能否移駕到外麵,晚輩想要仔細詢問一下,青萍身上地相思絕毒,應該如何才能解除?”廖水清早有所料,微微一笑。低聲道:“也好,青丫頭已經醒來,又有綠丫頭妥善照料,你也該暫時放心了。如何解毒廖某還要征求你和那丫頭的意思,這裡不便談話,我們到外麵去敘話吧。”說罷廖水清轉身向外走去,楊寧又瞧了青萍一眼。見她正拉著綠綺絮絮叨叨地說著這些日子的經曆,一副小兒女模樣,雖然心底生出一縷淡淡的酸意,卻也不禁微微一笑。跟在廖水清身後無聲無息地走出了房間。兩人沿著彆院的石徑緩緩行走,道路兩旁花木扶疏,雖然已經是初冬季節。園中呈現出一片衰敗的景象。卻是枝乾掩映。彆有一番意趣,彎彎繞繞走了將近十餘裡的路程。楊寧方覺眼前一亮,頓時豁然開朗,隻見一片橘林的中央,矗立著一個小小石亭,一渠清泉從橘林深處蜿蜒而出,恰好圍繞著石亭轉了一圈,一座小小的朱紅木橋架在溪流之上,可供通行。廖水清走過木橋,徑自在亭中坐定,轉過頭來向著楊寧揮手道:“子靜為何還不過來,可是嫌這亭子太簡陋麼?”楊寧目光中閃過幾許疑慮,略一沉吟,這才走過石橋,在亭下站定,仰問道:“廖前輩,在下心中有一疑問,若是貿然說出來隻恐前輩不悅,還請前輩寬恕在下不敬之罪。”廖水清微微一笑,道:“素聞你性子直率,從來不喜歡拐彎抹角,怎麼今日如此婆媽,有什麼話儘管說出來無妨,廖某雖然脾氣不好,卻也不是容不得彆人說話地量狹之輩。”楊寧肅然問道:“在下對奇門遁甲之術並不精通,隻是對眼前的陣勢頗為熟悉,曾經在不同的地方見過好幾次,方才前輩引領在下前行的道路,看似漫長遙遠,實則隻是在裡許方圓之內繞來繞去,若是在下所料不差,前輩地居處占地並不十分廣袤,隻是園林屋舍暗藏玄機,隱隱形成了一座奇門陣勢,而這片橘林之中的石亭,就是陣眼所在,陣勢雖然尚未動,但是在下已經隱隱感覺到殺機盎然,這也是此陣最凶險的地方,在下想要請問前輩,誘使晚輩到此,此舉是有心還是無意?”廖水清雖被楊寧揭破行跡,卻是毫不動容,隻是微微一笑道:“子靜未免多心了,眼前的陣勢雖然看似奇妙,對於通曉奇門遁甲地人來說卻也尋常,但凡是廖某居處,多半都布下類似的陣勢,這是為了以防萬一,也是習慣使然,並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意思。至於陣眼的些許凶險,雖然地確存在,但是以子靜的武功修為,如何會放在心上?彆說這區區陣勢之力,根本不可能將堂堂的魔帝困住,即便廖某布下地陣勢確有如此通天徹底地奇效,無奈我本人還在此地,廖某地武功與你相差甚遠,隻怕子靜舉手投足之間,便可將廖某製住,有了廖某作為人質,子靜你還擔心什麼呢?莫非子靜是在擔心廖某如果心存歹意,那就極有可能並沒有相思絕毒的解救之法吧?”廖水清地語氣十分篤定,但是出乎她的意料,楊寧卻搖頭道:“晚輩雖然見識淺薄,不懂得人情世故,卻也知道如果前輩毫無辦法救治青萍,是絕對不會在噬人礁救醒青萍的豈不是平白無故多了在下這等仇人麼至於前輩將晚輩在之處,不論有心無意,也都不可能當真是對晚輩動了殺機,畢竟前輩在噬人礁的時候隻需袖手旁觀,就可以斷送晚輩夫妻的性命,何須多此一舉。晚輩當日在碧玉莊見到相似的陣勢,就曾經懷疑過前輩和家母曾是故交,隻因棲鳳宮中的陣勢與碧玉莊十分相似,而今日在彆院之中再度見到相同的陣勢,前輩偏又刻意將晚輩引入能夠縱觀陣勢全局的陣眼,晚輩不明白的是,世人多半都想抹煞晚輩的存在,即便是血緣之親,同門之誼,也不外如是,為何前輩卻要想方設法點醒晚輩的真實身份呢?”聽到楊寧這番話,廖水清眼睛一亮。連聲讚道:你能夠想明白這一點,可見傳聞並不真切,你並非魯莽無智,而是大智若愚,不錯,廖某引你到此的確是彆有用心,隻是這用心並不在天下大勢。也不在翠湖魔門之爭,隻是為了廖某一點私心。子靜,你可知道,廖某雖然一向自負事無不可對人言。但是今日當著你地麵,竟然幾乎無法親口告訴你,我與你的母親,曾是生死之交。情同手足,卻因廖某背信棄義,以致雙方割袍斷義,永不相見。更沒有辦法告訴你,你生死與共的愛侶,是被我的親生女兒所害。才會中了相思絕毒。讓你二人受儘生離死彆的苦痛。子靜。如果你是我,在這樣的情況下。又該如何抉擇呢?”楊寧聽罷廖水清這番言語,出奇的,心中竟然絲毫不覺得震驚憤怒,反而生出感覺到一種應是如此的釋然欣慰,要知道他雖然看似性情樸拙單純,不擅心機,實則隻是受限於眼界知識,如果他當真是愚笨之人,絕不可能在短短十數年間成為宗師級數的高手,從古至今,聰明多智,學問精深地文士,還有可能會因為心力損耗太甚而體弱多病,但凡武道修為臻至大成境界的絕頂高手,卻絕對沒有愚笨駑鈍之輩。雖然綠綺隻是趁著廖水清在房中替青萍診治的半個多時辰將她從信都到嶽陽的經曆草草敘述了一遍,但是已經消除了心靈地隱患,修為臻至宗師境界,智慧園融成熟的楊寧卻還是看破了許多端倪,此刻的楊寧,絕不是三言兩語就可以蒙混的稚子,事實上,廖水清若是沒有當機立斷說出真相,無論她日後如何補救,也難以彌補今日地錯失。深深呼吸了一口冰冷的口氣,感覺到靈台清明如冰雪,並不會因為任何情緒而動搖,楊寧這才淡淡道:“前輩今日出現在此地,竭儘全力救治拙荊,這已是最好的抉擇,若是今日之前,晚輩寧可犧牲一切,也要讓傷害拙荊的人付出最慘重地代價,當其衝的可能就是前輩本人,隻是在生死關頭走了一個來回,即使是最無懼生死的人也難免對這世間生出留戀之意,更何況青萍已經有了晚輩地骨肉,若是前輩肯出手相救,晚輩立誓不取令嬡地性命就是。”廖水清聞言卻是沒有半分喜色,以她地才智心機,自然知道楊寧的承諾不過是保全性命,在這個前提下,廢除武功,傷殘肢體,甚至更加殘忍地手段都可以理所當然地施展出來,無論如何,終究是母女情深,她豈能接受這樣的結果,波光流轉,沉吟半晌,她長歎一聲道:“子靜,不,以我和你母親師尊舊日的交情,我該叫你一聲賢侄才是,你果然已經猜到這相思絕毒與廖某有所關聯。這也難怪,你的師尊西門烈最是謹慎細密的一個人,但凡行事,若是沒有十成把握,也得有個七八成,否則絕對不會出手,若非如此,隱帝之名,豈能隱藏幾十年都無人知曉?廖某的醫術不過占個奇字,略通毒術,稍精針灸,若論真正的岐黃之道,這世上勝過我的人沒有七八個,也有五六個,以令師之能,想邀請哪一位出手都可以辦到,何必一定要尋我這個背信棄義之人?唯一的理由不過是因為這世上擁有相思之毒的隻有廖某一人,唯一有可能解除此毒的人也隻有廖某,令師當我之麵不肯明言,甚至默許我咄咄逼人地提出無理要求,隻是不願與我撕破臉皮,更怕我為了斬儘殺絕,鏟除後患,不僅不肯救治青丫頭,索性將你也一並害了,廖某也不必諱言,彆說是你一個後生晚輩,就是四大宗師,也難以逃過我下毒的手段。賢侄,逆女頑劣不堪,趁我不備偷走了一份相思絕毒和可以延緩毒性的解藥,若不是她用在了青丫頭的身上,隻怕我至今還不知道此事,廖某一向自負教導子女尚稱嚴謹,想不到終究是對那逆女太過溺愛,這才釀成了今日的大禍,回去之後定會嚴懲不貸,讓其麵壁思過,痛改前非,賢侄可否看我顏麵,饒恕逆女一次?”楊寧神色漠然,對廖水清的痛心疾半分感慨也欠奉,自從得知師尊涉入此事,以及廖水清身份之後,他便已經隱隱猜到了幾分事實真相。若上的絕毒,隻怕他會立刻殺到益州報仇雪恨,隱忍至此,更做出不傷害李還玉性命地承諾,已經是他的底線,縱然廖水清委婉陳詞,甚至隱隱透出幾分威脅之意,卻仍是改變不了他的心誌,眸光森冷如冰。楊寧淡淡道:“晚輩生來便是睚眥必報的性子,從不懂得什麼是以德報怨,令以相思絕毒殘害拙荊,手段殘忍。令人指,這些時日,青萍她日日都在生死關頭徘徊,晚輩也是感同身受。若非前輩施以援手,我們一家人現在隻怕都已經命喪黃泉,此仇此恨,不共戴天。晚輩肯承諾放過令性命,已經是仁至義儘,若是要晚輩將仇人輕輕放過。隻怕即便晚輩肯答應。拙荊也是寧死不肯放過生死仇敵。”廖水清聽了楊寧這一番斬釘截鐵的答複。不禁心中嗟歎,她本是絕頂聰明冷靜的人物。一旦得知愛女以相思之毒加害青萍之後,除了心中的怒火和痛恨之外,更深一層的憂慮早已經埋於心底。愛女的性子她十分了解,雖然自負驕縱,但是若沒有人挑唆,也不會千裡迢迢跑到金陵去害人,暗中地黑手是誰,她不需要任何情報就可以猜到一二,借刀殺人,隔岸觀火,這樣的手段本就是嶽秋心一脈相承。以她對嶽秋心的了解,目前的結果絕對不是了局,一旦青萍身死,愛女雙手地血腥便再也難以洗清,若是楊寧殉情而死也還罷了,隻要楊寧還活在世上,這件事就是益州的最大隱患,若是僅僅用來脅迫自己與漢王,或者還有轉餘地,若是被人在某些時候揭破真相,隻怕是輕則損兵折將,重則亡國滅門,這也是廖水清對李還玉今次行徑如此痛恨震怒的根本原因,她萬萬不能容許任何人傷及益州的根本,即使是自己地親生女兒,也是如此。消除這個隱患自然有許多方法,最完美的解決之道當然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可是廖水清自家知道自家事,她當年已經對不起火鳳郡主,如今是絕對不肯再傷害好友的子嗣的,更何況即便她有此心,也未必能夠順利得手,即便得手,或者哪怕是袖手旁觀,隻怕也會因此得罪了更加可怕地仇敵,這等蠢事她是萬萬不肯做的。不論是公心還是私意,她都已經下定決心解除青萍身上的絕毒,唯一地顧忌就是愛女地性命,這才不顧顏麵以恩義相脅,想不到楊寧到了這種時候,卻還是如此固執,不肯稍作退讓。至於青萍,即使沒有從綠綺、平煙那裡獲知青萍地性情,隻看青萍的麵相,廖水清就已經心知肚明,這個女子地剛烈執拗,隻怕還在楊寧之上,若是自己說出真相,那個少女還不知道會做出何等瘋狂的決定呢,即便是身懷有孕,即便是愛侶情重,廖水清也不敢冒險相試。心思千回百轉,廖水清突然笑道:“賢侄,不如這樣吧,我們各讓一步,我那逆女隻要身在益州境內,即使當麵撞見,賢侄也不許向她出手,若是小女離開益州哪怕半步,賢侄都可以格殺勿論,如此一來,豈不是兩全其美,賢侄有了報仇雪恨的機會,廖某也有保全逆女的可能,生死榮辱,端看天命如何,不知道賢侄意下如何?”楊寧聞言微微一怔,不禁用心思索起來,他允諾不殺李還玉,其實已經是用儘了所有力量才能壓製住心底的仇恨,廖水清固然有所不滿,他卻是更加不甘願,一想到將來若被青萍知曉,可能還會生出無窮煩惱,他就覺得頭痛,若是按照廖水清新提出的法子,雖然希望小一些,將來卻還有可能報仇雪恨,即便仇人當真在益州龜縮不出,憑著雙絕的才智,也未必沒有機會將人逼出來,但時候殺人奪命,快意恩仇,豈不是痛快淋漓,想到此處,他下定了決心,冷然道:“前輩既然如此說,那麼晚輩恭敬不如從命,隻是日後令嬡如果死在晚輩手裡,還請前輩不要後悔。”廖水清心中一寬,坦然道:“子靜,好孩子,我也不怕與你明言,從今而後,我那逆女休想出門一步,若是她竟敢忤逆父母,私逃出境,就是死在你的手裡,也是她咎由自取,我這做母親的,已經是仁至義儘了。”說罷舉起右手,含笑看向楊寧。楊寧聞言先是微微一皺眉,轉瞬卻又釋然,心中暗道,那惡毒女子明明是郡主之尊,卻還要化身成殺手,千裡迢迢地到金陵害人,益州雖然方圓千裡,又豈能拘得住她。想到此處再不猶豫,也舉起右手,與廖水清的右手在空中輕輕一擊,雙方擊掌為誓,各自許下了承諾,當此之時,不論是廖水清,還是楊寧,都沒有想到這個誓言,最終會以怎樣一種方式實現。